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貝貝的手心已經濕潤，顫抖的頻率也越來越急促，就在她快要哭出來時，葉峰一個轉身，把她腦袋按在懷中，緊緊地抱着她。

“別害怕，有我在，你閉上眼睛，一會就沒事了。”

陳貝貝雙手都是冷汗，就這麽抓着葉峰的後背，眼皮直跳。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後小區深處傳來了兩個女人失控的尖叫聲，聲音刺耳又凜冽，就像盤旋在焱城上空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冷風，穿過家家戶戶的窗縫，劃過黑暗的夜晚，燃成了一朵猩紅的煙火。

原本平靜的晚上，從這兩個打完麻将相伴回家的女人開始，從她們在樓下看到這一攤血跡，男人凹陷的腦袋，以及那一坨坨分不清是來源于死者身體內還是別的什麽東西，發出的刺激味道開始。

女人腿一軟陡然癱倒在地，扯着嗓子不斷尖叫，雙手往身後亂抓，雙腿因為過度驚吓而失靈，但手還能行動，好像只要借助着地面發力，她們就能離這個恐怖血腥的現場遠一些，再遠一些。

警車和救護車的鳴笛聲吸引了無數人，不僅僅是趙美善所住的這個小區，就連隔壁好幾個小區的人都聞聲趕來。

趙美善搭着肩披坐在陳貝貝身旁，她的目光從嘈雜的人群中掠過，一只手不斷安撫着緊靠在一旁因為過度受驚臉色發白的女人。

而陳貝貝手中握着一次性紙杯，熱氣緩緩從裏面飄出，她的目光雖然發散，眼下的狀況卻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

葉峰跟着其他同事一起去處理現場了，而她最好奇的另外一個男人，從收到他短信開始，好像自始至終就沒出現過。

比起這個沒有名字，或者根本來不及知道名字的小區，此時人流湧動的場面，在西邊的另一棟高樓頂層，穿着睡衣風套裝的藍子俊，挪了挪鼻梁上的眼鏡，放下望遠鏡，臉上綻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他轉過身，一道白光從褲兜中亮起來。

翻開手機，如預料中那樣，李倩果然上當了。

時間飛快倒退回今天下午。

他一如既往來到聶原家開的診所，然而車剛停到路邊，都還沒熄火，就看到聶原跟着一對中年男女，拖着幾個行李箱一同走了出來。

這對中年男女就是聶原的父母了，在他們驅車離開後，藍子俊緊跟在後面，他們停在了焱城國際機場出發大廳門口，看着聶原幫忙拉着行李箱，随他父母走進北歐航空的值機櫃臺時，藍子俊撥通了聶原父親的辦公室電話，一個聲音溫柔的小女生在電話那頭告訴他，聶院長出國了，如果需要預約，建議一星期後再來電。

緊接着，聶原父親的手機也不出意外地關機了。

藍子俊坐在車裏，仔細地想了想，然後給李倩發了條短信。

“李倩，我是聶原的爸爸，我手機掉了，還沒來得及補卡，現在拿診所教授的手機給你發的短信，在你看到這條短信的時候我已經在去往歐洲的飛機上，這次出差會比較久，下個月的生活費我交給了這個教授朋友，他什麽都知道，你也不必多問，你看到短信後和他聯系，抽時間來拿生活費就可。”

一陣微風從身後刮開，藍子俊趕忙捂着鼻子打了個噴嚏。

“教授你好，我明天下午不忙，可以來診所拿錢，請問你方便嗎？”

藍子俊得意地撅起嘴，同時哼起了小曲，心中暗喜。

這個聶院長，想用錢打發一個為自己兒子生了小孩的女人，又擔心每個月直接銀行劃款會被查出來，只能選擇現金的形式給到人家，現在倒好，出去玩一趟，正好給我這堂堂藍偵探逮到了機會～

藍子俊埋下頭，指尖靈活地在手機屏幕上跳動着。

“好，明天下午兩點吧，我應該在，你直接到住院部2層來找我。”

發完短信，然後切換到音樂播放器上，一首節奏輕快的舞曲迅速占領了這棟住宅樓頂層，藍子俊閉着眼，竟自顧自地跳起了獨舞。

夜晚的這一頭，是冷空氣來襲，是人聲鼎沸的自殺現場。

而在銅渝灣小區這邊，卧室的暖黃色燈光灑在肌膚光滑的男女身上，王珍珍閉着眼，讓整個身體和靈魂陶醉于聶原的溫柔愛撫中。

王珍珍的鼻腔和嘴中發出的輕吟像一首暗昧的情歌，将屋裏僅存不多的冷空氣融化和包圍。

聶原的雙眼迷離而陶醉，他在王珍珍耳邊不斷低語，“珍珍，我愛你，珍珍，明天我們去民政局怎麽樣？我媽已經去廟裏看過了。”

“好，明天去，那我到時候請個假。”王珍珍閉着眼睛，還在回味身體裏迸發而出的愉悅感。

“下午四點在民政局見，我三點左右開完會就過去，明天早上我就打電話預約。”

“好！”

聶原的腦袋抵在王珍珍耳側，幸福的笑起來，這一天，總算要來了，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在這一刻，終于消失。

雖然王珍珍一直都在自己身旁兩側，但聶原卻始終有種握不住，随時可能會失去她的感覺，直到現下，他才真正意義上開始相信，過去那些錯覺真的只是錯覺。

他聶原，枕邊的人，永遠只能是王珍珍。

當然，聶原閉着眼睛腦中已經開始浮現和珍珍攜手一生的畫面，而一旁的王珍珍卻側過頭，一滴冰涼的眼淚從眼角悄然滑出，随着汗珠，一同落到枕巾上。

午夜中的肖震驟然睜開雙眼，他的額頭一層微汗，胸口上下起伏。

夢中的王珍珍，穿着一件幹淨的白襯衫，雙手抱着課本，笑聲如同冬日的暖陽，她站在學校門口，朝自己揮手道別，然後剛轉身，一聲刺耳的鳴笛聲突然穿過馬路，一輛貨車‘砰’的一聲從王珍珍身上碾過，課本撲騰在空中，王珍珍的白襯衫同她的身體一起倒在了地上，鮮血滿地，腦漿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