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2050年1月9日，晚上20時9分。

熟悉的地方，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等再次經過曾握住的石塊時，談靈用長槍穩穩撐在上面。

謝菲兒離她并不算遠，看到這一幕，她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要知道，長槍一半在斷石，上面沒有任何人用力按住的情況下，很難穩住不掉下去。

輕松站到石塊上，談靈垂眸，見下面的小蠢貨和耒忈還在下墜，她半坐在石塊上，耐心等待下一次循環。

耒忈一直仔細留意着将要重複的地方，待看到談靈的身影後，他握住後者遞來的長槍。

謝菲兒在最下面，她也看到了長槍，但指尖只觸碰到槍口，因為害怕不小心會走火，她并沒有握住。

等耒忈穩住身體，她才緊忙扯住他的衣服。

談靈看他們不再下墜，起身踩住支撐他們身體的長槍。

耒忈默了默，他看得出來，談靈視線冷冷落下，是不打算再幫忙，剛剛的動作，是讓他們自己爬上去。

難道，還在因為他之前的無理感到生氣？

沒理會下面一身都是戲的怪物和蠢貨，談靈收回視線，伸手觸碰石塊另一側看似什麽都不存在的地方。

她伸過去，并沒有穿透看似空無的地方，有東西擋住了她的手。

她站在一堵長牆上，牆的左側是他們循環墜落的地方，另一側什麽都沒有，像空蕩的、單純的黑洞。

但從有東西擋住她的手起，一切就變了。剛剛墜落的左側才稱得上是黑洞，而右側是能夠讓他們繼續走下去的路。

門不是門，牆自然也不是單純的牆。

耒忈不想麻煩她，借長槍的力握住石塊後，他撐着身體站到上面。

謝菲兒看他沒介意，放下懸着的心。

她上來要稍微容易一些，被耒忈拖着爬了一部分，剩下最後一步，只需要按着長槍，借力撐上去就可以。

看談靈的手觸碰一片虛無，耒忈反應了一秒，才了然:“要在這兒找無形的門？”

談靈“嗯”了一聲，收回長槍時，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髒東西。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也需要做什麽。

想到這兒，謝菲兒屏住呼吸，看看四周。這裏除了他們站的這一小塊地方，都是一片虛無。

她大着膽子一點點挪動腳步，當着談靈的面慢慢撫摸擋住她手的無形牆面。

看不到的地方，雖然很可怕，但腳放下上，并不會墜落，有真實的觸地感。

她試探着摸走了好一陣，在觸碰到像把手的東西時，眼前一亮。

謝菲兒扭頭看向談靈，對上她淡淡的視線，臉上的笑容一僵，剛平靜不久的心猛地一沉。

看蠢貨莫名被吓破膽似的模樣，談靈頗有些無奈。清楚蠢貨這是想要一個示意，她大發慈悲似的擡了擡下巴。

謝菲兒覺得臉有些發麻，一部分是因為吓出來的，另一部分則是覺得剛剛有些冒失。

好在談靈并沒有不悅，她險些忘了，這兒的恐怖，和談靈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不在意蠢貨臉上豐富的表情，談靈徑直靠近，也不怕哪一片虛無是真的不能走動。

耒忈緊跟在後面，出于對談靈的擔心，他時不時看一眼腳下，以防她走錯了地方。

謝菲兒有點緊張，尤其是談靈越走越近。

她提着一口氣，一手攥緊，另一手扭開手中的東西。聽到“咔嚓”一聲後，擋住他們的地方，可以推動了。

這是一扇門，她朝裏看，能夠看到物，低下頭，可以清楚看見真實的地面。

謝菲兒松了口氣，她讓出道兒，後背緊貼在一側。

有路後，她不敢走在談靈前面，哪怕眼前的NPC不在意這麽多不成文的規矩。

談靈經過她，走進虛無但可以觸碰的門內。

她環顧四周，忽視坐在角落中大眼瞪小眼的愚蠢玩家，朝有東西的架子旁走。

坐在角落中的人，總共有三個，他們最大的長相接近四十歲，最小的一張娃娃臉，看着不過十八。

年紀最大的男人，手腕上有一串黃色代碼，他拉下臉，對着談靈的背影指責:“一點兒禮貌都沒有。”

同類的聲音，謝菲兒走進去時，最先看向他們。

談靈微微側眸，看向剛剛無理的男人，他視線躲避，嘴不肯停下叭叭:“你們這一代年輕人真是毀了。”

女孩之間就要互相幫助！

最小的娃娃臉女孩鼓起一張臉，害怕但故作兇巴巴瞪他:“這也不是你的門呀。”

男人雙手環臂:“剛剛被訓哭的不是你？什麽都不會，就會頂嘴。”

談靈在架子上摸到一本書，掂了掂重量後，覺得太輕，又換了一旁的的鐵條。

男人留意到談靈的動作，表情有些不自然:“這是要和長輩動手？我就站着，我看你敢不敢打。”

談靈眼神淡淡，她覺得眼前的東西更蠢了。

謝菲兒不敢上前阻攔，同類要作死，她勸不住也不打算勸，人總要吃點教訓才明白生存的道理。

鐵條打在臉上，中年男人不光鼻子出血了，嘴唇也被劃破翻起了一層厚厚的皮肉。

他痛到捂住嘴，身體打着哆嗦說不出話。

心底的那點兒尊嚴上來，讓他暴怒，伸手對着談靈的臉點點點，恨不得上前一口咬碎她。

鐵條再次落下，他無理的手被打腫了半臂長。

談靈也不眨眼，看到男人被打的皮開肉綻，她舉起落下也沒有任何猶豫，就好像這只不過是随意動作。

第三下快要落下時，男人蹲在地上抱住頭，他疼到說不出話也不得不忍痛開口:“你等、等等……”

談靈神色漠然，她并沒有停手，第三下打下去，地上的男人衣服被劃破，露出來一大塊紅腫痕跡。

一直沒開口的綠衣男頓了頓，忍不住說:“他有線索。”

談靈停下手上的動作，她居高臨下看着趴在地上顫抖的中年男人:“說說。”

綠衣男皮膚很白，在聽到談靈說的話後，嘴唇都白了幾分。他玩過游戲，能夠認出來這是NPC談靈。

他以為覺醒自我意識的NPC，最起碼會有點人心。但從剛剛的行為來看，對她而言，人命遠遠沒有線索重要。

中年男人臉色鐵青，他看看身旁的小輩，見那兩個人沒有要嘲弄他的意思，才飄忽着眼神，磨磨蹭蹭吭聲:“架、架子上有鏡片，找到它可以看到現在看不到的東西。”

鏡片？

談靈握住鐵條的手随意一擡，一旁的耒忈愣了一下，很快會意，從她手上接過來。

折回架子旁邊，談靈垂眸掃視一圈，沒發現鏡片。

回想進來時，那三個蠢貨好像在角落站着，談靈若有所思:“誰身上有鏡片？”

娃娃臉女孩抿抿唇，老實說:“他說的是看不到的鏡片，只有他自己拿着。”

小蠢貨語氣有些不滿，但不是針對她的。

談靈一邊伸手放到架子上摸索，一邊淡淡道:“看到什麽了。”

中年男人這時候非但不願意說話了，連頭都低了幾分。

綠衣男回想他描述過的畫面:“他說看到了很多恐怖的怪物。”

說謊，膽子這麽小的東西，看到怪物不會是這副模樣。

談靈在觸碰到一個光滑橢圓的小東西後，她拿起來，走到中年男人身旁。

俯身扯住男人的頭發，逼迫他直起身和她對視後，談靈用找到的鏡片劃他的臉:“只有一次機會，你看到了什麽。”

臉被劃破，在鏡片快要移到他的喉嚨時，中年男人吓到身體冰涼，他感覺自己離死亡近了一大步:“別、別殺我，我看到了寶箱……”

綠衣男愣了一下，他皺着眉看向說謊的中年男人，想責怪一句，瞧見這幅慘樣，又移開了視線。

談靈看男人眼神并不像說謊，收手直起身。她把鏡片放到眼前，環顧四周後，什麽都沒看到。

耒忈見她眉宇輕皺，上前一步，放輕聲音，只有談靈可以聽到:“您讓我來看看嗎？”

談靈默了默，攤開掌心，鏡片就在上面。

因為是看不到的東西，手心被耒忈觸碰幾下也情有可原。

耒忈拿到後，舉起看了看四周。

他沒有看到人所說的寶箱，而是看到了另一個談靈。

鏡片中的她和身旁的談靈有一點不同，身旁的眼神很淡，沒有任何欲望。

而鏡片中看到的，則是在朝他招手，眼神略有些溫和。

談靈見他眼神閃過一絲慌亂，半眯了一下眼。她并沒有過問，從耒忈手中取走鏡片後，示意謝菲兒去試。

耒忈回過神，他對談靈的做法并不感覺意外。

他輕輕順氣，懸在半空的手收回時，觸碰了一下難得有點兒溫熱的耳根。

早在沒進門之前，就已經經歷過一次欲望的試探，他想談靈這是已經猜到他看到的大概是什麽。

他順着談靈的視線，落在謝菲兒身上。

這種時候，或許只有不屬于這裏的異類，看到的更真實一些。

謝菲兒把鏡片放到眼前的那一瞬間，瞳孔放大，臉色煞白。

她看到的并不是心底的欲望，而是被細線穿透的怪物。

她正看着，距她比較近的怪物突然轉身，它像是有意識、也能夠看到她一般，臉上裂口的嘴巴扯出慘笑，用力朝她撲過來。

謝菲兒受驚，她踉跄一下，險些被自己絆倒在地。

談靈看出不對勁，在謝菲兒臉色蒼白的那一瞬，緩步走到她身後。

原本透過鏡片什麽都看不到，但她和小蠢貨一起，就能瞧見這兒有怪物。

按住謝菲兒的肩膀，制止住她後退的動作後，談靈試探着朝撲過來的怪物伸手。

有觸感，怪物的腦袋撞在她手心時，談靈用力握住，五指深深插進怪物的腦袋。

謝菲兒膽子雖也算大，但也受不了令人惡心的東西貼臉被爆頭。

她忍不住閉上眼，與此同時，談靈看到的怪物不見了，手上也沒了任何觸感。

談靈松開她，轉身看向還在地上趴着的中年男人。

這裏的怪物不足為懼，她現在疑惑寶箱能不能打開。

努力把存在感縮小的男人，感覺到冰冷的視線，冒了一身冷汗。

他身上被打過的地方還在疼，藏好的鏡片都被打碎了，在衣服裏面紮的他肉疼……

他實在是受不住再挨幾下了，中年男人看到談靈走近，連忙後退一點兒，謹慎擡起頭。

一旁的娃娃臉女孩也跟着緊張，她倒不是害怕讨厭的中年男人被打，只是場面有些血腥，她以前只在電視上看到過。

沒理會其他人，談靈平靜看着他:“去把你看到的寶箱打開。”

中年男人嘴唇動了動，他爬起來一點兒，抖抖衣服，身上殘留的碎鏡片掉落:“……它碎了，看不到。”

談靈側眸，謝菲兒會意，很快把手中拿着的東西交給他:“你用這個。”

中年男人有些不情願，畢竟那是他看到的東西，但命和寶箱比起來，還是命更重要。

他拿着鏡片起身，但剛站起來一半，就被談靈用不知從而何來的長槍抵住肩膀按了回去。

談靈就着他現在拿鏡片的動作，看到了不遠處的寶箱。

沒理會中年男人憋屈似的模樣，談靈用槍口點點男人的腦袋，視線緊緊盯着寶箱:“你，就這樣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