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向往你 — 第 16 章 (7)
前的情況已經算比較樂觀了,脊髓損傷是無法修複的,如果不是救助及時,極有可能造成高位截癱。”
早在季桐進手術室之前,醫生就已經向姜九表達了這一層意思,最好立即手術進行搶救,搶不回腳就搶腿,搶不回腿就保住腰保住上肢。那一刻能拿主意的只有姜九,在季桐摔下樓之後,她從樓上往下奔的途中,先打電話叫救護車,然後打給季正章,季正章去了鄰市見老朋友,說會很快趕回來,叫她馬上聯系季宗佑,可是季宗佑的手機一直無人接聽,左牧也不知道死到哪裏去了也找不到人。她只好代替家屬在手術單上簽了字。
季正章遭受的打擊太大,頃刻間,整個人仿佛蒙上了一層塵,再也不複往日的精神矍铄。
“爺爺,坐下歇會吧。”姜九走過去想伸手扶住他,只是隔閡已經存在,再表現親近總覺得別扭。而此刻季正章的神情也印證了她內心的顧慮。
季正章擡眼看着她,語氣冰冷問:“小桐是怎麽摔下去的?”
姜九只好把在電話裏對左牧說過的話再對季正章說一遍。
“胡說!小桐怎麽可能做那種事!”他擺了一下手,示意姜九躲遠點,獨自一人在椅子上坐下。
姜九一時不明白,季正章說的那種事是指季桐勾引姜伍,還是暗戀季宗佑。說起來季桐真的愛季宗佑嗎?她究竟有沒有考慮過季宗佑的感受?當了三十年季正章的孫子,有朝一日又要他做季正章的女婿,叫他如何自處?這麽簡單的道理,季桐不可能不明白,無非是太自我,只要自己高興,哪管別人死活。
“爺爺,我姐沒有說謊,季桐是耍弄了我,她為了和宗佑哥在一起——”
“住嘴!”季正章的手杖在地板上猛力一擊,轉頭盯着姜伍:“你是我哪門子的孫子,可以随便給我的女兒潑髒水?”
姜伍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直愣愣看着這個往日表現得慈愛随和的老人,一臉的不可置信。
姜九伸手摟住姜伍的肩,晃一下,柔聲說:“小弟,我們回家吧,明天再來。”
姜伍低下頭,一言不發。
姜九放開姜伍,走到季正章面前,不卑不亢說:“爺爺,我們先回去了,左牧哥在來的路上,有什麽事他會安排的。”
季正章點了一下頭,看着某處虛空。
走到走廊拐角處,姜九回頭看了一眼,季正章正站起身準備到病房去,他的身影看上去格外孤單,姜九忽然就原諒了他剛才的态度,最寶貝的女兒忽然成了如今這副凄慘模樣,他的心在滴血,哪裏容得了別人說自己女人半點不好。
外面天色昏暗,霓虹閃爍如迷醉的眼。一輛車從醫院大門駛進來,拐向停車坪,兩道光柱一閃而過。姜九認出了那是季宗佑的車,心裏隐隐生出一絲期待感覺。她不由停住腳步,目光釘在那銀灰色的車身上。
“姐,幹嘛?走了。”姜伍心情煩亂,皺着眉看她。
那邊,車門打開,鑽出來一個男人,是左牧。意料之中,卻又難免失望。左牧在車裏就看見了他們兩姐弟,下車朝他們擺一擺手,徑直走了過來。姜九走下臺階,應過去:“左牧哥。”
“季小姐這會兒情況怎麽樣?”
“剛做完手術,還沒醒,爺爺在陪她。”姜九頓了一下,問:“宗佑沒有來嗎?”畢竟季桐出了這麽大的事,差點命都沒了,于情于理,他都不該袖手旁觀。
左牧随意往醫院大樓看一眼,說:“他病了,我來之前讓慧姨給他找了退燒藥,不過他不一定會吃。他和你一樣,都是有主意的人,輕易不會聽別人的。”說實話,左牧的最後一句話,姜九不太聽得懂,她又一向不喜歡猜別人的心思,也就沒放在心上。不過有一點,她贊同左牧的說法,她做什麽不做什麽,全憑自己的意願。
比如她決定打車進山去看季宗佑。
姜伍不太放心:“姐,都這麽晚了,你明天再去不行嗎?”
不行。她原本以為行,可是她從醫院回來到現在,心裏一刻也沒有消停過。他病了,她想去看看他,她的想法就是這麽簡單。
“可是,你們已經分手了。”
姜伍的話讓姜九的腳步停在了門邊,她轉頭看看自己的弟弟,理直氣壯說:“沒有,我們鬧着玩的。”她說罷,打開門走出去,來到大街上,站在路邊,站在夜幕裏,回想起季宗佑和她說分手時的情形,他說的一定是真的,他不想和她在一起了,或許是經歷這麽多事之後,他累了。
季宗佑是真的很累,他躺在床上,聽着耳朵裏遠遠近近的轟鳴聲,覺得這個世界離自己越來越遠。他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麽活在這個世界上?更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樣的面目面對姜九,拿什麽保護她照顧她?他必須得承認他不是季桐的對手,不是季正章的對手,他認輸。他早該想到自己是傀儡,是棋子,是被命運抛棄了的人,注定沒有追求幸福的能力和資格。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擁有銅牆鐵壁,沒有什麽不能抵擋,沒有什麽不能戰勝,這些年他也确實打過許多勝仗,成就了他商界傳奇的名號,成為了季正章眼裏的驕傲,然而當他知道在季家人眼裏他不過是個笑話,季正章從來沒有真正當他是季家人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也不過是肉體凡胎,也會感覺到哀痛,也會被擊倒。
他躺在黑暗裏,聽到門鈴聲,然後是敲門聲,慧姨稍微揚着點聲音說:“季先生,小九在外面,讓她進來嗎?”
姜九按了幾下門鈴,停下來耐心等待。這時候手機響了,她接起來聽到左牧嚴肅低沉的聲音:“九妹,季小姐醒了,她對老爺子說是姜伍把她推下樓的。”
姜九深吸了一口氣:“左牧哥,我知道了,明天我會親口問她,現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其實她也想到了,季桐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姐弟,也罷,到了這個時候,命運賦予她的一切,或好或壞,她都能夠坦然接受。
門開了,好的呈現在她面前。
季宗佑注視她問:“你怎麽來了?”
☆、情到濃處(修改)
? 季宗佑問:“你怎麽來了?”
他一身家居打扮,黑色針織毛衣,灰色棉布褲子,腳上踩着一雙灰條紋棉布拖鞋,整個人看上去很慵懶,少了往日的銳氣和棱角,更顯親近随和。
“我為什麽不能來,你不要我,我還要你呢。”
姜九向前跨一步,她和他之間的距離便近到讓她呼吸紊亂的地步,但她不打算退。
他也沒有躲,直直看着她,把她看到心裏去。
“小九來了,晚飯吃了嗎?”慧姨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停住,笑眯眯看着姜九。
“吃過了。”姜九對慧姨笑笑。
慧姨又問:“那你要喝點什麽嗎?”
姜九正要說“不喝什麽,您別忙了”,轉念又一想,對慧姨說:“酒。慧姨給我拿點酒來吧。”說罷,她看看季宗佑,與他錯開身走向客廳。
慧姨到廚房從櫥櫃裏取了一瓶紅酒和兩只高腳杯,擱在托盤裏端出來。
“慧姨,給我吧。”姜九接過托盤,轉身往樓上走,踏上三階臺階回頭看到季宗佑還站在原來的位置,兩手插兜看着她,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她對他微微一笑:“怎麽,讓我一個人喝?”
季宗佑這才不急不緩地走過去。他猜不出她忽然跑來找他的目的,随她要做什麽。
季宗佑的房間只開了壁燈,光線幽暗,氣氛徒添暧昧。姜九倒了兩杯紅酒,端起一杯遞給季宗佑,再舉起自己手中的玻璃杯和他輕輕碰一下,“叮”的一聲,清脆悅耳,聲波在空氣中蕩開,如同一顆石子落入湖心,漾起層層漣漪。
季宗佑把酒杯送到唇邊,輕抿一口,擡眼就見姜九已經一飲而盡……
姜九握着一只空杯子,走到他面前,直走到他懷裏,他隔着衣料感覺到了她胸前的渾圓和她的心跳。他下意識擡高手臂,免得她碰灑杯子裏的酒澆她一頭。他垂眸看她,她仰着臉凝望他的樣子顯得單純而無害,她沾着酒液的嘴唇瑩潤亮澤,如沾了露珠的薔薇,分外美麗。今天的她不太像她了,以前的她從沒在他面前表現過如此魅惑肆無忌憚的一面,他一時不知該拿她怎麽辦才好。
她問:“酒好喝嗎?”
“你說呢,你也喝了。”
“我喝得太快,忘了品。讓我嘗一嘗你的。”她踮起腳尖,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
季宗佑:“……”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在這之前,他們有過半個月的熱戀期,親吻如家常便飯,但這一次,他因為太意外,而感到心頭顫動。
姜九貪婪地啃噬他的嘴唇,仿佛幹涸的大地吸收雨露的滋養。踮着腳尖太累,她幹脆扔掉手裏的空酒杯,勾住他的脖子,爬樹一樣雙腿往上攀,最後盤在他腰~間。季宗佑到底還是沒有護住那杯酒,被她手忙腳亂地一陣亂爬,酒液潑灑在地攤上,他索性也丢開了杯子,雙手從下面托住她。
季宗佑感覺到自己的嘴唇被啃咬的快麻木了,酒香混合着她身上清淡的香味,讓他迷醉。他喘息着,借着呼吸的空說:“小九……”
“別說話別說話。”姜九的手伸到他腦後摳進他頭發裏,在他耳邊輕輕呵氣:“今天晚上,我為魚肉,你為刀俎,我任你宰割。”
季宗佑終于把持不住,抱住姜九一把将她扔在寬大柔軟的床上,然後整個人壓上去,隔着自己身上薄薄的衣料,他堅~挺膨脹的部位狠狠抵着她,他把頭埋進她的頸窩,一下一下舔舐,感覺着她身體痙攣般的抖動。
“小九,為什麽?”他的手在她光潔的後背游走,至纖細處,至滾圓處,再向下……
姜九如擱淺的魚張着嘴巴大口呼吸:“因為你還有我,我也有你。”
你沒有父母,沒有爺爺,沒有小姑,沒有家人,就算全世界抛棄你,但你還有我,我不會離開你,請你也不要躲避我。
季宗佑的手停頓了一秒,然後繼續游走,每一下揉捏都用了力度,姜九的輕聲驚叫也透着歡悅。他忽然直起身子,抓住她衣服下擺往上扯,三下五除二,剝粽子一樣剝~光了她。黑色長發海藻一般披散開來,襯着雪白雪白的身體,這女人美得似妖精。
姜九躺在昏暗裏,如躺在黑色的海面上,連思緒也游游蕩蕩。她攀着他的背,感覺到那一處~堅~挺和滾燙完完全全地猛然進~入她的身體,她不由得弓起了腰,兩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臂,也不知是想推開他,還是更緊地抱住他。
連番進攻之後,她奄奄一息,癱軟成泥。
季宗佑像撈一尾小魚一般把她撈進懷裏,拭掉她額頭上的汗水,靜靜地抱了她一會兒,準備起身抱她去沖澡。她在他懷裏蠕動了一下,不肯起來。
他哄孩子似的,輕聲說:“我們去洗個澡,再好好睡。”她索性翻個身,舒舒服服窩在被子裏。
他無奈地搖搖頭,輕輕掀開被子一角下了床,到衛生間放好了洗澡水,再折返到床邊彎腰抱起她。
身體觸到溫熱的水,姜九睜開了眼睛,一把攀住他的脖子,叫道:“等會兒,等我慢慢坐進去再松手。”她一向喜歡洗淋浴,第一次在這麽大的浴缸裏洗澡,水裏的漂浮感讓她本能地覺得不安。
季宗佑一副好笑的神情:“早知道你會怕,就該直接把你扔進去。”
姜九揚手抹了他一臉水:“我不是怕,是不習慣。你家這浴缸太大,搞不好腳下一滑能淹死人。”
季宗佑擦擦臉上的水,說:“以後這也是你家,你真不喜歡可以讓人砸了裝個小點的。”
“砸了不可惜麽,壕?敗家啊你。”姜九慢慢沉到水裏,仰躺下來,覺得舒服極了,一臉惬意。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默認了季宗佑的說法,以後這也是她的家。
一個無比美好的夜晚過去,接下來,兩個人将要共同面對無比糟心的事。
第二天上午,在醫院病房,季桐看到他們說的第一句話是:“姜伍怎麽沒有來?把我推下樓不敢見我了?”
姜九盯着裹得像木乃伊一般的季桐,心情複雜到難以形容,她都這樣了,還不消停,信口開河的功力真乃天下無敵。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穩住情緒:“小姑,我知道你心裏很痛苦,我也很同情你,但你真的不能這樣冤枉我弟弟,你放過他,行嗎?”
“不行。”季桐的表情木然而又可怖:“我憑什麽放過他?我憑什麽要得到這樣的結果?憑什麽躺在這裏的是我?”如果不是季正章出言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恐怕她下一句要說的就是“我如果要死,你們也得陪着下地獄”。
季正章憂慮又慈愛地望着自己的女兒:“好了小桐,你情緒不能太激動。你放心,爸爸一定想辦法治好你的腿,一定能治好。”
所有人都以為季桐是心有不甘為了洩憤才那樣說的,沒想到她竟然來真的。
這一天下午,姜伍正在上英語課,班主任老師出現在教室門口,示意英語老師暫停上課,班主任走進教室站在講臺旁邊對姜伍說:“姜伍,你到教務處來一下。”
姜伍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心裏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春日的陽光安靜地鋪滿走廊,走廊護欄外面,合歡樹濃翠欲滴,姜伍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只覺得口中像嚼爛了動物膽囊,溢出腥苦的味道。此時此刻,他只恨自己當初太蠢,沒出息,把別人給的一點好,當作上天的恩賜,如今終于自食惡果了。也罷,自己活該葬送前程,可是姐姐沒什麽做錯什麽卻要被他拖累。
到了教導處,見到兩位便衣警察,姜伍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堅強勇敢,他差點沒站住跌倒在地。
這一天,姜伍果然沒能回到教室,他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刑~事拘~留。
派出所。
姜伍蹲在牆角,回答警察的問題,姓名、年齡、家庭住址等等,在講到事情經過的時候,他懇切地望着面前的警察說:“季桐摔下樓不是我推的。”
“那是誰推的?”
姜伍噌地站了起來,情緒激動:“誰也沒有推。她自己掉下去的。”
“蹲下!”警察喝道。
警察在筆錄上寫幾筆,又問:“你和受害者是什麽關系?為什麽會同時出現在天臺上?”
姜伍低頭沉默,不想回答。
啪地一下桌子被拍響:“說話!你不配合調查算怎麽回事?”
“以前我們沒什麽關系,她爸爸資助過我和我姐,我們管她爸叫爺爺,自然就管她叫小姑,春節前有一段時間我住在她家的一處房子裏,她說讓我教她打游戲也搬了進來,一開始一切還算正常,我們一起打游戲,餓了我就做飯吃或叫外賣,偶爾她會幫我洗衣服,還給我買裝備,我心裏是很感動的,但也沒忘別處想,畢竟她算是我小姑,但有一次我們在家裏吃火鍋,她喝酒喝酒醉了,說她有點喜歡我,問我敢不敢喜歡她,她說我們又沒有血緣關系,憑什麽不能談戀愛?
我以為她真的喜歡我,漸漸也動心了。出事那天,我才知道她是在耍弄我利用我,我差點氣炸了,當時真的想和她同歸于盡算了,但是把她拖上樓之後,我姐苦苦哀求我,我就反應過來了,只是想吓吓她,解解氣,并不打算真的傷害她。真的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我發誓我沒有推她!”
“這事不是你發誓就行的,得講證據。”警官嚴厲的眼神和語氣讓姜伍覺得自己真的成了罪~犯。
在筆錄上簽字的時候,姜伍的內心充滿了憤怒和委屈,以致于他握筆的手微微發抖。
進入拘留室前,他壯着膽子問:“叔叔,我能見見我姐姐嗎?”
對方沒有回答他,而是推開拘留室的門,對他說了句:“進去,蹲下。”
漫長的一段時間的等待後,拘留室的門開了,姜伍還以為自己沒事可以走了,至少也可以見到姐姐了,他心情變得輕松了許多。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他被兩位警~官帶到派出所樓下後,又上了一輛警~車。
警~車駛出派出所大院,一路往郊區駛去,姜伍漸漸明白,他很可能是要被移交到看~守所了。此時,他望着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心裏就只剩下一個想法,希望自己在看守所不要被打。
另一邊,姜九從一家律師事務所走出來,恍恍惚惚間,聽到季宗佑在和委托律師道別,她下意識地沖對方點了點頭,說:“再見。”之後,她木然地轉過身,季宗佑伸手把她攬在懷裏,帶着她往電梯方向走,一面對她說:“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頓了一下又說:“振作一點,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我們一步一步來,你要相信法律,小伍沒有犯~法,一定不會有事。”
她點點頭,內心卻并沒有因為季宗佑的話而感到一絲安寧。
從下午接到姜伍班主任的電話到現在,她和季宗佑就沒有停止過奔波,他們先去了學校向老師了解姜伍被帶走時的情況,之後他們趕到區派出所,人沒見到,說案件已經移交市刑偵支隊,讓他們明天到刑偵支隊了解情況。她當時幾乎崩潰了:“我弟弟還在上學,你們把他關起來,他的學業怎麽辦?他沒有犯法,你們憑什麽把他關起來?你們刑訊逼供了,你們打他,是不是?”
警察立馬火了:“我看你還是不着急,真着急還有空在這鬧?!”
姜九已經失去理智了,橫沖直撞地就要上去跟人理論,季宗佑一把拽住她,把她按在椅子上,以眼神示意她不準動。
季宗佑轉身彬彬有禮地說道:“抱歉警官,我們無意冒犯,只是因為太擔心,難免情緒激動。”他不等對方說什麽,接着道:“既然我弟弟涉嫌刑事案件,那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委托律師提供法律幫助,對嗎?”
季宗佑和R城最知名的金柏律師事務所的創始人馮律師是多年的朋友,馮律師在業內名聲顯赫,自然手頭案件也多,最近正在忙一個刑事大案,根本脫不開身,不過還是接下了姜伍的案子,答應次日上午會親自到刑偵支隊了解情況。
從金柏律師事務所出來之前,姜九問馮律師:“我弟弟大概多久能出來?”
這問題沒有什麽意義,但馮律師能夠理解她作為嫌疑人家屬焦灼難安的心情,遂耐心如實地回答她:“這個不好說,走法律程序是個相對漫長抽絲剝繭的過程,主要看案件複雜程度。”
季宗佑顯得比姜九樂觀許多,他放開姜九走到電梯門前按下按鈕,轉頭對她說:“季桐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小伍推了她。”
姜九眼前一亮,之前她被吓壞了,腦子都是懵的,幾乎沒有了思考能力,現在聽季宗佑這麽說,她一下子也充滿了信心:“這麽說小伍過不了幾天就會被放出來?”
“警方要調查取證,法院要判決,不會那麽快,但也不至于托太久。”季宗佑單手插兜,眉頭微蹙看着電梯顯示屏數字跳動。
姜九的心倏地一下又跌了回去。
電梯門打開,季宗佑伸手牽着姜九走進去。
他的手心幹燥溫暖,姜九緊緊地回握他,以期汲取多一點的溫暖和力量。
到了地下車庫,他們上了車,季宗佑俯身在姜九額頭上輕輕一吻:“閉上眼歇一歇,到了餐廳我叫你。”
車子爬出地下車庫,姜九感覺到光線變亮,又睜開了眼睛,看着車窗外萬家燈火點亮城市,她不由得鼻子一酸,她可以飽飽得吃一頓,再舒服地睡一覺,餓不着,也凍不着,那弟弟呢,他在什麽鬼地方?有沒有吃飯?晚上會冷嗎?會挨打嗎?她想象着他被人用腳踹,被扇耳光,不知道有多害怕多無助,他一定在等待着姐姐救他出去,他一定渴望着趕快回家……
這樣想着,她的心就揪成了一團,把季桐恨出血來。
季桐——
“送我去醫院。”
☆、等我回來
? “我要去醫院。”姜九再次強調。
季宗佑轉頭看看她,沒有表示反對,在前面路口轉彎。
姜九把頭靠在車窗上,一言不發,陷入自己的思緒裏,周遭的聲音聽不見,窗外的夜景也看不見。
到了醫院,下了車,姜九徑直往住院部走去,她昂首闊步,腳下生風,季宗佑走在她後面,覺得她肩上不是背了挎包,而是扛了把□□。
病房裏很安靜,季桐似乎是睡着了,年輕女護工在玩手機,季正章不在,聽左牧說他今天一直在公司開會,自從季桐曝出季宗佑的身世之後,他去公司的次數明顯多了。
季宗佑推門進去,護工放下手機,看看季桐,季桐感覺到有人進來,睜開了眼睛,護工走過去幫她把病床升高一些。季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進來的人,對護工說:“去給我買點宵夜。”
護工站起來看她的表情透着一絲小心:“你想吃點啥子嘛?”
季桐看她一眼,沒說話。
護工就有點蒙圈了,這有錢人家的小姐腦子不咋好使,她說這麽簡單的話她竟然聽不懂?護工準備再問一遍,聽見進來的這個長得好抻展的男人,溫和地說:“你看着什麽好吃,就買什麽。”護工感激地看了季宗佑一眼,轉身出去了。
季桐眼風一瞟,看着姜九:“聽說姜伍不肯認罪,你最好勸勸他,這麽僵持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如果他肯認,我可以考慮幫他減輕刑罰。”
姜九走過去,不由得握緊了拳頭,指甲幾乎紮破手心的皮膚,“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弟弟推了你?”
季桐說:“你大概是忘了,我摔下樓的時候,你弟弟的帽子也消失了。”
姜九腦中唰地一下閃過一個畫面,季桐掉下去的瞬間,伸手抓了一把,扯掉了姜伍頭上的灰藍色毛線帽。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在季桐這個下意識舉動裏,不知有沒有想拉姜伍墊背的可能。
季桐接着說:“那頂帽子裏一定有可以檢出你弟弟的DNA的物質,比如頭發或者頭屑?還有,我脖子上衣服上都有他的指紋,他的犯罪嫌疑已經足夠大了。即便最終罪名不成立,至少也能讓你弟弟在看守所好好度個假。”
從調查取證到最後審判,一路拖下去,或許姜伍就會錯過高考,即便能取保候審,他還回得去學校嗎?只怕同學之間的議論和老師的眼光就能将他淩遲。
姜九深吸一口氣,整個人都挫敗下來:“小姑,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和我弟弟無關,我弟弟沒有得罪過你,求求你,放過他。你想做什麽,沖我來,只要你能解氣,只要你能放過我弟弟。”
她的話絲毫沒能讓季桐動容,反倒适得其反,季桐的臉上烏雲翻滾:“我想做什麽沖你來?你認為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把你怎麽樣?”
此刻姜九的內心充滿絕望,她緩緩屈起膝蓋跪下去,在膝蓋接觸到地面之前,她被季宗佑伸手撈了起來。
“你不是餓了嗎?我們去吃東西。”季宗佑抓着她的手臂把她帶出病房。迎面遇上買夜宵回來的護工,很熱情地招呼他們:“我買了麻辣串串,你們一起吃嘛。”
姜九表情木然,完全沒有在意護工在說什麽。季宗佑禮貌地沖對方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謝謝”,帶着姜九走開。
走出醫院大廳,季宗佑伸手握住姜九的肩頭,鄭重其事地說:“小九,你聽着,從現在開始,小伍的事你不要再管,一切交給我。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不要讓自己崩潰憔悴,好好地等着小伍出來。嗯?”
姜九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望着季宗佑的眼睛,覺得內心漸漸平靜下來。在此之前,她已經混亂了,也害怕,怕自己救不了弟弟,甚至對律師能不能幫到弟弟也并不完全确信,但她願意相信他。
馮律師在刑偵支隊了解情況後告知季宗佑和姜九,姜伍在口供中證實了他因為遭到季桐背叛,曾經有過謀害對方性命的想法,這一點可以證明他有充分的殺人動機,再加上季桐向警方提供的證據,都有可能導致此次案件向不利于姜伍的方向發展。
姜九欲哭無淚,所謂的殺人動機不過是姜伍怒極之下的一個閃念,她确信,如果那天她沒有苦苦哀求弟弟,他也不可能真的殺死季桐,人轉變成惡魔,看似一念之間,其實橫亘着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姜伍當時的舉動在她看來,不過是他無助又不甘受辱時的掙紮而已。在知道季桐報警抓了自己的弟弟之後,她的腦海中無數次冒出這樣的念頭——這個變态女人,真想弄死她。那麽她是不是也具備了殺人動機?
然而,賭氣的想法再多,也無濟于事。
據馮律師最新了解的情況,警方正在尋找目擊證人,只是通告發出已經一個多星期了,一點動靜都沒有。事發小區的居民們議論了一兩天,也就事不關己地把這件事撇開了。
姜伍的班主任曾打過電話裏,表達了對姜伍關心和同情之後,隐晦地表示希望姜伍出來之後轉學,下一年再參加高考。班主任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這件事對姜伍的精神肯定造成了很大的打擊,再回到原來的學校只會加重他的心理負擔,換個環境相對會好一些。
姜九如今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她只盼着姜伍能盡早回家。只有回到家裏,吃飽了飯,睡好了覺,才能積攢力量,重新出發。
這天夜裏,姜九正睡着,忽然痙攣了一下,醒了過來。季宗佑躺在旁邊,開着一盞臺燈在翻閱法律書籍,見她醒了,合上書,側身躺進被窩裏,一手托着頭,一手幫她掖掖被子,柔聲問:“做夢了嗎?”
姜九回想一下,似乎是做夢了,可記不清夢見什麽,亂七八糟的,沒有焦點,所以也就沒有講的必要,只是凝視着季宗佑,眼神裏充滿柔情。
“繼續睡吧。我再看一會兒也睡了。”季宗佑隔着被子,輕輕拍着她。從他們住在一起,季宗佑每晚都這樣哄她睡,和爸爸哄女兒毫無二致。她沒有這樣要求,他也沒有刻意,有時兩個人面對面說着話,他也會這樣輕輕拍撫她,自然的不着一絲痕跡。
“我睡不着,我想不擔心,可是怎麽可能不擔心。”姜九翻身面對季宗佑,下意識伸手輕觸他堅實的胸膛,他的體溫隔着衣料溫暖着她的手心,再通過肌理紋路傳至心髒。幸好有他在身邊,午夜夢回不至于一個人孤零零的面對黑夜。
季宗佑仍輕輕拍着她,若有所思道:“今天我咨詢過馮律師,涉嫌故意殺人是很嚴重的案件,取保候審難度比較大。”
“宗佑,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姜伍出來遙遙無期。”不是她硬要說喪氣話,而是她愈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知道自己的弟弟沒有做違法的事,可是法律講求的是證據,他們拿不出證據證明姜伍無罪,就只能等待警方慢慢查清真相,即便一審判決姜伍無罪,季桐也很可能上訴。自古至今,洗清冤屈都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季宗佑翻身坐了起來,思忖道:“所以我打算還是從季桐身上着手,讓她撤訴。”
“你想到辦法了?”姜九也坐起來,期待地看着季宗佑。她又有一種預感,季宗佑真的想到辦法了。
第二天,季宗佑和姜九又一次出現在了季桐的病房。
季正章正好也在。
季宗佑從手提包裏拿出幾頁資料放在季桐旁邊的桌子上,對她說:“小姑,這是我草拟的股權轉讓協議書。”
季桐奇怪地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父親,季正章也是一頭霧水,一時不明白季宗佑要做什麽。季正章伸出手,季桐把協議書遞給他,他簡單翻閱了一下,擡頭問季宗佑:“宗佑,你這是做什麽?”
季桐搶在季宗佑之前,振振有詞道:“你別以為把股權轉讓給我,我就會輕饒了姜伍,他害我丢了半條命,當然付出代價。”
季宗佑氣定神閑道:“小姑,你理解錯了,我不是要把股權轉給你,也不是要轉給爺爺。或許你不了解,不過爺爺一定知道有多少人對季氏集團的股權虎視眈眈。”
“宗佑……”季正章緩緩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宗佑,“就算我在身世這個問題上對你有所隐瞞,但我們近三十年的祖孫情誼,在你眼裏就一文不值?你要如此落井下石?”
季宗佑轉身面對季正章,神情看似沒有什麽變化,但姜九從他眼神裏看出了他內心湧動的情緒,他的隐痛,他的糾結,他的無可奈何。他說:“爺爺,你對我的養育之恩,我沒齒難忘。但是今天我必須這麽做。”
“宗佑,我從桐桐哪裏了解了你們之間發生的事,她對你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