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鐵壁傭兵團

一張殘破的牛皮紙卷，用手拂過，能感受到歷史的斑駁，上面深深淺淺記錄着傭兵團人們的名字，只是絕大部分的名字被用血色的痕跡抹去。

冷羽落提起筆在紙卷的左下角小小地寫下自己和葉绫羅的名字，卻把葉绫羅的“葉”姓省去了。鐵錘男子輕輕接過紙卷，細細地看了一遍，随後将紙卷放在桌上從左到右輕輕卷起收進身邊的厚布包裏。

“鐵壁傭兵團團長，熊力！”鐵錘男子的大手拍在胸脯上，“慣用武器，戰錘。”旋即他右手握住鐵錘的錘把，右手上的肌肉逐漸凸起，顯出優美的曲線，鐵錘被提離地面，很快被放下，抨擊地面發出铮然聲響。

“鐵壁傭兵團副團長，鐵牛！慣用武器，鐵盾。”在熊力身邊一直沉默的彪形大漢站起身，手掌攤開置于胸前，身後背着一個巨大的鐵盾，背對落地窗遮擋了光線，以至于看不清他的面目。

“鐵壁傭兵團戰士，游一夏（游一冬）！慣用武器，單刀（雙刀）。”此時同時站起來兩個人，右手攤開置于胸前。不難看出這兩人是雙胞胎，身形相較于兩位團長顯得略微瘦小，手臂上肌肉的線條清晰可辨。

“鐵壁傭兵團戰士，朱無戒！慣用武器，流星錘。”桌子最右邊，滿臉胡渣的壯漢，從左肩斜下至腰間繞着數圈指粗的鐵鏈，右手掌攤開拍在鐵鏈上，铮铮有聲。

“鐵壁傭兵團新兵，冷羽落！慣用武器，匕首、短刀。”冷羽落效仿着傭兵團團員的動作将手攤開放在胸前說道。随後他走到葉绫羅身邊，悄悄低語一句，領葉绫羅到長桌前，示意葉绫羅。

“鐵壁傭兵團新兵，绫羅！慣用武器，大劍。”葉绫羅清越的聲音在這沉悶的空間裏回蕩。

鐵壁傭兵團衆人地臉上不約而同地爬滿驚詫的神色。這身傭兵輕甲腰部收束，前胸微隆，素素面紗之下，竟是一個擁有如此聲音的可人！

“大劍？大劍可是重武器！何來快劍一說？你欺騙我們！”熊力壓着聲音低吼道。

“契約簽訂生效，不可悔改。”冷羽落淡然地說，腔調中那般與他年齡不符的沉穩與老決然是個身經百戰的老兵，“何況，一個靈力者把大劍當快劍使有何不可？”

長桌後邊的衆人聽到“靈力者”三個字，臉上再次布滿驚詫。一個魔力者，一個靈力者，這可是高級傭兵團才可能出現的配置！而現在他們傭兵團，卻同時來了兩人！

“你們到底有什麽目的？”熊力沒有放下防備。擁有如此能力的人會屈尊于傭兵公會而且還是低級的傭兵團，不免惹人猜疑。

冷羽落面不改色，繼續淡然地說道：“第一，我們也要去南方，第二，我們需要錢。各取所需，就這麽簡單。”

傭兵公會守則：凡與傭兵團簽署契約，除違規越界和死亡或是自願退出，傭兵團長不得将團員驅逐離團；凡來傭兵團競團者，不得問其出處。

熊力察覺到冷羽落深谙傭兵公會守則，甚至有在傭兵團生活的經歷，而一旁的绫羅似乎是個完全的新丁，冷羽落則似乎是在刻意地提攜着绫羅，但既然對方目前沒有任何有損傭兵團的想法和行為，現在也就正常的接納吧。

“歡迎兩位加入！我現在去做個登記，下午我們就啓程！”

“抱歉。今天我們還走不了，我們的新武器正在打造，不如把路線給我看一眼，你們先走，我們明天會趕上。”冷羽落說道。

熊力看着二人，目光停留在自稱使用大劍的绫羅身上，除了肩上挎着的包袱确實沒有所謂的大劍。倒是冷羽落背上背着一包碩大的東西，許是二人的行李，熊力以為大劍也包括其中。

“罷了。”熊力擺擺手，“既然大家都是一個傭兵團，豈有抛下人先走的道理。不過最多就一天，不然你們就把鐵匠鋪打包一起上路吧！這個任務時間緊迫，豬妖一天不除，村民不得安生！”熊力說罷，領着其他人出了門，留下副團長鐵牛給冷羽落、葉绫羅兩人看鐵壁傭兵團所接受的委托任務和路線圖。

“這便是咱們傭兵團接的委托。”鐵牛将委托布告攤開在桌上。這則布告遠比比那入團簽名的牛皮紙嶄新，顯然是發布沒多久。布告左上角的血紅的怪獸圖樣展示着此次委托的主角，題頭“妖獸”兩個鮮紅色扭曲的大字，加上右上角“緊急！！！”和右下角的“危險！”幾個标紅大字，都在高調的展示這則布告的與衆不同。整則布告紙，除了它四個角訂孔的痕跡，在那怪獸圖樣和扭曲的“妖獸”兩字上有十分明顯的摩擦痕跡。可想而知，能拿下這樣一個委托其報酬定然極其可觀，但它的危險和困難程度又使多少個傭兵團望而卻步，他們只能無奈地在布告上宣洩心中的憤恨最後悻悻離去，直到鐵壁傭兵團的大手将它從那面恥辱牆上揭下！

第二天下午，冷羽落、葉绫羅兩人如期到來。冷羽落腰間別着兩把匕首，腰後別着一把短刀，步伐穩健，虎虎生風。而當衆人看到葉绫羅身後背着一柄與自己身材嚴重不合比例的大劍時，心裏竟泛起一陣憐惜。

跑馬飛馳在出鎮的道路上，揚起一片纖塵，景物快速地更替，不時驚起的飛鳥盤旋在頭頂，又倏地遠去，城鎮的影子徹底消失在林際。

冷羽落仰面躺在颠簸的馬車上，扯下裹面的布絹，雙手墊頭，享受着陽光。

葉绫羅也褪下掩面的紗巾，望着周遭的景物出了神。這是她第一次離家，第一次遠行，而這一行可能沒有終點也沒有返程，也許是一次單程的無期旅途。不知道望川城的父母還好麽？葉绫羅心裏惦記，多希望他們也像自己一樣遠走高飛，離開南帝的陰影。

天空漸漸變了顏色，明媚了一整天的太陽似乎也感到些許倦怠，緩緩收起光輝，風雲也逐漸停下腳步，不再追趕跑馬的行車。鳥兒也不再被驚起，一群群，一對對，一只只紛紛落回屬于它們的枝頭。天空逐漸閉上了光亮的眼睛。

馬車終于緩緩停下，這裏似乎是一個常年使用的宿營地，有大大小小的火坑，堆積的幹柴，還有搭建帳篷需要的木樁。

葉绫羅和冷羽落跳下車，試圖為團體生活做些貢獻。

剛處理好馬車的衆人看到冷羽落帶着葉绫羅走來，目光落在葉绫羅臉上的那一刻，他們手上的工作都停頓了一下。

葉绫羅忽然意識起來，連忙翻找着面紗。

冷羽落卻把住葉绫羅的手說道：“不必了，都是自己人。”

葉绫羅嘗試着融入這樣粗犷的集體生活。在冷羽落的“傳話”下，葉绫羅做着她認為自己唯一能做的工作——做飯。要煲湯，三根長木棍架起的吊架，挂上一個大鍋，下面燃起火；要炒菜，用石頭壘砌一個石竈，通風又穩固，自備的鐵鍋往上一放，起火，齊活。

雖然團裏其他人說不遠處有條小溪，但取水還是得費些事，為了讓葉绫羅能幹幹淨淨的做上飯，冷羽落便做着搭竈搭臺這樣的髒活。

帳篷搭好，宿營的篝火正旺，泛香的飯菜也上了桌。

“啊呀，真是辛苦你們了，尤其是我們傭兵團裏唯一的姑娘。嗯，绫羅是吧？”熊力帶頭發言道。

“嗯。”葉绫羅小聲應道。

“哈呀，看來小姑娘是第一次參與傭兵團這樣的集體生活吧，不用害羞，就像自家一樣，都是自己人。”鐵牛的語氣當中有一種與傭兵這個身份違和的暖意。

“對啊，你看看你男朋友，他多放得開，啊，哈哈。”熊力忍不住又插話到。

熊力的話，讓正在喝湯的葉绫羅嗆了下，嗆得臉上一陣紅，還沒緩過氣來開口，冷羽落就先解圍道：“她是我表妹。”

“啊，難怪感覺你倆很親近啊。”鐵牛打着哈哈，“向你表哥學學，集體生活，這可是一段不可多得的經歷。”

雖然表面上冷羽落替葉绫羅解了圍，但葉绫羅還是一臉不快地盯着冷羽落，就這樣被莫名其妙地占了便宜。

“所以說，你帶着你表妹來體驗生活？”那雙胞胎哥哥游一夏問道。

“嗯，家族的傳統，這個年紀都要去歷練一番。”冷羽落答道。

大家就這樣有的沒的聊了很久，聊到鍋裏的水煮幹了，再加上，再煮幹了，再加上，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次。

葉绫羅差不多一直扮演着旁觀者的角色，幾乎所有來自傭兵團夥伴的問題和打诨都被這個“表哥”接下。

這頓飯，葉绫羅感到冷羽落一反常态的健談，似乎已經把他這輩子要說的話都吐出來。不過也這頓飯上，葉绫羅也較為徹底的了解了傭兵團的這五位夥伴，雖然他們看上去不是那麽的平易近人，但誰說如此剛強的外表下不能有一顆細膩溫存的心。

飯後，鐵牛提着燈具扛着餐具帶着葉绫羅和冷羽落到溪邊清洗，原來說是等到明天一早的，但葉绫羅執意要飯後收拾，這樣油污不易殘留能收拾得幹淨。衆人都紛紛感嘆一個團隊裏有個女生的重要性。

重返營地，發現只有朱無戒倚靠在馬車邊，烤着依舊旺盛的篝火似睡非睡。

“哈，快速入睡這個本事對于我們常年跑任務的傭兵來說可是必備的技能。”鐵牛解釋道，“不好意思了，你們來的第一天就讓你們忙活做飯，帳篷還沒搭吧，我來幫幫你們。”

說到這，冷羽落和葉绫羅都愣住了。

“帳篷？”一個人輕車簡從颠沛流離的經歷讓冷羽落失去了帳篷的概念。

“這……難道說你們沒買？我們以為你們會自備的，畢竟不是有個女娃嘛。我們常年用的帳篷，味大又破舊。”鐵牛感覺氣氛有些尴尬，總不能讓女生像朱無戒那糙漢子睡火堆旁邊草地上吧。“這樣，你們用我和無戒的帳篷吧，我平時還是比較注意衛生的，我就去其他帳篷擠擠，無戒就留他這樣睡吧。”

“啊，謝謝你。”這是葉绫羅離開森林營地後說的最大聲的一句話。

聲音撞在鐵牛臉上，鐵牛竟然感覺有些上頭。

“那就這樣了！”說完鐵牛轉身鑽到帳篷裏收拾起自己的一些東西然後轉到其他帳篷裏。

葉绫羅和冷羽落兩人走到帳篷口，葉绫羅臉上神色有些糾結。

“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睡。”冷羽落看出葉绫羅的擔心，“我就睡樹上，睡習慣了。”說着冷羽落從包袱裏扯出一小條毯子，躍上了臨近的一棵樹。

“謝謝。”葉绫羅小聲地對着樹上的冷羽落說道，随後便進了帳篷。

火光映在篷布上并時不時地抖一抖，似乎也困得将要睡去，慢慢的，火焰一點點蜷縮起來。篷布上的光亮漸漸黯淡，褪成朦胧的乳白色，又逐漸明亮起來。

休息了一夜的太陽精力格外旺盛，肆意輝灑着自己的光輝，茫茫綠林的顏色被陽光染淡了一層。忽地，遠處的林間驚起一群飛鳥。

鐵牛左右手各持半扇鐵盾，雙拳相對手指扣動機關，兩扇鐵盾組合成一柄巨盾。熊力手持巨錘站在鐵牛左前方。朱無戒甩動流星錘位于鐵牛右前方。游一夏、游一冬一左一右包抄到側後方，已成合圍之勢。

中間被圍的野豬，鼻子裏不斷噴出氣團，前蹄不住地翻刨着土地，顯然它并不願意接受這看似落敗的局面。它環視四周，顯然它身後的兩人是最好的突破口，它牟足力氣一段前沖。

熊力橫架鐵錘，鐵牛立下巨盾準備迎擊。

野豬剛沖幾步，突然一個向後急轉朝游氏兄弟沖去！

游氏兄弟沒有趕到驚訝，雙雙提刀迎擊。

野豬鎖定了目标，臉一沉，尖銳的獠牙正對游一夏。

下一息，一個球狀的黑影正撞在野豬右後腿上，正是朱無戒的流星錘！

野豬一聲嘶喊，因為慣性翻滾着撞到一旁的樹上。它沒有癱軟，很快就站了起來，它的斜前方站着游一夏，它不顧碎骨之痛，無腦一般的沖撞過去。

游一夏一個側身閃避，一面深黑色的鐵壁出現在野豬視線中。“咚！”的一聲，野豬撞了個結實。還沒等野豬反應過來，游一夏游一冬手起刀落了結了這只早已命定死亡的野豬。

“很厲害的配合戰。”一旁樹上觀戰的冷羽落和葉绫羅不住鼓起掌來。

“我們要對付的家夥可比這玩意兒強得多！這套戰術是以鐵壁為主的戰術，我們還有很多的戰術，以後你們可以慢慢見識。”熊力舞動着鐵錘誇耀着。

“下次我們也會參加。”冷羽落不顧正扯着他衣角的葉绫羅提議道。

“好啊，機會多的是。”熊力樂呵地說道。

“哎，你這個冷冰冰的人怎麽這麽積極呀？我哪會打獵啊？我，我雞都沒殺過一只，怎麽打獵？”葉绫羅趕緊對冷羽落小聲發牢騷道。

“凡事總有第一次，不會就學。”冷羽落丢下這句話，便翻身下樹同熊力他們搬運野豬。

馬車再次飛馳在林道上。對葉绫羅和冷羽落而言這是在傭兵團裏為數不多的相對獨處時間。“羽落，你能我能問幾個關于靈力的問題麽？”

“希望你以後叫我名字不要省掉我的姓。”冷羽落彈坐起來正視葉绫羅，眼神中透出一些薄涼，“這個姓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我不希望它被忽視，就像我背後背着的東西一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唯一東西。”

“對不起冷羽落。”葉绫羅的眼眶裏忽地盤着些淚水。

冷羽落自知語氣有些過了連忙岔開話題：“你想問什麽？”

“啊，就是，為什麽在我靈路打通之前，我不能像其他人一樣練氣？我的禦氣只停留在一級。”

“我們身體裏可以存在的三種能量，一種是天地間徜徉的氣，另外兩種是凝天地靈氣精華的靈力和魔力。人族中只有經脈能游走能量，你所說的靈路實際上就是經脈，經脈閉鎖不論氣還是靈力都是沒辦法正常流轉的。”

“那修煉靈力和練氣有什麽區別麽？”

“基本沒有區別，靈力魔力相對于練氣能更好修煉。而且相對而言，靈力還是很特別的存在，靈力有其獨特的屬性，在不同的環境中靈力會有不同的表現。且說葉家的靈力，為木屬性，在自然環境中，植被繁茂，生命力充裕，你的靈力會額外的強大。”

“難怪我這幾天總是感覺精力異常充沛，睡得晚醒的卻很早，我以為是我不太适應傭兵團的生活。”

“慢慢來，集體生活靠的是大家一起努力，不存在坐享其成，打獵是我們最好的磨合鍛煉，妖獸确實非比尋常，若是現在的我們，對上一只妖獸，即便并非毫無勝算卻肯定損傷慘重。”

“妖獸這麽強嗎？”

“一方之霸的存在。這只妖獸的種族出身是野豬，野豬性群居，所以我們要對付的不止那一只妖獸，還有它手下控制着不知道多少的族類。”

葉绫羅有些愕然，她不曾想面前這個揚言保護她的人會将自己帶入如此危險的境地。

“也不必擔心，因為我們也不是一個人，我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我會保護你的。”冷羽落淡然說道，“找時間，我們單獨練練。”

“練，練什麽？”。

“你的葉脈訣。”

“啊，哦。”

冷羽落躺下舒了口氣。“危險，才能更快地成長，我們的時間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