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離從一片黑暗中醒過來，不覺頭痛，反覺腳痛的要死。

“蘇木？”

整個永恒裏，左離只認識蘇木一個人，不喊他喊誰？

沒有蘇木的回答，木有叮叮當當的打鐵聲……

似乎有潺潺的流水聲……

“你醒啦？”

左離望着眼前正在關心自己的小姑娘，一時間千言萬語堵在了喉嚨眼，說不出口。只覺心中憋悶，一行清淚便自左眼流出……

“莫莫……”

左離的手似乎是想撫上他口中莫莫的臉，卻無奈伸到半空中捶了下來。

“莫莫？”小姑娘看看重傷的左離，有些疑惑：“莫什麽？你渴了吧？來，先喝口水……”

左離這才想起莫小年失憶了，自己現在也不知道是在永恒還是在現實世界。所以，左離點了點頭：“渴了……”

只是，他沒料到在他喝完這一口粗茶之後，自己就像莫小年一樣失憶了……

左離喝下茶之後，又沉沉的睡了去。

“月娘，我回來了，他醒了麽？”一個披着蓑衣的男子推開了門。

被換月娘的小姑娘轉個身就跳到了蘇木面前：“你回來了，他剛醒了，喝了一口茶就又睡了，這人也忒能睡……”

男子取下頭上的蓑笠放在一邊：“受了那麽重的傷，多歇歇也是好的，你也才剛醒沒多長時間，累不累？”

月娘搖搖頭，拿起放在門邊的竹簍：“不累，蘇木，我今天去河邊釣了兩只魚放竹簍裏了，你看。”

細看那精細至妖嬈的五官可不就是蘇木麽？只見蘇木緊張的望着月娘：“不是說好不到河邊以外的地方去的麽？”

“沒到外面啊，只是在河裏面，今天晚上喝魚湯好不好？”

“好。”看着月娘的彎彎的眉眼，蘇木那丁點的怒氣也全化成了溫柔：“以後就要乖了。河那邊有許多未開化的怪物，會有危險的……”

“知道啦。”月娘笑笑道：“我去炖魚湯？”

“好，你去吧……”

蘇木望着月娘遠去的背影，才走到了床前。床上正躺着昏迷的左離。

此時的左離，穿着粗布麻衣，與永恒裏初入新手村的玩家裝扮無異。

“左離，原諒我的自私。我真的不能再失去月娘了……”

現在的永恒，還是之前的永恒麽？

蘇木不知道，他只知道：現在的永恒已經不會再有玩家進來玩了，所有的資料跟他進游戲之前準備的資料是一模一樣的。他們現在是在永恒十玉城的最南面一個叫做逍遙島的島上。島上只有他們三個人，确切的說是只有左離一個人，因為他和月娘都是狐。

在永恒上一次的震動醒來後，蘇木和左離是躺在一起的。但他比左離先醒過來。

醒過來之後的蘇木只覺渾身輕飄飄的，用不上一點力氣。然後他就看見一個黑衣人站在他面前，以一個王者的姿勢。

黑衣人問蘇木：“你還想活着麽？”

蘇木雖然沒了力氣，沒了賴以生存的修為，但是與生俱來的傲骨卻還在：“你不必以此威脅我。有什麽話就直說。”

“是個漢子。”黑衣人誇贊了一下蘇木，繼續道：“永恒的服務器已經停止運作，而你、左離、莫小年卻還在永恒裏，左離已經在你身邊了，你還想不想找到莫小年？”

“你何必明知故問？”

若不是莫小年，他蘇木會不顧死活的進入永恒？他蘇木是不怕死，但他不喜歡找死。

“那你想不想知道莫小年是喜歡你還是喜歡躺在你身邊的這位？”

蘇木看看躺在自己身邊的左離。對于莫小年他一直很有信心，但前提是在沒有左離的情況下。

“你不知道，對不對？千年來，你對任何事都很有把握，卻唯獨對莫小年你連一分的把握都沒有。我有個辦法可以讓莫小年死心塌地的喜歡上你，你可怨一試？”

“拿什麽做交換？”

敵人永遠無緣無故的幫自己。在蘇木的心裏。時間根本不存在佛一樣的救世主，所以，他也永遠不會相信：有人會不計報酬的幫助自己，更何況是自己的敵人？

“這個你暫時不必知道。你需要知道的是：若是你不這樣做，你們三個人都走不出這裏。永遠走不出這個虛拟的世界……”

蘇木默不作聲，他不擔心自己的處境，也不擔心左離的處境，他只擔心現在的莫小年、千年前月娘的處境。

“這是一杯可以讓人暫時失憶的藥粉，你讓那個左離喝下去，然後告訴他：他之前是一個鐵匠，靠打鐵維持生計。是月娘救了他……”

蘇木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這個黑衣人或許是他在千年之前就認識的。

“接下來的，你該知道怎麽做？一切就像千年之前的那樣，若是這一次你再把握不住，就只能怪你自己無能了……”

“我們千年之前是不是就認識？”蘇木盯着黑衣人：“你敢不敢讓我看一下你的手？”

黑衣人哈哈大笑：“你現在還沒有資格看我的手，等到你什麽時候有資格了再說吧……”

緊接着，黑衣人便把蘇木仍在了一個山道旁。

大雨磅礴，電閃雷鳴。

閃到早已泥濘，黑衣人給了他足夠打死一頭牛的體力，卻沒有給他可以呼天喝地的修為。

蘇木揣着那一包藥粉，艱難的走在山道上。

黑衣人一定是自己認識的人，即便不是千年之前，也是在百年之前。因為百年來，除了莫小年和左離，他已經沒有結交人和朋友了。

在山道邊一顆海棠樹下，蘇木看見了月娘，一只毛茸茸的小狐貍，就像千年之前那樣：雪白的小狐貍被閃電擊中，蜷縮在海棠樹下，只等着上天收回自己的命。

只不過千年之前的蘇木，救小狐貍是輕而易舉伸伸手指頭的事。

而現在的蘇木救小狐貍，則是萬分艱難。

蘇木狼狽的扶着手邊的山道，樹木，包括枯草，一切可以扶、拽的東西。

終于，蘇木走到了小狐貍的身前，小狐貍睜開了虛弱的眼睛，朝着蘇木求救似的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終于，蘇木把小狐貍抱在了懷裏。

這一刻，蘇木的心裏是滿心歡喜的，這樣的救助方式，月娘會不會多記住自己一些？

樂極生悲，蘇木忘了自己早已不是可以呼風喚雨的狐族少主，只是一個稍稍健壯些的人類。

雙手全抱住了小狐貍，便沒了手去扶一邊的海棠樹，腳下一個趔趄，便從山道上滾了下去。

蘇木的心裏、眼裏全是小狐貍，便緊緊地把小狐貍護在了懷裏。他相信既然黑衣人做如此的安排，那麽就算自己被人在心窩處了插了十把刀，他還是可以活着的……

一人一狐在茅草屋前停了下來，彼時雖然電閃雷鳴，但茅屋前挂着的紅燈籠卻絲毫不受影響，燭光亮的足以照亮蘇木的狼狽和小狐貍的怯懦。

狐貍爪把蘇木額前的亂發拂到一邊，發出人聲：“你還好麽？”

蘇木驚訝于小狐貍已會說話，千年之前他就到月娘的時候，月娘還是一只不會說話，只是剛剛開始修煉的小狐貍，還是蘇木教她怎麽納氣，怎麽修煉。

也正是在日複一日的一教一學中，蘇木漸漸喜歡上了這只不努力修煉卻有些小聰明的小白狐……

蘇木會心的笑笑道：“我沒事，你先去屋裏避避雨。”

“你是為了救我才摔下來的，你不去我也不去。”

看來，小狐貍還是挺通人性的，只是……

“你正壓在我胸口上，我起不來啊。”

蘇木委屈的說着，如今的他不比從前。只要誰現在在他胸口上放一根稻草，特也能直接背過氣去。

“呃……”狐貍一瘸一拐的跳了下去。

蘇木注意到了這一切，艱難坐起身後問：“你爪子受傷了？”

小狐貍握在茅草屋門前，燈籠裏的燭光正好映出她的樣子，那樣小小的一團，蘇木沒來由的覺得心疼。

“嗯，在見你之前就受傷了，本來準備在海棠樹下休息一會兒的，誰知道忽然就變了天，電閃雷鳴的，尾巴就被閃電擊了一下，要不是我躲得快，可能小命就也不在了。你快進來避雨啊……”

蘇木聽話挪進屋子裏，開玩笑道：“那我算不算你的救命恩人？”

這一切都是照着千年之前的來。只不過千年之前的蘇木意氣風發，比較嬌縱，救了月娘之後，就直接道：“我就是你的救命恩狐了，從今以後你就只能跟着我了……”

小狐貍舔了舔受傷的那只爪子：“恩人，不過你不怕妖精麽？人類不是都很怕妖精的麽？”

“因為我也是只狐啊……”蘇木眨了眨眼睛：“不過修成了人形而已。”

“真的？你也是只狐？”小狐貍搖了搖尾巴：“那就好了，我還怕你半夜把我扔出去呢？”

“怎麽會？”蘇木把小狐貍抱在了懷裏。

就這樣，一夜過去了。蘇木和小狐貍的傷居然奇跡般的好了。

小狐貍自當是蘇木為自己療傷，很是感謝。蹦蹦跳跳着化成了人形，面容體形果然跟千年之前的月娘無異。

但蘇木知道，這是黑衣人操縱的結果。或許他們有了另一種操縱永恒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