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傭兵公會

綠光森林邊緣生活的第五天，葉绫羅正對着一棵枯死的老樹練劍，手中葉脈劍“嗡嗡”作響上下飛舞，枯木的殘枝被一節一節地打落。忽然，一根木棒直指葉绫羅後背飛來。葉绫羅回身橫劈，木棒斷成兩截應聲落地。與此同時，又有三根木棒依次從林間飛出，葉绫羅稍喘口氣，目光如炬，三下簡單且果斷的斬擊，木棒悉數被切成數段落于身前。在此之後，停了大概四、五秒，樹林中一陣騷動，忽地十根木棒從林間一齊飛出！

“哎！”

葉绫羅霎時慌了陣腳，将葉脈劍插在自己身前蹲下躲在大劍之後背過身去，數根木棒打在葉脈劍劍身上，還有一根正巧打在葉绫羅持劍的手上。

“哎呀！”葉绫羅手一縮，葉脈劍就變回了竹簫。

“不按套路出招啊你！”

對面樹林間跳出一個身影，正是打探消息回來的冷羽落。

“和別人打架，會按套路麽？”

“可你這難度突然提得太高了吧。”

“危機能激發出強大的潛力！”

“哼，歪理。”葉绫羅撿起竹簫放到腰間，揉着右手嗔怪道。

冷羽落走到還殘留着火星的火堆前，踢起兩陣土，踏實，火光徹底熄滅。

“收拾東西，我們該離開了。”

葉绫羅一愣，有些疑惑，但還是收拾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整理好包袱走到冷羽落身邊，問道：“怎麽了，外面發生什麽了？”

“洛川江北部碼頭已經戒嚴。我從船工那聽來的，你父母給我們拖的時間看來已經是到極限了。”冷羽落把背上的一個包袱取下，扔給葉绫羅，“給你的。”

葉绫羅接過包袱沒有打開，兩眼汪汪地看着冷羽落。

冷雨落避開葉绫羅的視線，嘆氣道：“洛川江南部碼頭還沒有戒嚴，說明南帝還沒有懷疑我們已經渡了洛川江，不要讓你父母的努力白費，啓程吧。”

葉绫羅擠掉眼眶裏的溫熱，打開包袱。

“這是，衣服？好醜啊！”葉绫羅一臉嫌棄的看着衣服，再看着冷羽落，“好硬的布料啊，一點都不舒服。”

“這是傭兵服，為你定制的，你看看合不合身。”

“傭兵服？定制？”葉绫羅臉上忽然泛起一片紅，抱着衣服雙手護在胸前，眼神裏多了一分恐懼。

冷羽落有所察覺，連忙接着說道：“沒有現成的女性服裝，就試着讓人做了一套，你試試合不合身。”

冷雨落不以為意的語氣讓葉绫羅有些氣惱，小聲嘀咕着繞到樹叢裏。

“嗯？”冷羽落似乎聽到葉绫羅在說話。

“我去換衣服！別過來！”說着葉绫羅揚起黑亮的長發走進對面的樹叢裏。等葉绫羅換好衣服出來，冷羽落也換好了一身，原先的長袍卸下了，一身深灰色，衣服前面像是有板甲，很直挺，束身的褲子，腰間紮着帶扣的腰帶，別着浪彎匕首，破舊的布鞋也終于換掉了，換上一雙高筒的硬底布鞋。葉绫羅此時也身着一身灰，小腹處的衣服能明顯感覺到有塊輕板甲護着，除了胸部和腰腹，其餘的裝束和冷羽落無二。

“你買了情侶裝？！”葉绫羅忽然質問道。

冷羽落愣了一下，臉上萬古不變的表情上起了一些變化。

“傭兵服都一個樣……”

“你背後背的是什麽東西啊？這麽大，不重麽？”葉绫羅發現冷羽落身後的盾牌型物體還用厚厚的黑布包裹着，顯得十分笨重不協調。

“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葉绫羅走上前去連珠炮似地問道：“重要到你甚至都不願意放下它？”

“對。”

“那我們是要去當傭兵麽？”

“對。”

“為了賺錢？”

“一半一半。”

“當多久？”

“不好說。”

“做一輩子？”

“不。”

正在葉绫羅繼續展開提問攻勢的時候，冷羽落的大手終于捂上了葉绫羅的“槍口”。

“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跟着傭兵團走，每個傭兵團都有他們的固定路線，我們要加入南下的傭兵團。假如南帝要追查我們，追查兩個人還是很容易的。但如果我們加入傭兵團，僞裝身份，就能給南帝的追查增加阻力。我們沿途也能有經濟來源，你也能夠借機鍛煉自己。”冷羽落用很快語速解釋了一遍。

葉绫羅拿開冷羽落的手反駁道：“可傭兵團是要進行實名登記的，我們會暴露的。”

“那是隸屬于國家或是城市的工會傭兵團，正規的編制傭兵團。但如果是隸屬傭兵公會的傭兵團就可以僞裝身份，而且那裏魚龍混雜，算是法外留情之地。”

看着葉绫羅臉上的疑惑和懷疑，冷羽落繼續道：“這傭兵公會，教科書上是不會提到的，雖然不受國家或是城市的直接管理，但還是一定程度上受到制約，不過它的存在是完全得到承認的，因此自由度相較于工會傭兵團要大得多，規則也更是自由。”

“你懂得很多嘛。”

“畢竟，我的成長有一部分就是屬于傭兵團的。”冷羽落的目光在深灰的傭兵服上游走，仿佛在細數着自己的過往。

葉绫羅不作聲。

“對了，傭兵團裏你不能使用葉脈訣，絕對不能任何人看到葉脈劍。”

“那，我拿什麽作戰？”

“我會去鐵匠鋪給你打一把大劍，用風輕雲鐵打造的大劍，重量僅為鐵的十分之一，而強度只比鐵弱了兩成，你完全舞得動。”

“哇塞！這麽厲害。”

“所以，我特地在你內衣上定制了個小兜，你可以将竹簫放裏邊，這樣不會被發現，也能以備不時之需。”冷羽落平淡的說着，卻發現葉绫羅的臉上泛起一抹潮紅。

“內……內衣上？！你！”葉绫羅雙手抱胸連連後退。

冷羽落這才反應過來，略有結巴地說道：“衣服內……內側。”

等着葉绫羅心态稍微平複之後，冷羽落漸漸靠上去。

“還有，把這個戴着。”冷羽落拿出一張面紗，“傭兵公會魚龍混雜，帶一小姑娘難免會遭點阻力。”

“你樣子也沒比我大多少！”葉绫羅反駁道。

“所以我也會戴。”說着，冷羽落拿出一塊粗布将眼睛以下遮了起來，順便扯上了帽子。

葉绫羅接過面紗将繩帶繞過腦後打上一個結，頭發貼着後腦勺盤好，學着冷羽落把傭兵服的帽子戴上，緊跟在他的身後。面紗輕柔，呼吸都能在面紗上蕩起一絲波瀾，葉绫羅俏皮地撥弄着面紗，每次呼氣都用嘴巴把面紗吹得老高。吹起的面紗飄擺到身前冷雨落的視線中，冷雨落停下腳步。

“嚴肅點，我們是在逃命。”

葉绫羅的面紗不再飄起，老老實實的搭在臉上。

“等會進入集市後你都不要出聲，緊跟在我後面就好。”

葉绫羅微微點頭。

“練氣的法門在學校你們應該學過，對靈力的控制和禦氣是類似的。感受它，讓它像你的氣力一樣流轉起來，疾行提氣輕身，像這樣……”冷羽落一邊趕路一邊指導着葉绫羅。

洛川江兩岸，沿岸散布着零星的碼頭和集市。洛川江江水浩湯，水運亨通，商隊和傭兵團多流動于江岸集市間，幾個常年人流量較大的集市逐漸發展成小鎮，傭兵公會和商會也便坐落于此。

葉绫羅逐漸熟練了靈力的使用，跟着冷雨落一路奔襲，原來兩個小時的路程，僅用半個小時就趕完全程。

鎮子的街道相較望川城的街道要窄上許多，道路也并不平整，但人流量卻非常之大，人頭攢動，接踵摩肩。葉绫羅緊貼在冷羽落身後，擁擠的人群時不時将葉绫羅的面紗蹭起，她不得不用一只手按住面紗。過了一個路口，冷羽落拉着葉绫羅轉向一條小路，避開了擁擠的人群。小路的盡頭是一家不太起眼的鐵匠鋪，房頂的煙囪冒着淡淡的煙霧。

冷羽落示意葉绫羅保持一些距離，自己走上前，右手肘撐在桌臺上，食指有節奏的敲打起來。鐵匠鋪裏慢悠悠晃出一個矮小的身形，健碩的手上提着一支長煙鬥，嘴裏不時地吐出一些淡淡的煙霧。

“師傅，打一柄武器，材質是風輕雲鐵。”

“喲，這材料不便宜啊。”鐵匠嘬一口煙，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在冷羽落臉上，聲音尖細又略有些沙音。

冷羽落從腰後的包袱裏拿出一大袋錢幣，右手提着錢袋懸在桌面上。

鐵匠師傅的眼神起了變化。

冷羽落手一松，錢袋重重地摔在桌面上發出悅耳的碰撞聲。

鐵匠師傅撂下煙鬥，笑吟吟地收起錢袋，又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掃冷羽落一側同樣身着傭兵服的葉绫羅。尖細的煙嗓發出聲音：“那麽，是打兩把咯？”

“打一把大劍。”冷羽落答道。

“嘶，小子，雲鐵打大劍？不僅強度差，阻力也大，去幹傭兵那活不合适吧。”

“能不能打！”

“能。”鐵匠提起煙嘬上一口，“年輕人不要總是太浮躁，陪我多說上兩句話也是可以的嘛。”

“尺寸……”冷羽落簡潔的報上了大劍的尺寸。葉绫羅發現冷羽落報上的尺寸和自己葉脈劍的尺寸幾乎完全吻合，心底不免有些驚訝。

鐵匠嘬着煙槍，聽冷羽落說完，道：“醜話我可說在前頭，這劍打出來，對付一般武器和猛獸是沒什麽問題，可對付妖獸就很勉強，若是要對上玄鐵以上的兵器或是魔獸那可是是一點用都沒有。”

“打。”

鐵匠吐出一陣長長的煙氣，瞟了冷羽落一眼，“明天的這個時候可以來拿。”抛下一句話，搖搖晃晃地走進鋪子裏。

冷羽落轉過身，走到葉绫羅身邊，“走，去傭兵公會。”

葉绫羅靜靜地跟在冷羽落身後，繞出巷子，葉绫羅看到鐵匠鋪上的煙氣變得濃重起來。

又經過一段擁擠的人潮，兩人終于站在傭兵公會門前。

一扇高大全敞開的大門就占據了整棟建築的二分之一，門兩側整齊排列着四大塊公告板，完全遮擋住一樓大廳正面的采光。左側兩塊公告板公示着傭兵公會的新聞，包括內部各傭兵團的排行、等級升降、重要人物的轉團信息等；右側兩塊公告板則公示着當前傭兵公會的懸賞任務清單。

兩邊公告板前排滿了人，有人眉頭緊鎖，有人所有所思，有人伸出手指在公告板上指指點點然後被維護公告板的人員喝退。

“傭兵公會”四個大字釘在呈弧形的大門之上。左出右進的人流帶動大廳裏的空氣流通。

冷羽落松開拉着葉绫羅的手道：“跟緊了。”

踏進傭兵公會的大門，嘈雜聲撲面而來，随之而來的還有男人身上的汗臭味，伴着各種煙氣和體味。

葉绫羅哪裏見過這樣混亂、“肮髒”的地方，胃裏一陣翻騰，那刺喉的熱流已經頂到了嗓子眼，她只手捂住嘴連忙扯動冷雨落的衣襟。

冷羽落察覺到葉绫羅的不适，連忙領着她穿過人群，走向大廳兩側的通道，最後葉绫羅挺到了廁所，華麗麗地吐了一地。等到葉绫羅出來，雖然遮着面紗看不到她的臉色，但從她現着血絲的眼睛裏依舊能看出她的不适。冷羽落也不願久留，領着葉绫羅很快上了二樓。

冷羽落在二樓公告欄前停留了一會，很快帶着葉绫羅走到一間房門前，冷羽落瞟了一眼門上的招募令，果斷地揭下！

推開房門，葉绫羅感覺空氣清新了許多，雖然有些悶，但那些令人作嘔的味道淡了許多。不大的房間裏有兩扇大型落地窗，小菱形組成的玻璃能折射進光，卻看不到清晰的景象。一張長桌擺放在屋子的正中心，桌子旁圍坐着五個身強力壯的漢子，身上穿戴的鐵甲僅覆蓋住身上比較柔軟的部位，健碩的肌肉裸露裸露着，透出鐵甲般的光澤。

“喲，進來兩只雛鳥。”桌子正中間正對門口的座位上，一個身形高大健碩的人調戲道。他一只腳踏在身旁的凳子上，一柄巨大的重錘豎在他身側，右手在錘柄上摩挲着，禿着的頭反着些亮，卻更顯出面部的黑暗，兩只棕色的眼睛瞪大地盯着門口的兩只“雛鳥”。

冷羽落揚了揚手中的招募令。

“小子，人貴有自知之明！別仗着自己有點三腳貓的功夫就可以來我們傭兵團搞事情。”雖然言語上依舊咄咄逼人，但語氣上已經緩和了些。

冷羽落不做聲，将門關上後回頭示意葉绫羅保持原位，自己則徑直向長桌走去。在衆人的目光下，冷羽落取下肩上的另一個包袱，甩在桌面上，他用手沿邊角将布拉開，裏面是一些白森森的骨頭，其中還有一塊太陽穴穿孔的頭骨。葉绫羅很快便認出來，這正是那天襲擊她之後被冷羽落一舉擊殺的追風豹！

長桌後的衆人看到後，臉上的笑意和不屑逐漸消失，那個持錘的壯漢拿起頭骨端詳起來。然後淡淡地說了句：“追風豹。”

衆人臉上似乎出現了一絲敬佩。

“小子，以你的實力，加入我們傭兵團是沒有問題了，但是，我們傭兵團這次南線主要的任務可是擊殺一只妖獸。”錘子男的語氣已經沒有了嚣張的氣焰，“追風豹固然兇猛，但也只是比一般猛獸強一點罷了。”

“……”冷羽落不做聲。

“妖獸可不同于普通的猛獸，猛獸固然兇猛，但始終沒有妖力，就像普通人之于靈力者和魔力者。”錘子男接着說道。

冷羽落倏地從腰間掏出浪彎匕首，橫放在胸前，桌後騰起一陣騷動，紛紛亮出自己的武器，重盾、刀、鏈球……忽然，衆人臉上顯出驚詫的神情！那柄浪彎匕首在冷羽落的手裏漸漸浮空，匕首周身浮動着淡淡的黑氣。

桌子中間的錘子男拍案而起，透過落地窗的光線将桌子震起的飛灰照得醒目。

“歡迎加入鐵壁傭兵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