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嘗愛情

楊諾進入學校，看着已經快到上課時間了，趕緊小跑起來，一邊跑着一邊想着剛才那個擁抱。就像一個孩子得到了渴望了很久的那顆橘子味的糖果，糖果在他口中慢慢融化，香甜的味道從口腔充盈全身。此刻，全世界似乎都是柑橘的香甜與清新。

進入教室的時候還沒上課，室友劉清铎已經替他占好位置，對他招手，待楊諾坐下後，将幫他帶來的課本遞過來，同時露出一臉八卦的表情。

“去追個女生，結果徹夜未歸，出息了啊！”

楊諾看到老師已經進屋，連忙拿出手機對着自己的教材拍了一張照片，發信息給路悠悠。

楊諾：悠悠，我已經到學校了。我會認真聽講的。

劉清铎看到他在發信息，連忙湊過去看。他忽然抓住楊諾的衣服，鼻子湊上去聞了聞：“我的天！你身上還有女人的香水味。”

楊諾收回手機，翻開課本，推開身邊的人，開着玩笑說：“走開！上課了！別影響我聽課！”

“呦！”劉清铎也開着玩笑，“我們玩世不恭、每天上課吊兒郎當的楊少爺，今天轉性了？怎麽開始愛學習了？”

楊諾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愉悅，眼角和嘴角都開始上揚：“我女朋友讓我好好學習！”

“女朋友？”劉清铎驚呼，講臺上的老師往這邊看了一眼，他立刻捂住嘴，小聲地問身邊的人，“真的追到了？沒想到我們寝室第一個脫單的竟然是最小的弟弟。”

前排的餘凡聽到後也轉過身來：“這麽快？”

楊諾神采飛揚地笑着：“你說的很對，要用心。”

劉清铎一臉好奇地問：“只要用心就能追到女生嗎？”

“他不是用心追到的，是用臉。”餘凡翻了他一個白眼，“如果是你的話，一百顆心也追不到。”一句話把他堵得啞口無言。

楊諾聽着兩個冤家鬥嘴，随手翻開自己的課本，一片空白。這才開始懊惱開學後這一個月沒有好好聽課，不過現在彌補還來得及。

——

路悠悠八點十分到的單位。

她像平時一樣，去更衣室換上一身稅服，對着鏡子佩戴好稅花、肩章、胸章，整理好領帶，最後戴上閃閃發光的黨徽。

走出更衣室後，開始進行上班前的準備工作。

這時口袋裏的手機振動，她拿出來，是楊諾發過來的信息。

楊諾：悠悠，我已經到學校了。我會認真聽講的。

還有一張圖片，是熟悉的大學物理教材。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一邊打開電腦，一邊拿起手機開始回複。

路悠悠：好好學習，乖乖聽課。

楊諾：遵命，女朋友。

——

路悠悠考上市稅務局後，就被分配到稅務大廳進行工作。她先在前臺辦稅窗口坐了一年，對基礎業務流程操作都很熟悉。剛被調到後勤，協助領導做一些黨務工作和考勤工作，現在全身有着使不完的勁來面對工作中的每一件事。

八點半，全體集合召開例行晨會。領導講話，路悠悠進行錄音，同時用手機開始各個角度拍照。

九點上班後，她幫徐卉寫了一張請假條，拿給副局長簽字蓋章。接着拿着簽到簿，走到各個窗口，收集黨員的黨史學習筆記。

“孫美人，”路悠悠指着自己手裏的簽到簿，“這是你第幾次忘記簽到了？”

“悠悠，不好意思，又麻煩你跑一趟。”孫曉露出迷人的微笑，四處找筆，從旁邊借來一支筆簽上自己的名字。

“下次再忘記簽到，我給你拿過來，就要收跑路費了。不收多了，五毛錢一次。”路悠悠開着玩笑。

“一個月上班二十天，我馬上給你轉十塊錢過去。”

“那可不行。”她笑着：“到時候他們說我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進行受賄。”

孫曉把簽到簿還回去，“徐卉今天又請假了嗎？”

路悠悠收回簽到簿後，繼續檢查還有沒有同事忘記簽到。

“對啊，她說要去做孕檢，上個月不是才做過嗎？唐篩是什麽啊？”

“孕檢幾乎是每個月都要做一次的，唐篩可以檢查孩子會不會畸形。”孫曉有一個四歲的孩子，對這些比較了解。

“我不明白，我上個月底就把這個月的輪休表發到單位群裏面去了，她下個星期一可以休息一天，也差不了幾天，到時候再去做檢查不就行了，為什麽非要請假？”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這麽傻？每天頭紮在單位。她做孕檢請的是病假，又不扣考勤，下個星期一還可以照樣休息，等于多休息一天。”

路悠悠并不認同這種行為。她不喜歡加班，但正常的工作日，就算生病，只要不是大病，一般的感冒咳嗽頭痛發燒，她都會照樣來上班，能不請假就絕不會請，盡量減少對工作的影響。

收完筆記後，她回到自己的工位，将早晨錄下的會議記錄語音轉換成文字，上傳到電腦上，整理修改，寫成一篇會議紀要，拿給領導檢查，再次編輯整理後，傳送到總局。

接着，她将上個月月底整理好的考勤表和請假條重新整理補充，交給負責考勤的副局長檢查。檢查完後，将相關資料整理成文件，發送到單位群裏，公告給所有的同事。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半了。她像平時一樣，跑到洗手間去點外賣。

剛走到女洗手間，就聽到裏面傳來孫曉的聲音：“誰在外面啊？”

她聽到後馬上回答：“我，路悠悠，怎麽了？”

“悠悠你來的正好，幫我拿一下衛生巾。”

她走到女洗手間的洗臉臺旁，從便民箱裏面拿出衛生巾。

“咦！我記得我上次往裏面放了兩片，怎麽現在有五片？越用越多了。”她說着，又走回洗手間裏面，“你在第幾個？”

“最裏面一個。”孫曉回答，“你之前把自己帶來的衛生巾放在便民箱裏面方便女生使用，有的女同事看到了，偶爾也會往裏面放兩片。”

路悠悠聽到後，嘴角微抿，心裏有了一些微微的波動。

之前有的同事遇到生理期突然來臨，忘記帶衛生巾，會給她打電話讓她幫忙送到洗手間。後來她為了所有女士方便，往洗手臺上原本的便民箱裏面放了兩片，以備不時之需。

對她來說，如果做這樣一些小小的事情可以方便到別人，她就會非常開心和滿足。沒想到她的做法不僅幫助到了別人，甚至還有一些同事效仿，這樣會讓更多的人受惠，她也更加開心。

生活中這樣小小的溫暖，會讓這個世界更加美麗。

——

她靠在洗臉臺旁，打開外賣軟件，往下滑着手機，沒有找到任何想要吃的東西。

這時候，孫曉出來：“你在這站着幹什麽？”

路悠悠頭也不擡地說：“點外賣。”

孫曉一邊洗手，一邊跟她聊天：“對了，你昨晚幾點睡覺的啊？我今天一看到你就覺得你精神不太好，黑眼圈都出來了。”

“啊？真的嗎？”路悠悠聽到，馬上對着洗手臺的鏡子照起來，“我昨天快一點才睡，早上差點沒起來。”

“你不是平時十一點準時上床嗎？怎麽昨天睡這麽晚？”

路悠悠一邊照着鏡子一邊說：“唉，別提了，煩死了。”然後自言自語，“我這黑眼圈真的好明顯啊！中午要再補點妝，晚上回去再敷個前男友面膜。”

“你又沒談戀愛，這麽注意這些幹什麽。”孫曉随口說：“你說你這麽好的條件，要樣貌有樣貌，要身材有身材，要學歷有學歷，要money有money，為什麽不找個男朋友呢？”

路悠悠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忽然變成了楊諾的模樣，她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後起身拿起手機，随便下單點了個外賣，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想到孫曉今天到處找筆的事情，路悠悠想到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發辦公用品了。她打印了一張表格，每個窗口開始轉圈，詢問他們所缺的辦公用品。剛剛轉完，時間到了十二點，她的外賣也正好到達。

——

中午下班後，她在自己的工位上，一邊吃着麻辣燙，一邊打開手機檢查未讀信息。

工作的原因，她手機一直調的是振動狀态。再加上服務大廳是面向市民的窗口，是這個城市的形象，他們上班時間幾乎不能把手機拿出來。

她本來對手機也沒有什麽依賴感，只會在幾個固定的時間段查看未讀消息。

楊諾：剛剛下課，一會兒要上高數。

楊諾：以前一直聽說高數很難，我覺得其實挺簡單的。

楊諾：到了學校食堂，正在排隊打飯，好多人。

楊諾：我中午吃的是烤肉飯。你中午吃什麽？

路悠悠一邊吃着麻辣燙，一邊看着這些消息笑着。

談戀愛都是這樣的嗎？幹什麽事情都要報備一下？她對他每時每刻在幹什麽可沒什麽興趣。

她開始逐條回複。

路悠悠：拉格朗日，羅爾街旁，守望柯西的憂傷。學過高數的都懂。

路悠悠：我上大學的時候很喜歡吃二食堂的蓋澆飯，魚香肉絲、小炒雞雜、宮保雞丁，都特別下飯。改天你可以嘗嘗。

信息發出去還不到半分鐘，對方就立刻回了過來。

楊諾：你終于下班了嗎？

楊諾：上班忙不忙？累不累？

她吃完麻辣燙之後，看着這些話無奈地搖搖頭，覺得談戀愛比上班上課還累。她把沒吃完的東西扔到垃圾桶，拿着車鑰匙到地下車庫的車裏休息。

單位中午不提供午餐，員工大部分都是自帶盒飯用微波爐加熱，或者叫外賣，有時也會到門口的快餐店吃。路悠悠不會做飯，大部分情況下都是自己點外賣。

單位也沒有休息間，工作人員中午只能趴在工位上休息。一般情況下她都會到地下車庫的車裏睡個午覺。哪怕只睡十五分鐘，下午的精神狀态也會好很多。

她沒有再回複楊諾的消息，她不知道該怎麽去回複那些話。說自己很累？還是不累？這些無聊的對話根本沒什麽意義，就像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談戀愛是件浪費時間的事情，還不如去多看兩本書。

——

下午上班時間是兩點到六點。

路悠悠先倒了一杯純牛奶，又加入一顆榛果味的純萃濃縮咖啡液，給自己做了一杯榛果拿鐵，才開始正式工作。

整理本月的黨史筆記課題，将文件發送到黨員群裏。

路悠悠：本月學習筆記的課題已上傳，麻煩各位黨員同志認真記錄，按時按量完成學習計劃。下次檢查時間是本月30號。

接着，她拿着上午整理的所需辦公用品的表格，到儲物間跟負責采辦的同事領取。東西很多，僅A4紙就有兩箱，還有四盒簽字筆、計算器、訂書機、曲別針和印油等等。她推着推車，按照表格上所登記的內容，給每個人發放，順便把之前收上來的黨史筆記發回每個黨員手中。

剛發放完畢，正好碰到納稅人和前臺工作人員發生争執。

一位中年男子拍着桌子大聲叫道：“你們這邊不是政府單位嗎？為什麽不收現金？”說着，他拿出手機，準備開始錄像：“來，大家都來看看，這是稅務大廳。今天我來繳費，他們竟然拒收現金，人民幣不是全國流通使用的嗎？沒想到政府單位拒絕收取現金！”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吸引了很多前來辦事的人的目光。負責辦理此業務的杜娅靜是今年剛考進來的新員工，對處理這些事情還沒有什麽經驗，被堵得啞口無言。

路悠悠知道正副局長下午都去總局開會，此時還沒有回來。在大廳環顧一圈也沒有看到符科長在哪裏，附近的同事幾乎都在處理自己的業務，伸頭看了一眼，也無法離開工位前來處理。

她立刻上前，微笑地解釋：“不好意思，您可能理解錯誤我們同事的意思了，人民幣是全國流通的法定貨幣，我們的工作人員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不收人民幣這樣的話。只是為了您的資金安全，您所繳納的稅款會直接進入國庫，轉而進入您的個人賬戶，不能經過任何人手。”

“那還是不收人民幣啊？真是可笑，在這個國家，在這片土地上，人民幣竟然不能使用。我倒是要去打市長熱線問問，為什麽你們稅務局權利這麽大，高于國家，看不起人民幣。”

他的聲音更大，手機一邊錄着相，一邊開始往工作人員的臉上怼：“來來，我就是來交個費用，先是說我資料不齊全，又要這個又要那個。終于齊全了，送給你們錢，你們還不要。看清楚這邊的工作人員長什麽樣，制服穿的人模狗樣的，以為自己是領導就來欺壓我們小老百姓，你們也就只會欺負我們。”

路悠悠的脾氣并不好，如果是平時的自己，受到這樣的吼罵肯定早就怼回去和對方吵起來了，但是這是她的工作，她必須努力壓住自己的怒火，帶上職業的假笑，繼續柔聲說：

“先生，再跟您強調一下，我們這邊都是按照相應規章制度辦事的。如果我們同事沒有一次性提前告知您所有所需要的資料，那麽是我們工作人員的失職，我代替她向您道歉。但是需要這些資料也是為了确保稅款或者費用是正确繳納到您的賬戶上的。”

那個中年男子繼續大聲吵鬧：“什麽規章制度，都是在為難我們小老百姓。”

這時她的面前突然出現一個高高的人影，他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後，皺着眉毛看向那個中年男子。

路悠悠一看，竟然是楊諾。

她立刻把他往旁邊拉：“你怎麽在這裏？”

“他欺負你嗎？”楊諾卻緊盯着面前的中年男子，将她護在身後，不肯移動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