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日常

路悠悠看着大廳休息區的楊諾和沐沐，感覺現在的畫面很有趣。

楊諾明明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卻仍然很耐心很認真地照看着小女孩，然而沐沐是真的非常喜歡楊諾這個大哥哥——不對，是叔叔。一看到他就湊到他的身邊，拉着他陪她一起看動畫片。

六點準時下班，路悠悠換完衣服，看着沐沐依依不舍地跟楊諾告別之後，走到他的身邊。

他很自然地就牽起了她的手：“收拾好了？”

“嗯，今天晚上你沒有課的話，我們出去逛逛吧。”

“今天也不去上舞蹈課嗎？怎麽這幾天都沒有去上課了。”

“生理期。”她簡短地回答了三個字，楊諾聽到後臉有些微紅。

路悠悠發動車子，随口問身邊的人：“你有駕照嗎？”

“我還沒······”他張開口，又立即停下，遲疑地說，“我還沒考駕照呢，過段時間再去學。”

“我身邊有好幾個同事上學的時候沒有考駕照，現在想去考，根本沒有時間去練車。所以趁現在學業還算輕松，最好先提前學。”

“好的。對了，你一會兒可以陪我去個地方嗎？”

“哪裏？”

楊諾故作神秘：“一會兒告訴你。”

——

跟着他的指引，兩個人來到了一家電動車專賣店。

路悠悠：“你要買電動車嗎？”

“在學校裏有個代步工具還是會更方便一些。之前中午給你送飯都是騎室友的自行車，我想着騎着電動車速度也能快一點。”楊諾開心地說着，“你幫我選一款吧。”

他的話多少會讓路悠悠覺得是為了她才準備買電動車的，這讓她感覺有些別扭。她是個不喜歡麻煩別人或者因為自己給別人帶來困擾的人，這會讓她感到有負罪感。

“既然是為了給我送飯，那我給你買吧。”

“不用，我有錢。”他固執地說。

“你那獎學金才多少錢？”

楊諾掰起手指頭認真地算着：“大學給的有特別獎學金、優秀新生金獎，家鄉的縣政府、社區、高中、工會，還有一些企業給的也有不少，加起來大概······三十多萬吧。”

“三十萬？”路悠悠瞪大了雙眼，成績好獲得獎金很正常，她自己高考成績出來後也得到過不少的獎金，但加起來還不到三萬，買個筆記本電腦、平板、新手機，就花的差不多了。

“你說的是三十萬不是三萬嗎？”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又重複問了一句。

楊諾腼腆地笑着點點頭：“沒有騙你，我都說了我有錢。”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不會是全免學費入學的吧？”路悠悠突然想到了這個點，學校也有全免學費的制度，占學生總數的不到百分之一。

“對。”他又點了點頭。

天哪！楊諾之前說過獲得了學校的獎學金，但她完全沒有想到過會有這麽多。

“那你上大學還不好好讀書？”路悠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剛上大學有些迷茫，所以就放松了。現在好好讀書了，我女朋友督促我，我絕對認真學習。”楊諾很認真地看着她，“這些錢絕對夠我大學期間所有的生活費，也絕對養得起女朋友。而且我研究過學校的獎學金方案，還有一些國家獎學金、優秀學生獎學金和其他的專項獎學金。只要我保持前三，是絕對能得到的。大二之後也可以開始着手準備參加一些競賽和實踐活動，很多也都有獎勵的。”

路悠悠随意地走着看着店裏電動車的款式，腦子裏的思緒卻停不下來。他真的讓人意想不到。因為學習好考得好就能得到這麽多獎學金，果然書中自有黃金屋，知識就是金錢啊！

“悠悠，你別顧慮那麽多。看看有什麽喜歡的款式，幫我挑一挑。”

她的思緒回來，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了一種撿了個大便宜的想法，第一次覺得遇到這麽一個帥氣、優秀、聽話，又完全以她為中心的男朋友，自己簡直賺大發了。

她指着面前的車，“我喜歡這一輛。”

楊諾看着她指的方向，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她所指的那一款車是一輛可愛輕便小巧的電動車。為什麽說可愛呢，因為這輛車是粉紅色。

“粉色？”

“連初旭代言的電動車，你看廣告牌上，他騎的就是這一款，也是粉色的。猛男粉多可愛啊！你坐上去我看看。”

楊諾今天穿着一件運動風黑綠撞色的毛絨外套，黑色的底色原本沉穩，口袋部分綠色的撞色提升了雀躍度和層次感。他的身材原本就好，長得又是一副張揚有活力的樣子，穿着這件衣服整個人又精神又潮流。只是騎在這輛粉色的小電動車上，皺着眉頭抿着嘴，簡直超級不和諧。

“你真的很喜歡嗎？”楊諾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我們商量一下，這一款可以，但是不要粉紅色好嗎？白的、灰色、黑色我都可以，粉色實在是太······”

路悠悠看着他不情願的樣子，更是覺得有趣，但也沒有再逗他：“跟你開玩笑呢！”她試着轉動了一下車把手，感覺很輕便靈活，滿意地點點頭，“我想着是代言人的同款，肯定是性價比最高的一款，顏色你自己選吧。”

“你比較喜歡什麽顏色？”

“我喜歡所有的顏色，人生只有一兩種顏色的話未免太枯燥無味了。我希望自己的人生是五彩斑斓、絢麗多姿的。你看我屋子裏的裝飾，主色調是白色，但會在小細節方面增加很多的顏色，增添生活的趣味。”

“那買白色吧，你的車也是白色的。”

——

雙休兩天都在學校上課。

比起上班，路悠悠更喜歡上學。雖然現在上班對她來說，更有成就感和價值一些，但她還是更喜歡獲得知識的過程。她覺得知識就是寶藏，是無價的東西，能夠用有價的金錢買到無價的知識，她是賺翻了的。每次上課，她都精神充沛，興致高昂。

像往常一樣，兩個人一起吃早餐。早餐的種類經常變，固定都會有兩杯無糖豆漿。

兩個人的飯量都不大，吃得都很慢，對話也不多，更多是享受這樣在一起陪伴的時光。

就像每天晚上，隔着屏幕什麽都不做，一起學習看書，偶爾擡頭看看手機屏幕裏的對方，這樣的陪伴，像給心靈找到了一個依靠和港灣，也是一種無聲的激勵、鼓勵、動力，讓他們學習得更加專注、認真。

這種良性的循環，和前進的激勵，讓路悠悠很滿意。

周末兩天的課程很滿、很緊，她聽得很專注、認真，她就像一塊海綿，努力地汲取知識，想把自己填充滿。

楊諾沒有課的情況下就會跟她一起去上課，在一旁陪着她。

路悠悠本來喜歡坐在前排，後來不忍心男朋友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也挪過去坐在他的旁邊。

隔着一個座位的距離，路悠悠聽着講臺上的老師講課，楊諾看着自己的《單變量微積分》，兩個人幾乎不怎麽說話，只是偶爾地看着對方、或者互相對視一眼，相顧一笑，接着繼續自己的學習。

她有時也會思考這是不是所謂的愛情，在沒能想明白的情況下，她會告訴自己：既然現階段喜歡這種狀态，那麽就遵從自己的感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享受這樣的陪伴。

——

路悠悠給楊諾發信息，告訴他自己晚上要加班、不能一起吃晚飯，也不需要再過來接她。

下班後幾個同事先吃了個加班餐，之後認命地回到單位進行加班工作。

營商環境聽上去很簡單，其實囊括範圍很廣，觸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各個領域。作為基層工作者，最先涉及的就是采取一些舉措，促進政務服務便利化，提高辦事效率，方便廣大人民群衆。這也同時在很多方面增加了工作人員的工作量。

孫曉把孩子接到單位陪她一起加班，好在沐沐還算乖巧，找一個動畫片放給她看，她就聽話地在一旁坐着一點都不吵鬧。

路悠悠熟練地操作着電腦，收集整理數據，導入內網系統。

“郭景澤，程序寫的怎麽樣了？”

郭景澤是計算機專業出身，單位涉及到電腦方面的任何問題都會喊他去處理。這次的數據錄入，原本是分配下去每晚的加班任務，他看到這麽大的工作量，就計劃編個程序，搞個外挂。

“你別着急，我還在編。”

“沒關系，你慢慢來。”路悠悠嘴上說着不着急，卻一直在望眼欲穿地等着編程的結果。只要這個程序編好了，就可以減少一大半的工作量。

她最不喜歡的事情就是加班，這會占用她的私人時間。一天二十四小時，八小時工作，八小時生活，八小時休息。她很喜歡也一直在用着這樣的時間分配方式生活着。工作時就認真細致全心全意地工作，休息是晚上七個半小時，中午半個小時。生活也被自己喜歡的事情填充得很滿。

當工作占用了生活和休息的時間，而且還沒有加班工資的時候，她就會覺得很疲乏、很無奈。

她的工作注定會是如此，現在只是基層工作人員就要随時加班。他們的局長、科長更是全年無休，經常休息日無償地加班開會和出差，更別提延遲下班這樣的事情。

路悠悠無聊地用手機拍了一張面前電腦的照片，虛化了屏幕之後，發了一個朋友圈，配文字：加班狗的日常。

“做好了。”沒過多久，郭景澤站起來，“把你手裏的數據拷貝給我，我導進電腦，讓系統自動錄入。”他調試着程序，“但是需要一個人在這裏看着，這個程序錄入九十九個之後就會自動停止，必須要再次點擊一下才能重新開始，而且期間萬一程序出錯後需要立刻更正，最後還要整合一下進行收尾工作。”

路悠悠本來想着馬上就可以回家，聽到這話之後，看着帶着孩子的孫曉和剛編好程序的郭景澤，只能無奈地說：“你們倆先回去吧，我在這看着就好。”

孫曉知道路悠悠照顧她帶着孩子，也并不推脫，準備像以前那樣第二天給她帶點零食當做補償。

郭景澤卻有些不好意思：“你回家吧，我在這看着。”

“你晚上不用跟女朋友約會？不是剛追到手嗎？”

上班之後工作占據了生活的很大一部分，很少有時間去認識新的朋友和談戀愛約會，所以交男女朋友和結婚這樣的事情，在單位裏也是年輕男女很頭疼的問題。有時候就內部消化了，有時候工會也會組織“鵲橋會”這樣的活動，幫助各單位的人牽線。

郭景澤是一個木讷的程序員，好不容易追到了一個女朋友，即将解決人生大事。路悠悠想着他做的程序解放了其他人的雙手，不好意思讓他再加班，只能拿着這個事情笑着跟他打趣，讓他沒有顧慮地離開。

她看着眼前程序的運行情況，在心裏計算着，按照現在這個速度，電腦不卡的情況下，十點之前應該是可以完成的。好在不用她動手操作，偶爾頭探過去看一眼程序有沒有停下來就行了。于是她就找出之前沒有寫完的論文，開始對着電腦敲敲打打。

沒一會兒，大廳的門被推開。

路悠悠聽到開門聲後轉過頭看去，沒想到進來的是楊諾。他穿着一件棒球服羊羔毛外套，從屋外進來，耳朵凍得通紅，手裏提着一個紙袋，還拿着一支玫瑰花。

“你怎麽來了？”她又開心又疑惑。

楊諾笑容滿溢：“我來陪我的女朋友加班啊！”

路悠悠起身招呼他來到自己身邊，待他走近後，伸出手去摸他的耳朵，果然冰涼。

“坐這裏。”她指了指身邊的位置。

楊諾把紙袋放在桌子上，将手中的花遞過來後，乖巧地坐下。

路悠悠将花放在一邊，起身站在他身前，伸出手捂住他的耳朵，用自己的手給他暖和。

“其實······其實也不冷。”

“你也不怕耳朵被凍壞。”

楊諾聽到這種略帶責備的語氣，反而有些開心，他将頭輕輕抵在路悠悠的身上，伸出手環住了她的身體，抱着她的腰：“有你心疼我，心是暖的啊！”

“以後晚上下班，你不要過來接我了，如果我有時間的話，就去找你吃飯。沒空的話，晚上視頻也是一樣的。”楊諾還沒開口，路悠悠繼續說，“天這麽冷，我心疼你。聽我的話好嗎？”

清涼的薄荷、微酸的葡萄柚、香甜的草莓，清甜的玫瑰将這些果香中和，全是可可愛愛的甜蜜，都是溫溫暖暖的幸福。在這種舒适的香味和女孩的溫暖下，他将頭埋得更深。

“女朋友說什麽，就是什麽。”

路悠悠又揉了揉他的耳朵，感覺恢複正常溫度後才松開。楊諾也只好松開緊抱住她的手。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加班啊？”

“同事編了個程序，我在這看一會兒，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情，我讓他們先回去了。”

路悠悠拿過剛剛放在桌子上的玫瑰，将它插進花瓶裏。

在一起這二十天以來，他幾乎每天都會給她送花，大部分情況下是玫瑰，有時也會有向日葵、雛菊、百合、滿天星之類的花朵。

她一開始覺得很開心、很甜蜜，越久更加覺得窩心。她有時也會猜測男生這樣的舉動會堅持多久，如果哪一天不再堅持下去，自己是否會失望。

後來跟同事提及的時候，同事笑稱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相比之下，他已經比很多男士要做的好多了，他絕對是個非常稱職的男朋友。也許未來感情會淡、愛意不深，但那都是不可預料的未來。現階段，只需要享受他的愛就好了。

“吃點嗎？”楊諾把蛋糕盒從紙袋中拿出來，打開後，拿出裏面的草莓蛋糕。

“我晚上已經吃過飯了。”

“這塊蛋糕我送了三次，還沒有送到你的嘴裏。”他的表情有些失落。第一次的草莓蛋糕被雨水淋濕透，第二次被沐沐半道劫走。

路悠悠已經吃過晚飯，而且現在的她并不喜歡吃甜食，但想着這是小男朋友的心意，只好接過：“你跟我一起吃。”

很小的一塊草莓蛋糕，上面有兩顆小巧新鮮的草莓。她拿起一個草莓，送到楊諾的嘴邊，他開心地順着她的手吃。随後她吃掉另一只草莓，用勺子挖了一口蛋糕，小口吃下。

真甜！

楊諾看着她吃下蛋糕後，滿心的期待：“好吃嗎？”

這是他認真準備的禮物，以為她會喜歡的禮物。他的眼神滿是深情，眼睛裏有光，有星星。她舍不得說出一句不喜歡之類的話，只好用勺子再挖一點，小口地咀嚼。蛋糕的香甜和軟糯，像極了這個男生對他的愛意。

她竟然有些沉溺其中了。

路悠悠點點頭，拿過另一個小勺子，挖了一口喂給面前的人：“你嘗嘗。”

楊諾張口吃下：“嗯，真甜。”伸出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嘴邊，親吻了一下，動作滿是輕柔和深情。

這時，大廳的大門被推開，正在互喂蛋糕的兩人聽到聲音後，不約而同地轉過臉去看向門口：走進來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手裏還提着一袋水果。

路悠悠立刻把自己的手從楊諾手中抽出來，尴尬地看着大門的方向，“局長，您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