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從天花板垂下，兩個留着幹淨寸頭的男人坐在正方形桌子一側，在他們對面這個頭發只有淺淺幾厘的男人，滿臉胡渣，雙腿被白紗布分別包紮起來，依稀能看見黑紅色的血跡。

王強低垂着眼睛，雙手被铐在一起，右手指上夾着一根煙，袅袅煙圈在空氣中似斷非斷，像極了此時的他，以及那個一眼就能看到頭的人生。

其實他根本就不會抽煙，但他仍舊向葉峰要了一根，因為他知道，或許以後都不會有機會學抽煙了。

屋子很安靜，直到葉峰打開一個文件夾，翻開一頁貼着滿是血腥殘酷的照片，甩到王強面前。

“何穗，認識吧？”葉峰沒好氣地盯着王強，小何坐在他身旁快速地記錄着。

王強瞄了一眼，嘴角竟上揚起來，然後點點頭。

“你笑什麽？！你他媽還敢笑？！！”看着王強這惡心欠揍的表情，小何頓時怒火攻心。

葉峰按住小何，努力平複着內心翻滾的情緒，“王強，我們之前曾經因為工作認識，印象中你算是個為人老實憨厚善良的人，為什麽短短一年沒見，你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王強的目光依舊死沉，始終沒有離開過眼前的白桌子，葉峰和小何的話，似乎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那天我們去你家，你父親王斌幫助你順利逃脫，所以這整件事情，他是不是也都知道？”葉峰耐着性子繼續詢問。

“不！”果然不出所料，王強終于開口，但只是簡短地回應，“他什麽都不知道，一切與他無關。”

“終于肯說話了？”小何橫眉怒向道，“還以為一年不見，你不僅成了變态殺人犯，還成了一個啞巴呢！”

“你今天在這裏所說的任何話都會被記錄下來，你作為律師，也很清楚這一點，如果你在有意偏袒你父親，或者別人，我們一旦查出來，對他來說，只會增加量刑。”葉峰舉起放在王強面前的文件夾，将何穗遺體的照片對着他，“現在可以交代為什麽要殺害何穗了吧？”

小何緊握着鋼筆，目光将王強死死鎖住。

他歪着頭，一臉不屑地掃過文件夾，嘴角的上揚幅度從來都沒有消退過，“因為她該死！”

“她該死？”葉峰合上文件夾，“你們半年前通過蕩漾直播認識，雖說私底下有加微信，但從未見過面，然而你倆的第一次線下見面，是在一家名為ORIKA的日料館，飯後何穗先離開，然後你一路尾随她并趁機襲擊，然後實施作案，”葉峰拿出兩頁印着密密麻麻數據的A4紙，“這是直播平臺方提供的數據，上面都是你給何穗直播時刷的禮物明細，合計二十二萬六千八百餘元。”

對于葉峰拿出來的數據紙，王強看都沒看一眼。

“可見你很喜歡何穗，既然如此，為什麽要殺害她，而且使用這麽殘忍的手段？”

王強的喉嚨上下蠕動了下，“你們不就是想知道我的殺人動機嗎？”

“你既然都知道，那還不說！”小何從心底裏反感厭惡眼前這個其貌不揚到令人不适的王強，本身他的長相已經夠難看了，再想起被他殺害的何穗，因他而死的丁玲，越想越上火，越上火拳頭就握的越緊。

這種情況下，自然是要抑制住脾氣的，但小何就是控制不住，沒辦法靜下來好好跟這個毫無血性殘忍至極的殺人犯對話。

當然，看起來比他平靜許多的葉峰，又何嘗會比他不斷踴躍的情緒來的少，但職責所在，他必須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因為她們都該死，像她們這種愛慕虛榮，有錢能叫你爸爸，沒錢翻臉無情的女人，都得死！一點都不可惜！”王強的眼角劃過一絲殺意，但從他嘴中說出來的話卻很平靜，甚至都不帶有任何情緒。

“就因為你給她刷了禮物？然後現實生活中見面後她發現你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所以你就痛下殺手？這就是你的動機？”葉峰努力從王強的話中分析出重點，但他仍覺得哪裏不太對，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呵呵，我給她花了這麽多錢，足以證明我的真心，而她呢，不僅連正眼都不願意看我一眼，聽到我說這些錢都是從信用卡網貸上撸下來的，瞬間就變臉，翻身走人，像這種女人，我不殺她，天誅地滅！所以啊，我就要扒了她的臉，把她那有眼無珠的眼珠子挖出來，讓她死了變成鬼也沒人認得出來！！”

“……可她做直播無非就是為了掙錢，這有什麽不對？很多女主播，不僅僅是主播，各行各業都有這樣的人，照你所說，她們都得死？”

“是，都得死！”王強斬釘截鐵道。

葉峰一時無言，眼前這個男人，真如自己所想，心智已經徹底扭曲了。

但他有些好奇，一個人的靈魂肮髒也好，心智扭曲也罷，總歸是有原因的，不可能平白無故就變成一個喝人血的怪物。

比起王強殺害何穗，綁架丁玲的動機，他更想知道，促使他變成這樣的根本原因是什麽。

“那麽丁玲呢？你綁架她，對她實施侵害，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小何突然開口。

“她？比何穗好點，但都是一樣下賤的人，喜歡把自己擺的很高，好像全世界就她最純潔最不可侵犯，呵呵，所以老子就要生生地把她從神壇上拽下來。”王強頗為得意地斜着嘴笑。

“所以你多次對她實施強奸，故意不殺她，就是為了讓她懷上你的小孩？”

小何的這番話一出，王強的眼睛好似瞬間被點燃了，一洗之前的陰冷，他湊過頭，得意的神色更加明顯了，“她懷孕了？她懷上了我的小孩？？”

“…是，她在知道這個消息後跳樓的…”葉峰的表情很沉重。

“哈哈哈哈哈哈！”王強突然狂笑不止，能夠聽得出他是由衷地感到開心，以至于笑聲肆意彌漫，守在屋外的幾名刑警都聽到了。

“哈哈哈哈，你們都嫌棄我，都看不上我，都不願意跟我好不是嗎哈哈哈哈哈哈，”王強猖狂笑到嘴角挂着口水，“結果呢，不也還是跟我變成了一樣的人，肚子，”然後雙手捂着他的肚子，低下頭，擺出一個大肚子的姿勢，“肚子裏不也還是留下了我的種！我的種啊哈哈哈哈哈哈！”

“王強！你到現在都還沒忏悔之心，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小何咬着牙憤憤地怒吼。

“呵呵呵，我為什麽不能笑？”王強的笑聲慢慢消退，他将頭歪的幅度拉的更大了些，眼瞳閃着光，“她們幾個人罪該萬死，我是在替全天下男人做好事，憑什麽不能笑？我要是不殺死她們，她們還會去掏空別的可憐男人的錢包家底，挖空他們的身體和靈魂，我是在幫他們，我做錯了嗎？沒有錯啊，既然沒錯，我為什麽不能笑？”

“你！！！……”小何鼓着嘴，一拳打在桌上，文件夾和幾只筆都被彈了起來。

相反葉峰卻在細細咀嚼王強因為過度興奮說出的那一長段話，如果沒聽錯的話，他剛才好像說…

“她們幾個人？你指的是何穗和丁玲？”

王強的笑容戛然而止，忽然一本正經地看向葉峰，“怎麽你以為只有她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