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自打宇文強受傷，沈堯風來宇文熙家的頻率就更高了，不是他們喊的，而是他主動的，幾乎是一有空他就會過來搭把手，就算幫不上忙，也要來問候一聲。

這天是禮拜天，沈堯風在完成既定的學習任務後，又一次來到宇文熙家。

天很藍，雲很白，花很香，他的心情很愉悅。

每當眼前飄過那張笑臉，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腳步又加快了些。

少年還沒察覺，他的身體和他的心，已然偷偷地裝上了一雙會在揮動時掉下亮晶晶閃粉的翅膀。

“咚咚咚”

沈堯風敲門，稍作等待卻沒人應，但他能聽到從樓上窗戶裏傳出的笑鬧聲。

他擡起手，用腕上的電話手表給宇文熙撥去了電話。

宇文熙清脆如風鈴般的聲音于手表，和樓上同時出現：“喂，咋啦沈堯風？強哥！你不許趁我接電話就偷跑哦！”

沈堯風說：“我到樓下了。”

“噢，你來啦，那就直接進來呀，門沒鎖。”宇文熙只撂下一句話，便迫不及待地丢開了手機，甚至都還沒有挂斷電話，“強哥你很過分哎！都說了不準偷跑你又給我偷跑！你這是犯規！！”

沈堯風挂斷電話，帶着笑推開門走上了二樓。

他們父女在房間裏打游戲，一個趴在床上，一個坐在床邊，歡聲笑語不斷。

沈堯風屈指叩響了房門：“叔叔，宇文熙。”

宇文熙見到他，眼睛瞬間變亮，她一下子蹦了起來，向他沖過去：“你來得正好，換你陪強哥玩，我玩得手都酸了，我還一直輸，他都不知道讓讓我的，氣死我了，你一定要幫我報仇。”

“好，我盡力。”沈堯風接過宇文熙的游戲手柄，手柄已經被她捂熱了。

宇文熙踢踏着拖鞋走出房間，長舒着氣，一頭栽進了沙發裏：“啊，舒坦…”

沈堯風在床邊的小板凳上坐下，認真地看向宇文強：“叔叔，我玩得不好，你別嫌棄。”

宇文強溫和地笑了笑，說：“随便玩玩就是，小沈，這游戲也不是我要玩，是熙熙想玩，我才陪着她的。”

話雖如此，宇文強還是和沈堯風玩了幾把，并一點水都沒放，毫不客氣地拿了個六比零。

一門之外的宇文熙就窩在沙發裏對着手機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許管家的一百種死法，哈哈哈哈哈哈。”

宇文強和沈堯風對視一眼。

“我們熙熙就是活潑可愛啊。”

沈堯風輕聲應道：“嗯，是。”

宇文強又看了看沈堯風，眼中笑意明顯，卻沒說什麽，手下操縱杆移動，再次KO了對方。

戰局，七比零。

從小就是聰明孩子的沈堯風，少見的獲得了挫敗之感，挺直的脊背也蔫了下來。

宇文強哈哈一笑，放下游戲手柄：“不玩了，玩膩了，扶我起來吧，小沈。”

“好。”

沈堯風幫着宇文強翻身下床站起。

宇文熙一手扶腰，一手搭在沈堯風的肩上，從房間走了出來：“寶寶，別玩手機了，起來活動活動，爸爸給你安排個任務。”

宇文熙将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挪到宇文強的臉上：“要幹嘛呀？”

宇文強說：“這些天沒下雨，天又熱起來了，花要是再不澆水就要渴死了，你幫爸爸去給花澆澆水吧。”

“好嘞，沒問題！”宇文熙一骨碌從沙發上爬了起來。

她拽住沈堯風，“沈堯風，我們一起去。”

他們來到樓下，宇文強就站在二樓的窗前，左三圈右三圈扭着因為趴太久而僵硬的老腰，觀摩工作，指點江山。

“你先往壺裏裝水，我來把管子拿出去裝上。”宇文熙從儲物間裏拿出澆花水壺，交給沈堯風，自己的肩上套着幾圈橡膠水管。

後院外牆上有一個水龍頭，這是特地為了澆花而裝的。

宇文熙将橡膠管的一頭插上水龍頭，只要再擰開龍頭，水管就會出水。

沈堯風提着裝好水的水壺從屋裏出來，對宇文熙說：“我們換一下吧，水管重。”

宇文熙求之不得：“行啊。”

二人交換，沈堯風用橡膠管澆後院內部的花牆，宇文熙則拎着水壺澆院子外側的。

雖然還沒正式入夏，但這幾天的氣溫節節高升，下午兩點多，烈日當頭，已經有夏天的樣子了。

沈堯風倒是還穿了件薄外套，但宇文熙愛動又嫌熱，就只着了一件玫紅色的短袖，鮮豔得幾乎與薔薇花融為了一個顏色。

宇文熙澆得很随意，完全沒聽宇文強的指揮，快速澆完一壺，進廚房再裝水。

只有沈堯風一本正經，在宇文強的指示下，指哪兒到哪兒，一個挨着一個澆。

宇文熙兩手撐在水池邊，墊着腳眺望窗外，此刻的陽光正熱烈，灑在少年身上就像是給他描了一層金閃閃的描邊。

水霧噴灑，光線折射下，他的上方竟現出一道彎彎的彩虹橋。

宇文熙看着他的背影，一時間竟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而心底卻隐隐約約升起一抹她說不出來的奇異感覺。

水壺漸漸滿了，滿得有點多了，滿得就快要溢出來了。

“哎呀，撲啦撲啦撲啦，光顧着看景啦。”宇文熙不得不收回思緒，低呼着，手忙腳亂地關掉了水龍頭，像是在給自己的晃神找借口，“彩虹真好看啊。”

她再擡頭時，少年就帶着彩虹來到了後院的另一邊。

宇文熙回到花牆外，她高高提着水壺，多次嘗試也想給自己澆出一道彩虹，但不管她怎麽澆，怎麽變換方向，彩虹都沒出現。

她有些“生氣”，嘟囔着：“好過分哦，彩虹也看人下菜呢，看沈堯風長得帥就給他彩虹特效，我就怎麽弄也弄不出來，真是氣煞我也。”

“寶寶，換個地方澆，那片花苗都要被你淹死了。”宇文強在樓上喊道。

“知道啦！”宇文熙大聲回道。

她往旁邊挪了一步，擡眼，正巧從樹杈空隙間看到了對面的沈堯風。

她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她也是這樣，從花枝間看到的他。

可這次他的臉看得不是很清晰，帶着層水霧的朦胧。

宇文熙晃了晃水壺，壺裏的水又要見底了，她忽然心生一計。

“嘿，沈堯風！”宇文熙來到後院裏，站在三步開外處，喊他。

“嗯？”沈堯風下意識扭過頭了頭。

然後，一道在陽光下閃着彩色珠光的細雨落在了他的身上。

“哈哈哈下雨啦！”宇文熙放聲大笑着。

這是宇文熙的第三次人工降雨。

第一次撒過去時，沈堯風還不在意，只當是她不小心，只有使壞的宇文熙和樓上的宇文強看得清楚。

第二次，亦是如此。

這第三次，沈堯風反應過來了。

他瞪大了眼睛：“你是故意的？”

宇文熙笑得開懷，又舉起水壺朝他撒了過去：“你終于發現啦，沈呆瓜！”

這回許是宇文熙用力多了點，潑出去的水也多了些，沈堯風也沒能躲開，只是及時地閉上了眼睛，待他受過洗禮，回過神，臉上全是水，頭發也耷拉了下來。

“涼不涼快啊沈堯風，還不說聲謝謝我！”宇文熙笑得更加厲害，像是一朵笑彎了腰的向日葵。

沈堯風睜開眼，卻好像一點也不生氣，反而跟着她一塊笑，唇角是抑制不住地往上揚：“嗯，謝謝你。”

宇文熙被他的笑晃到了眼睛，呆了一秒，接着她的頭上也下起了小雨。

“喲呵，沈堯風同學，還會反擊了吼！”宇文熙大力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水，二話不說，轉身向屋裏走去。

“哎，對不起，宇文熙，我…”沈堯風臉色一僵，開口喊她，他以為她生氣了。

結果宇文熙再次出現時，手裏多了一把水槍。

她抱着水槍，追着沈堯風就噴，笑得張狂，笑得放肆：“讓你看看我宇文熙大人的厲害！”

沈堯風的臉上又一次綻出了笑容，盡管被澆成了落湯雞，渾身濕透，眼裏卻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好啊，放馬過來吧。”他也舉起了水管。

水霧立馬充斥整個院子，彩虹随之變大，橫跨在他們的頭頂上，攏住整個院子。

“你們兩個好歹瞄準目标啊，都殃及到無辜的我了。”樓上的宇文強喊道。

宇文熙和沈堯風相視一笑，而後，宇文強收到了來自兩個方向的攻擊。

“好啊你們，欺負我一個傷患，等我好了，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哈哈哈哈哈哈到時候再說！”

“沈堯風你不準動，我要去補充彈藥。”

“小沈，快，噴她，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我不同意！不帶外場求助的哈！沈堯風你不準聽強哥的，不準學壞，不準偷襲！啊啊啊！沈堯風！！”

“哈哈哈，小沈幹得漂亮！”

他們的笑聲在薔薇花小院裏一遍遍回蕩着，傳遞出無限的快樂，經過的路人都忍不住揚起了笑臉。

最後宣布停戰的還是宇文強，兩個孩子都濕透了，再不停戰，指定又得感冒。

宇文熙丢開水槍，兩手撐在膝蓋上喘着氣，腮幫子都笑到發酸了。

她擡眸看向與她只有一步之遙的沈堯風：“好玩嗎？開心嗎？”

沈堯風的雙眼彎得像是月牙，他點頭：“嗯，很好玩，很開心。”

也很狼狽。

沈堯風澆宇文熙時還是手下留了情，但宇文熙沒有，多次把他噴得睜不開眼。

他擡手将貼在額前的濕發撩上去，露出了那雙精致的眉眼，頭發在不停往下滴水，水珠順着光潔的額頭滑到了鼻尖。

宇文熙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接住了那顆滴落下來的水晶，爾後看着它消失在她火熱的掌心裏。

她這一舉動，兩個人都愣住了，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只有風聲，蟲鳴，在二人之間悄悄游蕩。

她慌亂地收回了她的手，發燙的手心在褲縫上亂蹭。

他慌亂地收回了他的視線，沒有焦點地盯着腳下的小綠草。

誰也沒吭聲。

薔薇花的顏色不知何時爬上了他的耳朵。

她的雙頰也沾上了玫紅色短袖的染料。

直到，又一陣微風吹來，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噴嚏，笑聲才再次填滿薔薇花小院。

“走啦，回去換衣服，我可不想再感冒一回了。”

“嗯，我也不想。”

兩人洗過澡，換上幹淨衣服，一人占了沙發的左邊，一人占了沙發的右邊，手裏是熱的可樂姜湯，電視裏是兩個在田野上手牽手奔跑的年輕男女。

宇文熙借着喝水的動作，用眼角餘光偷瞄沈堯風，沈堯風穿的是宇文強的衣服，很寬很大，領口露出一片線條明顯的鎖骨，她不由地狠狠咽了一大口可樂姜湯。

她想，等下一定要去小吃街買一份炸雞鎖骨吃，好餓。

沈堯風喝完姜湯，把杯子放到茶幾上，回頭時好巧對上她沒來得及撤回的目光。

宇文熙心虛地別開眼，可沒到半秒，她就強自鎮定地看了回去：“那個什麽，沈堯風，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什麽事？”沈堯風抿了抿唇，唇色從淺粉變成了深粉。

“這件事我還沒跟我爸媽說，我也不知道怎麽跟他們開口，但其實我考慮很久了，之前我也有跟你提起過，可你那會兒挺抗拒的，所以我就沒再提。”

宇文熙換了個坐姿，直面對着沈堯風，表情是難得的正經，“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通過我的觀察，我覺得，我覺得你應該改變主意了吧。”

沈堯風睫毛一顫：“是什麽呢？”

“那我直說了？”

“嗯。”沈堯風心髒躍動的頻率在變快，搭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揪住了褲子上的毛邊。

電視裏，年輕男女在花叢裏擁吻。

他說：“如果你說的，是那件事的話，雖然我還沒有做好準備，但我會努力學着做到，讓你開心的。”

“嘿嘿，那就好。說真的，我是第一次碰到像你這樣，謙虛有禮貌，做事又勤快又認真，對人又好又體貼的男孩子。嗯，還特別聽話，讓幹嘛就幹嘛，說黑化就黑化，前途大好。和我以前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她說，“所以你願不願意…”

他緊張地咬住了下唇，心髒又要跳出喉嚨了。

宇文熙做了個深呼吸，望着他的眼睛，一口氣說完：“你願不願意當我爸媽的幹兒子！”

沈堯風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方才還帶着緋色的臉頰，刷得一下變白：“你說？什麽？”

宇文熙滿臉認真，重複道：“我說，你沈堯風，願不願意當我爸媽的幹兒子，當我宇文熙的弟弟，讓我們成為真正的一家人，相親相愛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