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拐了個小神醫 — 第 55 章 掖庭
李甄氏照着孫靈陌給出的方向往前趕路, 每一步都走得毫厘不差。誰知終于走完了十五裏八丈七尋四尺路,轉身一看,眼前出現的竟是裴尺素這賤人家的院門。
李甄氏差點沒吓暈過去, 冤家路窄, 這可真真是冤家路窄,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自己好不容易把這賤人攆出門, 現在可倒好,還得八擡大轎把她請回去!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麽孽。
透過半扇打開的門,她看見裴尺素正大着肚子在院子裏打水。她垂眸想了想, 心裏琢磨一番, 準備先去找個大夫再說。
剛走出沒幾步, 恰好碰見濟仁堂的俞燈山在附近轉悠。李甄氏趕緊高聲喊住他,請他去為裴尺素瞧瞧肚裏的孩子。
乍一看見李甄氏進來,裴尺素着實吓了老大一跳, 手一松,木桶哐哐當當一路掉進了井裏。她也恨不得随着木桶一起掉進井裏才好,這樣也好過待會兒被李甄氏言辭羞辱。
誰知李甄氏卻并非來找她不自在, 反而是請了大夫來為她診脈。裴尺素一向懼怕李甄氏,雖不情願, 還是畏畏縮縮地伸出了手。
俞燈山故作認真地診了老半天,眉頭一時皺一時舒, 一時舒又一時皺,看得李甄氏心慌不已。
良久,俞燈山終于拿開手,說道:“脈象平緩,不遲不數。夫人放心,孩子很健康。”
李甄氏道:“孩子是男是女?”
俞燈山道:“左脈偏強, 右脈偏弱,是一男胎。”
李甄氏又道:“那大夫可知孩子大概什麽時候出生?”
這個俞燈山可把不出來,不過是照孫靈陌那丫頭教給他的臺詞一字一句道:“若是沒有意外,明年二月十二孩子便會出生。”
李甄氏不自覺吸了口涼氣。
神仙!當真是神仙!千裏之外竟能算出這裏住着個孕婦。只算出這裏有個孕婦還倒罷了,更神奇的是,連肚子裏懷得是男是女,何時分娩竟都算得一分不差,這不是神仙是什麽!
怪不得自從踏入裴尺素家門,她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有勁了,一口氣能爬五樓了,原來真跟活神仙說得一模一樣,這對母子的氣場鎮壓住了她體內邪火。怪道裴尺素離開李府,她就大病不斷,小病難消。如今幸虧受活神仙點化,迷途知返,方保住了自己一條小命。
李甄氏哪裏知道,她之所以覺得身上松快了些,全仰仗孫靈陌交給裴尺素的一個香囊。香囊裏裝着蘇梗,佩蘭,川楝子,炒山栀,這幾味中藥調和出的奇香,對她的病情十分有用。只要聞上一口,立馬神清氣爽。
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愛恨情愁在李甄氏的性命面前都低到塵埃裏去,當天下午,她就滿臉賠笑地将裴尺素請入府中,小心安頓。
更奇怪的是,自裴尺素進了李府後,被一磚頭悶得卧床不起的李府大公子的病情竟然也在一日日變好,神思明顯清楚了不少,人不糊塗了,路也能走了,知道餓知道渴,會叫娘親了。李甄氏感動得熱淚盈眶,更是堅信那位老神仙的話,從此待裴尺素更為親厚,眼見她那肚子一日日大起來,總這樣無名無分地也不是辦法,便松動了心思,要找個黃道吉日讓她和李忌言成婚。
裴尺素心裏清楚,這一切都是孫靈陌的功勞。李大公子的病情之所以會有所好轉,其實是孫靈陌偷偷潛進了府中,替他診治了的緣故。
一日她跟李忌言一起上街閑逛,遠遠地在濟仁堂裏看見了孫靈陌,便走過去要給她跪下。
孫靈陌讓她起身,說道:“你大着肚子,別再跪來跪去了,對胎兒不好。”
裴尺素道:“孫大夫大恩大德,尺素沒齒難忘。”
孫靈陌把一些熏香和茶葉給她,說道:“李甄氏有宿疾,雖說不是大病,到底是擾了她多年。你在屋裏常燃這些香,她來看你時便煮這種茶去孝敬,她那身子便會爽利不少。如此,你過得才能好。”
裴尺素領會到她話中意思,說道:“我都明白。”又擔心道:“只是若我在明年二月十二沒有産下男嬰怎麽辦?或遲一天,或早一天,不就麻煩了嗎?”
孫靈陌道:“我大概把得出你産子日期。就算是預計有誤,可到時候只要我一劑藥下去,就能保證你在二月十二號分娩。”
對于她的話,裴尺素和李忌言自然深信不疑。二人對視一眼,李忌言就從袖中拿出張五百兩的銀票,雙手奉上,說道:“孫大夫大德,我二人無以為報。這些是微薄診費,還請孫大夫別再推辭了。”
孫靈陌伸手拿了過來,沒說什麽就收下了。
她是不需要什麽錢,可臨走時,她要給陳皮和杜衡多準備點兒銀子。
從宮外回來時已近申時,她粗略算了算,自進宮以來她也得了不少珍奇賞物,還有在宮外時掙到的不少銀子,所有財物放在一起大概不少于三萬兩。
她就把銀子分作三份,一份自己留着,另兩份到時候分別交給陳皮和杜衡,起碼能讓他們在宮裏的日子好過些,不枉他們伺候自己一場。
處理好一切後,她背上藥箱去了醫官局上值。
醫官局裏早等着十幾個小丫鬟,看她過來,忙一擁而上,争着搶着來拉她。一群人你拉我拽,非要讓她去見自己主子,把她扯得暈頭轉向。
她本是奇怪,就見丁修從藥房裏走了出來,一張臉變得白白淨淨,半顆麻子也沒有了。幾個穿紅戴綠的小丫頭跟着他,圍在他身邊叽叽喳喳跟他搭讪。
原來他底子這麽好,麻子除掉後,變得風流倜傥起來。
孫靈陌甩開纏住她的宮女,到了丁修身邊上上下下打量他,說道:“原來你長得如此周正,收拾收拾都能出道啦!”
丁修倒是聽懂了前半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道:“都是孫神醫妙手回春,治好了小的。”
“就是就是!孫神醫,你簡直太神了!”那些宮女又湧了過來,七嘴八舌道:“跟了丁修十幾年的麻子竟然都能治好!還有工部的魯工匠,他臉上那條疤都好幾年了,抹了多少藥都不管用,不曾想孫神醫幾貼藥下去,不幾日就給祛了。”
“是啊!孫神醫,你快随我去見我家娘娘,我們娘娘說了,只要你能幫她把臉上新起的痘痘去了,她就送你幾十匹好料子。”
“那算什麽,孫神醫,您還是跟我走一趟,我們娘娘說了,只要你能讓她的膚色再白一些,再嫩一些,她就給你在宮外買套宅子,将來你出了宮好有住處。”
“什麽出不出宮的,皇上這麽看重孫神醫,怎麽可能讓她出宮。孫神醫,你別聽她們的,我們娘娘說了,只要你能治好她一遇花粉就過敏出疹的毛病,就賜你一塊西域進貢來的和田玉。”
一群宮女七嘴八舌喋喋不休,唾沫星子亂飛。
孫靈陌聽得心煩,進屋随便拿了些綠弭子和玉荞粉出來,一人分了一瓶,說道:“這些是養顏靈藥和脂粉,你們拿回去給主子用吧。”
丫鬟們歡天喜地接了,紛紛跟她道謝。
晚上孫靈陌因教丁修辨識藥性,下值得晚了些。出門時杜衡拿了鬥篷過來,讓她披上。
二人沿着宮牆往倚晴館那邊走,夜黑得濃墨一般,宮道裏杳無人聲,只聽得見二人腳步聲。
正走着,陰影裏一個小太監突然從轉角竄了出來,徑直停在她面前,唬了她一跳。
杜衡吓得把宮燈往那人面前揚了揚,借着光,靈陌看清過來這人竟是剛受了仗刑不久的黃沣。
用了她的藥,黃沣的傷差不多快好全了,已經能正常上值。他過來面前行了一禮,說道:“孫大夫,莫怕,是奴才。”
孫靈陌問他:“大半夜的你怎麽跑來了?”
黃沣滿面焦急地看着她,說道:“奴才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這才不得不舔着臉來麻煩你。奴才在宮裏有個表親,姓常,曾經在宮裏大小也是個管事的,可是後來他聚衆圍堵,被人抓住,罰到了掖庭裏去。今天我去看他,發現他病得厲害,眼看就要不行了。那邊的管事公公怎樣也不肯替他找太醫,等他一死,就要把他扔亂葬崗裏了事!孫大夫,奴才想來想去,只能來求您。”
說着就給她跪了下去。
孫靈陌讓他起身,說道:“你說的常姓表親,是不是叫常英?”
黃沣聽她還記得,不免更是羞愧,說道:“奴才也聽說了,他有一回出老千,騙了杜衡,還讓人打了他。這事屬實是他不對,奴才替他給孫大夫賠罪,求孫大夫大人有大量,別跟他一般見識。倒不是我為他脫罪,他那人平時是蠻橫了點兒,可骨子裏不壞。我跟他自小就被家裏賣了進來,不是有他罩着,我早就死了幾百回了,哪兒還有福氣能到皇上面前伺候。孫大夫仁心仁德,奴才是知道的,就請孫大夫發發慈悲,去救救他吧!”
孫靈陌初來宮裏時,為了給杜衡出氣,去跟常英玩過骰子。那人雖然貪財,倒也并不是個奸詐小人,輸給她後就痛痛快快認了,并沒有耍賴。
她就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這就去掖庭看他。”
黃沣喜得拱手又給她行了一禮:“多謝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