宣誓主權

生理期來臨，接下來幾天的舞蹈課就暫時不會去上了，這也是她每個月給自己放的一個小小的假期。

下班開車準備回家，路過科大的時候，她忽然一轉彎，把車開進了學校。等停好車後，自己都有點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做。

正是下課的時間點，學校各個角落都是朝氣蓬勃的大學生。

楊諾中午送飯的時候提到過，他今天下午滿課，後三節是大學物理基礎實驗，要等到六點半才能下課。

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時間還有十分鐘。她原本準備聯系楊諾，後來一轉念，給餘凡發了條信息。

路悠悠：小凡，你們下午的實驗課在哪間教室上？

餘凡：悠悠姐，你來我們學校了嗎？

路悠悠：嗯，你別告訴楊諾。

餘凡：一教203。

餘凡：姐，你快來。隔壁班有個小姑娘虎視眈眈觊觎着你們家小諾諾。

路悠悠看着餘凡的話，笑得很無奈。

那天吃早餐的時候兩人互加了聯系方式，她很喜歡這個小姑娘的性格，餘凡對她也同樣有好感，兩個人在一起還挺聊得來。她原本只是随口說一句讓她幫忙“監視”楊諾，沒想到她還真的“告起狀來”。

路悠悠打開車內遮光板上的鏡子，補了補口紅，提着包下了車，往實驗樓走去。

到達教室門口的時候，正好六點半。

她從後門往前看，一眼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她的大學生小男友坐在前排的位置認真地聽講。

下課鈴一響，楊諾慢悠悠地收拾書本放進包內，身邊卻突然出現一個小姑娘，小姑娘指着課本好像詢問些什麽。教室的人走了一半左右，他收拾完東西往門外走着，那個小姑娘也跟着往前走。

這時餘凡剛好出現在路悠悠身邊，對她“噓——”了一聲，提醒她不要說話。這讓路悠悠有些不解。

樓道在靠近後門的地方，楊諾走出教室，往樓道這邊走來。似乎因為感覺身邊的人有些吵鬧，他低着頭有點心不在焉，眼睛裏也明顯流露出了不耐煩的情緒。

這時餘凡忽然喊了一聲“悠悠姐——”聲音并不大，但三個簡單的字硬生生被她拖長到五秒以上，語調抑揚頓挫，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楊諾聽到後立刻擡頭，一眼就看到了幾步以外的那個他剛才還在想念的女人：她随意地靠牆站着，穿着中長款的毛呢外套，下面是一件西裝百褶短裙和一雙騎士長筒靴。

看到楊諾擡頭，路悠悠一歪頭，一挑眉，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楊諾一瞬間呆在原地，腦子裏只想着：

她來學校了！

她現在在自己的教室門口！

她是來找他的！

遲鈍了幾秒後，他終于反應過來，趕緊快步上前。

路悠悠也笑着站直身體，走到他面前站住。

兩人的距離很近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接着，路悠悠伸出一只手，霸氣地拽着楊諾的衣領，使得他不得不低下頭，然後她踮起腳尖，擡頭在他的右臉“吧唧”一口，留下了一個鮮紅的唇印。

楊諾完全沒有預料到她會做出這樣的行為。他從頭到尾睜着眼睛，驚訝地看着她。随後，他的臉頰和耳朵變得通紅，前所未有的通紅。

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在做夢，像是風筝一樣飛上了天，在風中飛舞，在天空亂轉，然後跌進棉花雲裏。棉花雲軟軟的，甜甜的，撫摸着、包裹着他。

路悠悠看着他紅透了的臉頰和上面鮮紅的唇印，笑意更深。

半晌，楊諾才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怎麽來了？”

路悠悠伸出左手，在他的臉頰上描繪着那個唇印，看着他的眼睛，緩緩開口，聲音百轉千折：“想你了啊！我來接我男朋友下課啊！”

這樣的話對楊諾來說，真的很受用。

兩個人在一起這件事情，明明是楊諾先提出、先告白的。确定了情侶關系後，他即刻就流露出沒有感情經驗的本性。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幹什麽就算了，還經常傻傻地盯着她發呆，有時更是動不動就臉紅害羞，經常把路悠悠給逗笑。

路悠悠明明也沒有談過戀愛，卻可能因為告別了學生時代而變得大膽果敢，在他面前完全掌握了主動權。此時的她更像是一個調戲了純情少年的情場老手，而且是玩弄少男感情的那種。

“順便來看看，”路悠悠伸出右手摸摸他的頭發，霸氣地一只手指挑着他的下巴，眼神不似剛才那樣深情和柔軟，反而挑着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看看我的小男朋友有沒有背着我在外面拈花惹草。”

“沒有，不會的。”楊諾立刻回答，他一只手抱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伸出，抓住了她的右手，帶着它下移到自己心髒的地方，“我心裏只有你一個人。”

“是嗎？”路悠悠笑着轉頭，看着正在傻眼盯着他們倆、剛才走在楊諾身邊的那個女生，“可是我剛剛都已經看到了诶——原來你桃花這麽旺啊，年輕漂亮又主動的小姑娘，還天天近水樓臺朝夕相處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楊諾順着她的視線看到那個女生後，立刻反駁：“我根本就不認識她！”

路悠悠在心裏笑翻，卻挑着眉看着那個女生，故意說給她聽：“哦，原來根本就不認識啊！”

那女孩看着這一幕、聽着這些話，氣得一跺腳立刻離開。

路悠悠本來就只是開玩笑，把人氣走之後，終于放肆地笑了出來。不過不知道是因為楊諾的回答而開心，還是因為自己這樣幼稚的做法而感覺好笑。她往後退了一步，離開了他的懷抱。

楊諾卻有些着急，伸出手想繼續抱她：“周小寧是隔壁班的，我們只是一起上大課的同學，我跟她都沒有說過幾句話。”

沒想到被路悠悠反推一下，她瞪了他一眼：“沒說過話把人家小姑娘名字記得這麽清楚？哼，大豬蹄子！”轉身回頭，走到餘凡面前，卻在楊諾看不到的角度對着餘凡眨眼。

這時，餘凡身邊的一個男生往前走一步：“姐，你真行！”他看到了剛剛那一幕，也看到了路悠悠的表情，知道她是故意，想到這幾天楊諾的轉變，心中不得不佩服面前的這個女人。他主動自我介紹：“我叫劉清铎，是楊諾的室友。”

路悠悠聽過這個名字，楊諾每天彙報自己行程的時候提到過，他中午送飯的時候騎的就是劉清铎的自行車。他是楊諾的室友兼同學，兩人的關系很好。

路悠悠故意笑着瞪了他一眼：“大豬蹄子的室友，也是大豬蹄子！”之後拉着餘凡的手，“小凡凡，走，姐姐帶你逛街去。”看着她手裏還抱着兩本書，把書拿過來，往身邊的劉清铎手裏一送：“拿着，如果願意當勞動力的話，姐姐請你吃火鍋。”

——

幾個人坐上了路悠悠的車，餘凡還是很有眼色的坐在了後車座，把副駕駛的位置讓給了楊諾。

上車後，楊諾問：“怎麽今天來學校了？”

“我不來怎麽抓到你跟其他小姑娘眉來眼去？”

他着急地解釋：“我真的不認識她，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因為我記性好。”

路悠悠笑着發動車子，對後車座的劉清铎說：“清铎是嗎？我剛才跟你開玩笑呢！沒生氣吧？”

“沒有，我知道你開玩笑呢。姐，我真好奇，你怎麽把楊諾吃得這麽死，他怎麽這麽聽你話？”

楊諾還是在緊緊地盯着路悠悠看，眼神中滿是着急和無措。

看着他臉頰邊的唇印，路悠悠的笑意根本止不住，她伸手替他拉下遮陽板，指着上面的鏡子：“你照鏡子看看。”

楊諾乖乖地照鏡子，這才看到了鏡子裏自己臉上的唇印。

餘凡在後面笑出聲：“我剛剛是硬憋着笑，誰能想到我們學校校草，臉上頂着這麽一個大紅唇印。”

路悠悠提醒：“車前面的抽屜裏面有紙，你擦擦。”

楊諾打開抽屜拿出紙，對着鏡子慢慢擦拭。

路悠悠左手握着方向盤，伸出右手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我剛剛也跟你開玩笑呢！誰讓你跟其他女生這麽親密的呀！”

楊諾當然不會生氣，只會因為她在乎他的舉動而在心裏狂喜，但此時還是非常認真地解釋：“我跟她真的不熟。她說實驗課上講的東西聽不懂，我讓她不會的問老師。”

餘凡舉起手補充：“這個我可以作證，應該是真的。之前上大課的時候，那個女同學坐他旁邊問他問題，你知道他說什麽嗎？”

“說什麽？”路悠悠配合地問。

“他說——”餘凡故意學着楊諾的眼神，用一種極其不耐煩的語氣說，“你連這都不會，是走後門進來學校的嗎？”

路悠悠聽到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轉頭看着副駕駛座的那個人：“你怎麽這麽損？”

楊諾擦掉了唇印之後，終于緩了一口氣，看着身邊的女人：“晚上不去上舞蹈課了嗎？”

“不去了。休息兩天。吃火鍋可以嗎？四個人吃熱鬧一點。”

——

四個人一起去了市中心一家有名的火鍋店，沒想到人還很多。取了號之後，兩個女生心有靈犀地直接走到商場逛街，兩個男生自然也就跟在後面。

“悠悠姐，你今天用的是什麽香水啊？跟上次的不一樣。有一種悠然茶香的感覺。”

“鼻子還挺靈。今天噴的香水，中調是紅茶綠茶的搭配，後調是龍涎香。你說我剛剛故意氣那個女生的行為是不是有些‘茶’？”路悠悠笑着問。

餘凡立刻回答：“哪有？宣示主權是應該的！”

——

幾人轉了一圈，來到一家專賣杯子的精品店。

逛了一會兒，路悠悠在幾款描金磨砂玻璃杯前停下腳步。那是幾個古典威士忌對杯，杯口圓滑，線條簡單利落，制作精巧，玻璃杯上丸紋的圖案設計讓她愛不釋手。品茶、喝酒都會是很好的選擇。

她把楊諾叫到身邊：“浪漫的櫻花，富貴的金魚，好運的雪兔，平安的波千鳥。你覺得哪一款更好看？”

“都挺好看的。”

“問你等于白問。”她瞪了一眼楊諾，自顧自地選擇，“雪兔的寓意是事業學業順利，波千鳥是平安健康。買這兩款吧。”

路悠悠拿起杯子到前臺準備買單，楊諾看到後立刻跑去，卻被她攔下。

“我不喜歡花男人的錢，也不想在經濟方面與你産生任何問題和争執。”她刷過卡,等待着店員進行包裝，繼續跟楊諾說，“畢竟你還在上學，沒有收入。我已經工作了，可以養活自己。”

“我有自己的錢。”楊諾小聲地說。

路悠悠笑着看着他：“你沒有工作哪來的錢啊？”

“我有獎學金，不花家裏給的生活費。”他的聲音稍微大了一點。

“你一個大一新生，哪來的獎學金啊？”她問完後，忽然反應過來，“優秀新生獎學金？”

“有這個，其實還有一項，”楊諾伸手接過包裝好杯子的禮盒，接着說下去，“是新生特別獎學金。”

“什麽？”路悠悠回憶起自己母校所設置的這一項獎學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只有各省前五十名的學生才能得到這項殊榮。全省前五十，他高考成績有這麽好嗎？

她試探性地問：“你高考多少分？”

楊諾說了一個數字，路悠悠聽到後滿臉震驚：“你這個分數為什麽不去上清大啊？”

楊諾的表情有些猶豫，幾秒鐘後又收回了那個複雜的神情，說：“清大在我們省招收的沒有我喜歡的專業。”

“你是傻子嗎？”路悠悠伸出手往他的身上輕輕地拍打了一下。

楊諾笑着抓住她的手：“你喜歡清大嗎？”

路悠悠立即回答：“會有人不喜歡嗎？”随後像是在思考一樣，“我高中時雖然成績也很不錯，但是離清大還是差不少的。正常人分數夠的話，都不會有其他的選擇吧。”

楊諾笑着說：“那我以後可以到那裏去讀研。”

路悠悠翻了他一眼，心裏卻還是在為他可惜：“你是傻子嗎？怎麽想的啊！”

“我們學校也挺好的，我喜歡這裏。”

雖然自己的母校在全國也是名列前茅，可是清大京大那樣的地方，是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吧！就算清大在這裏招收的沒有他喜歡的專業，他的成績也完全可以穩穩妥妥地選一個其他的很不錯的專業。楊諾确實有着無限的潛力。

路悠悠越想越覺得替他可惜，她忿忿地說：“一會兒吃火鍋你請客！”

“好。”楊諾毫不猶豫地答應。

看着面前的男人，路悠悠有些恍神。才幾天時間，她好像已經适應了身邊有個他的存在，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

以前的她總會覺得一個人自由自在幹什麽都很方便，她不喜歡自己的規律和計劃被打亂，甚至有些抗拒生活中出現另外一個人。

但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相處下來，她并不反感他占據她的生活，甚至今天還主動來學校找他。

她很喜歡他，不是女人對男人愛情的喜歡，是一種欣賞和純粹的喜愛。同時她也開始思考，這種感覺會不會在不知不覺中産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