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莫如影有些難過地皺着眉，想要睜開眼，卻又覺得好累，不過最後還是睜開了眼。

“水……”腦子還算清楚，能記得這詞。

“這便去拿來予你，且莫亂動，小心扯及傷口。”

這人……長得真好看。

聲音，也很好聽。

莫零将水取來，随後便扶着莫如影坐了起來，也沒顧着看她便把水送至其口中，待她喝完才見其看着自己，一副不曾見過自己的摸樣。

“怎的，莫不是傷了腦子連爹都不認得了？”莫零無奈笑笑。

“爹？”莫如影不算很吃驚，卻也很疑惑，這爹雖有點大叔的模樣，但要做她爹還是覺得太年輕了些。

莫零見她如此，便抓過她的手再次為她把脈，先前忙着劍傷倒也忘了為她好好把脈，如今看來除了劍傷還有別的不妥。

莫如影也知道自己似乎忘記了許多事情便也沒說什麽，就自是看着莫零為自己把脈，大約幾分鐘之後，莫零皺眉道：“竟是斷情散。”

斷情散這個名字莫如影聽來熟悉，藥效也還記得一些，也就是一些斷情絕愛的藥，吃了能忘掉某個人，某些事，當然，都是些關于所愛之人的事，想來她竟愛上了某個人，該是那個“不是人”的人吧。

不過這忘掉的東西還真是不少，莫如影玩味地一笑，該不會是愛得太深見到什麽都能想起他才會忘了這麽多吧？

想想還真是不像啊……

不過照當時自己那般心疼來看，該是差不多就是那樣的吧。

“尋常人我倒知道如何治療，可于你的體質……加上有孕在身，不可胡亂用藥，你且先随我回谷療傷，之後再看看有無他法。”莫零瞧起來挺溫和，說起話來也很溫和，可信度麽……莫如影暫時沒找到什麽可疑之處。

不過……

有孕在身？

天啊……這……這……這……

不是吧？

前些天照鏡子的時候明明還是個未成年呢！

莫如影還沒默哀完畢，莫零又道：“此處藥物不比谷中，且有些藥物混雜，為不傷及胎兒還需謹慎用藥。你且好好休息，明日你我便啓程回谷如何？”

“嗯。”莫如影随意應了一聲。

莫零忽然一笑道：“你這性子……若是有什麽疑問說出來便好了，何必這般逆來順受地模樣，誰不知道你一肚子壞水？”

“一肚子壞水？”莫如影并不想承認。

莫零笑得開始有些難看，忙道：“算爹爹沒說，你也該餓了，先躺會兒，我去給你端碗粥來。”

莫如影看着莫零匆忙走出房間的背影，有些好笑，這麽就這樣了？

不過也難怪，這人看起來就是給人欺負的。

可惜的是莫如影現在暫時還不想欺負他，命還在人家手裏怎麽欺負？

馬車上墊了好多綿毯，甚至讓莫如影覺得有些熱，不過懷裏用把冷涼冷涼的劍之後倒也沒覺得難以忍受，馬車走的也都是平穩的大道，不至于太過颠簸，總之沒什麽難受的感覺，就是慢了些，十來天的功夫，莫如影都有些覺得莫零是腦殘了才讓她坐這麽久的馬車，雖說不是休息比趕路還多，但停下來熬藥、吃飯什麽的還是挺久的。莫如影實在不知道在半路上療傷哪裏比得上在山莊裏療傷，讓莫零如此大費周章。

不過能回到山清水秀的寄情谷心情也是好的，所以莫如影也沒什麽好計較的。

最讓她計較的是回到寄情谷之後她不想承認的事情也由不得她不承認了，身上的劍傷在莫大神醫的照料下雖然好了大半，但孕期的症狀還是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莫大神醫對此不管不顧，說是正常現象什麽的，熬過去就好。

莫如影對此抱以冷笑。

至于孩子的親是誰，莫如影并不想猜測，所以幹脆問莫零。不過也沒問名字，就問了自己是不是願意的，答案自然如她所料，她對自己的性格還是很了解的，如果是被逼的，她的同情心絕不會讓自己有留下孩子的可能，而且還是在她知道很多種手段的情況下，當然，這些情況裏包括永不受孕的方法。

所以，蕭晨才說她是自私而殘忍的。

自私得不願勉強自己喜歡不喜歡的人和事，殘忍得不願給別人這樣的機會。

既是願意的，那麽孩子的父親極有可能是那個“不是人”的人，莫如影為此很是矛盾，一方面滿心期待地想着孩子以後會長得很漂亮，一方面又在想，自己會不會生出什麽奇怪的東西來……⊙﹏⊙b汗

兩個月後的某一天，傷勢完全好轉且連一點傷疤都沒留下的莫如影懶洋洋地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曬太陽，忽聞到一陣清香，還未曾做出任何反應便被人撲到了懷中。

如此風風火火莫如影也沒覺得有什麽意外，只聽那人道：“哥，近來可好？”

然後那人在她發間埋了埋，又道：“寶寶，哥，你有寶寶了！”然後又興高采烈地與莫如影拉開距離，“來，讓我瞧瞧他是什麽樣子的。”

莫如影這才看清來者，嘴角抽了抽，怎麽又是一個“不是人”的家夥？

也就是說，有人叫她哥她是心安理得的，完全沒有将這稱呼放在心上。

第二次看到這樣漂亮的人莫如影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所以莫殘楓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的時候她是沒心情去拒絕的，又或者是防心太低。

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聽見來人的聲音：“他以後一定很好看。”

說着，莫殘楓便笑了。

莫如影是沒說什麽話的，卻聽又一個人道：“這你都看得出來？”明顯的不信，明顯的嘲諷。

“娘子不信？要不我與你打個賭，若是這孩子長得好看你便也為我生一個如何？”莫殘楓起身笑嘻嘻地對說話的人如是說道。

那人氣得滿臉通紅：“你，你胡說些什麽！”

莫殘楓卻笑道：“說着玩的，娘子別當真，我才舍不得呢。”然後又恍然大悟般轉過頭來好心地對莫如影道：“哥，都說會痛不欲生，要不我幫你打掉他吧，我也舍不得你疼。”

這話，莫如影倒是聽得清了，冷笑加冷笑。

這人怎麽不早點回來？要是在她吐得天翻地覆地時候這樣對她說，也許她就立馬答應了！等她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才回來和她說這樣的話，太遲了吧！怎麽說她也要看看這小子什麽樣子的！

為什麽莫如影覺得是小子呢？因為他太強悍了，所以一廂情願了！

為什麽莫殘楓覺得是他而非她呢？因為……你怎麽不去問他？

“哥？”見莫如影許久不答，莫殘楓又問了問，莫如影無奈地答：“不必了。”

莫殘楓一臉可惜，禮陌仇一臉陰沉。

這一家子都是些什麽人啊！

莫如影因有孕在身，似乎比以前還懶了，所以沒事也不會問些什麽，莫零則也許因為日子久了，忘記莫如影中了斷情散的事，所以不曾深究的莫殘楓也沒有察覺。

這日，莫如影還是在院子裏曬太陽，莫殘楓和自家娘子到山裏采藥去了，莫零不知上哪了，可能是在藥房，也可能是在茅房，總之沒空和莫如影在這曬太陽。

入秋了，太陽本就難得，不多曬曬太可惜了。忽然，莫如影覺得有些涼意，縮了縮脖子，搓了搓肩膀，就是不想睜開眼睛，直到感覺有人在摸自己的臉。

“是你？”莫如影驚呼，不過沒力氣很大聲的驚呼，就是表情很吃驚。

“本君，不記得你了。”來人很誠實。

莫如影不是一般的苦惱，這話不是應該只有一個人說的嗎？怎麽兩個都忘了？什麽情況啊這是？而且……這人是哪來的？說話跟掉冰水似的。

“我也不記得你了。”莫如影也選擇誠實。

夜殘魂皺着眉為莫如影把脈，一小會兒後，道：“本君予你解。”

額……

莫如影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被夜殘魂抱起，以她熟悉又陌生的速度閃出了谷。

也不知過了多久，莫如影終于忍不住，道：“大哥，我餓了。”這裏的大哥絕對不是先前那個意思。

夜殘魂并沒有答話，而是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聽力。

莫如影看着夜殘魂忙碌而優雅的摸樣，暗暗感嘆，這人……還真是不可貌相！

瞧着這身段，這身份，也不該是常年露宿荒野的人啊？怎麽就……（爺：額……這和身段有關系？莫：自然。）

此後便容不得她細想，肚子真是餓得難受極了，要不是那小子破天荒地安分起來，莫如影怕是早就英勇犧牲了，所以認真地拯救自己，專心地吃起東西來。

夜殘魂則一直看着她吃，一直看，待莫如影吃得差不多的時候，他才開口道：“本君先前很喜歡你。”

若是正在喝水，莫如影只是免不了險些嗆到，就如此刻正在吃東西的她險些噎到。

這也能看的出來？

她這麽想，也這麽說了，雖然因為嘴裏還有食物而有些雜音，但食物并不多，話也能聽得很清晰。

夜殘魂沉思了好一會兒，莫如影都差點以為他不會回答了他才道：“冷夜，十八劇毒，三十二冥香，這身體，化成灰也能認得。”

呵，呵呵……

莫如影很理智地假裝什麽也沒聽到，但又怎麽可能完全當做什麽也沒聽到？

這不，心下就想着，自己之前真的喜歡這樣的妖孽？也太狠了些。若不是那日見夜殘魂那般幹脆地廢了自己的內力，莫如影還真不敢相信這人是喜歡自己的。

夜殘魂也不管莫如影有沒有聽到，只等着她填飽了肚子後又繼續抱起她往幽冥方向趕。

寄情谷離幽冥境其實挺遠的，所以夜殘魂免不了帶着莫如影入住山莊。雖說夜殘魂忘記了有關莫如影的事，但莫如影這百毒不侵的身體他還是很喜歡的，所以做什麽事都想帶着她，包括洗澡睡覺，竟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倒是莫如影有些郁悶，雖說早上起來的時候莫殘楓偶爾也會出現在自己的被窩裏，洗澡的時候也會不說一聲就推門進屋或者直接把她扒光放到水裏什麽的，但那都是無法拒絕的意外啊！

更重要的是舒服！

而眼下這只妖孽呢？（好吧，妖孽又順口地回來了。）

洗澡時，羞澀，臉紅，心跳……該有的不良情緒她都有了！

睡覺時，郁悶，無奈，不知所措……該有的不良反應她都有了！連在肚子裏的小孩都大氣不敢出一個。

莫如影想着明天起床會不會感冒。

還好，抵抗力挺強的。

這麽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天，終于到了幽冥境。

幽冥境這個地方要是讓莫如影自己想她是不一定能想不起來的，但到了幽冥境她是知道這地方叫做幽冥境的，就好比有人問你知道哪些水果時你所能想到的只有幾種，答出來的也只有幾種，但若是将水果擺在你眼前再讓你說名字的話便就會是另一種結果。

幽冥境不過是個地名，莫如影雖不是什麽地理專家，但也還算清楚一些的，然而幽冥殿她确實是不記得的，但也沒有第一次見時的那種驚訝，只是覺得果然是什麽樣的人住什麽樣的地方。

還是除了風聲，落葉聲，動物的叫聲之外什麽聲音也沒有。

真是……

說快也不快，說慢也不滿慢，七天之後莫如影毫無意外地記起了所有的事情，莫殘楓也帶着自家娘子“匆匆”趕到，不用多想，一定是在路上瞎轉悠去了，否則也不會現在才到。

除了吃飯就是睡覺的幾天裏她倒是沒有感覺到記憶湧現的苦楚，只是記憶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細致，也因此覺得郁悶極了，夜殘魂到底是怎麽解的她根本沒察覺。

“大哥。”莫殘楓一如既往地問候。

“嗯。”夜殘魂一如既往地回答。

“……”莫如影一如既往地郁悶。

她并不認為夜殘魂能記得莫殘楓，因為夜殘魂淡定得沒有一點對莫殘楓帶有的柔情。在莫如影看來這是一個短暫地夜氏的認親過程，莫殘楓叫他大哥，他承認莫殘楓這個弟弟，如此簡單。

“大哥怎麽出了關之後變得不一樣了，莫不是傷壞了腦子？”莫殘楓皺着眉頭疑惑道，并不覺的自己所說的話有多失禮。

看吧，連這不知內情的人都能感覺得出來。

不過……出關？

看來這小妖孽回來之後并不是直接去寄情谷的，而是直接跑來幽冥山，只是正好遇上這只自以為是的妖孽閉關又找不到她才靜下心來感覺她的去向吧，又或者是直接問冷跡。

“确實是傷壞了腦子，你看看有沒有辦法治！”莫如影打了個哈欠無聊地回道，夜殘魂清冷的性子還是一成不變，只是靜靜地看着莫如影一句話也不說。

對親人的寵溺與放任也還是半分也不見少，由着莫殘楓抓着他的手把脈，雖然他自己也把不出什麽來。不過可能是醫者不能自醫或是他的醫術本就不比莫殘楓之故，莫殘楓倒是把出了問題來。

“我回去找爹，哥，照顧好大哥。”

然後這剛到不久的妖孽又風塵仆仆地跑了，當然，連帶着正打算和莫如影與夜殘魂打招呼的禮谷主，又或者說是島主。

莫如影真恨不得給莫殘楓兩腳，叫一個孕婦去照顧一個大好青年，還是一個超級大好青年，這是什麽世道？！妖孽是失憶了，又不是弱智了！

說道懷孕她就更郁悶了，這世界沒什麽高科技，也沒有很多哥哥娶妹妹的先例，沒辦法收集此類資料總結規律，要是真有這種事情發生也不過以“禁忌之子”為稱，所以這幫人壓根就不不知道這孩子生下來是很有可能殘疾的！

真是麻煩死了！

也許真的是對這孩子有了特別的感情吧，莫如影自己還真是沒辦法決定要不要把他生下來，所以只能等着夜殘魂恢複記憶，看他又是怎麽決定的。莫如影現在自然是不敢問的，因為她覺得回答的話多半是“不喜歡便不生”之類的。（爺：就算有記憶他也多半也會……當我沒說……）

莫如影其實是有些煩躁的，因為她清楚地感覺到夜殘魂待人的陌生感，雖然人還是那個人，但是記憶之外的寵愛沒有內容，一切似乎重新開始了，又似乎改變了。

夜殘魂不會整天呆在她身邊，而是做自己平日習慣做的事情，一些與莫如影無關的事情。

莫如影呆在一個曬得着太陽的地方曬太陽，許久之後才道：“冷大哥可在？”

“屬下在。”

“那日，是你把我帶下山的吧？”

“……”

“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出其他人了。”這世上，有誰能這般了解夜殘魂的性格？知道夜殘魂最在意的是什麽，知道如何才能把夜殘魂引開，知道如何才能将一個對夜殘魂來說很重要的人從幽冥山上帶走，知道夜殘魂相信什麽，懷疑什麽，何時會沖動，何時會放棄，這個一看便知道是陰謀的局，只有一個人可以幫忙做到。

雖然那段時間冷跡是不該在陸上的，但她寧願相信冷跡一直沒有出海。

一直沒有出海的冷跡……

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小姐覺得聖君與聖後如何？”

莫如影想了想，才道：“感情很好。”

“小姐可知聖君所愛何人？”

“……誰？”

“歐陽逸。”

“……”

“歐陽逸娶妻，聖君與之大戰，被其所傷。”

“聖君負傷離去，為聖後所救，後，聖君便娶了聖後。”

“歐陽逸聞訊趕來，卻見聖君憶不起其半點。心有不甘而悔，抛家棄子而追，卻言為民除害。”

“莫氏世代為醫，有藥，名寄情。”

在莫氏醫書上看到時叫她好了半天，好奇了八個多月的藥？傳說中能讓人移情別戀的要麽？

莫如影想笑，卻笑不出來：“你給大哥吃了。可惜他似乎也不怎麽愛我，所以只是忘記了有關我的事情是吧？”

“小姐輕看了自己，也輕看了君上，我，亦然。”

莫如影不得不承認冷跡是一個很會揣摩別人心思的人，确實，在夜殘魂面前她确實很容易看輕自己，但是看輕夜殘魂麽？只是在看輕自己的情況下真的很難相信夜殘魂寧願重新來過也不情願移情別戀罷了……

“能讓我看看你的樣子麽？”莫如影道。

“南宮……”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