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葉峰早早就駕車來到警署，昨晚睡覺無緣無故醒了兩次，心裏隐隐不安，總覺得有什麽事情即将要發生。

直到他途徑警署大樓，準備開進地下車庫時，看到站在大樓門口的彭世海時，惴惴不安的情緒越發嚴重了。

彭世海難得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煞有介事地站在大樓前，看着入口處莊嚴的警徽，他就這麽安靜地站在那裏，臉上不帶任何情緒，像是在忏悔般，挺直了身板。

葉峰泊完車，從地下車庫走回地面，彭世海依舊站在門口沒有進去，他身邊穿梭着來來往往的警察，稍走近些，才注意他腳邊靠着一個黑色背包，裏面塞得鼓鼓的，似是放了不少東西。

“彭世海！”葉峰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彭世海回過頭，臉上挂着腼腆的笑容，葉峰心中一緊，這個笑容，看起來好熟悉啊！不知為何，腦中突然出現了一張男人的臉，是兩個月前成功抓獲的一名死刑犯，他在走進注射房前也挂着類似的笑容，他回過頭看着一衆刑警，以及來送他最後一程的幾個親人，他年老的母親用力地捂着嘴，努力地綻開最後一個笑容，她深知此生都不會再見到兒子，她努力地忍着，想要給他一個微笑，一個不管全世界有多麽讨厭你，但你仍舊是我的最愛的微笑。

“葉警官，你來啦！”一根煙遞到了葉峰眼前，“抽根煙吧！你看，我今天好不容易狠下心買了包中華。”

葉峰推開了他的手，“不了，你自己抽吧，今天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莫不是他已經知道自己過去做的孽已經被揭穿？

“沒事，您陪我抽根吧，抽完這根煙…”彭世海看着手中的香煙，笑容漸漸模糊，表情淡淡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說。”

“恩，關于方翠華案件的嗎？”

“是！”

就這樣，葉峰和彭世海坐到了一旁的臺階上，一人叼着一根煙，雖然挨着彼此，但卻非常默契地沒有對話，但陷入思考的人只有葉峰，彭世海只是一副平淡如水的表情，這一刻他只沉迷在煙圈的環繞中。

而站在馬路對面的陳貝貝，也停下了腳步，她迅速在人群中找到了這兩個男人的身影，他倆好像置身于另外一個世界，跟身邊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不同的是，他們的四周的空氣都凝聚在了一起。

“走吧，上樓去。”葉峰将煙頭扔進一旁的垃圾桶，兀自往大樓走去，彭世海也緊跟在他身後，手中拎着背包，一言不發。

“今天不用上班嗎？還專程請假過來？”電梯裏，葉峰頓時想起彭世海在縣城鞋廠的工作。

“哦，不了，我辭職了。”

“辭職？不是已經幹了好幾年了嗎？怎麽突然辭職了？有什麽新的打算？” 據調查到的信息顯示，彭世海從13年就一直在那家縣城鞋廠打工，這麽多年都過去了，怎麽這會突然辭職？心底那個蒙在一層紙下面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是啊，因為接下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麽事？”

電梯門打開，兩人走進了經偵辦公室，小何正坐在工位上噼裏啪啦地敲着鍵盤，看着葉峰走進來時臉上瞬間揚起了一個苦澀的微笑，但在看到葉峰身後的彭世海時，苦澀的微笑多出了一份疑惑。

“何警官，您也在啊！”彭世海搶先打起招呼。

“恩是，我不在這裏那在哪？”自從幾天前知道彭世海曾經對範冉冉做過那些事後，小何對這個男人怎麽看怎麽來氣，若不是追訴期已過，當事人也沒有提起訴訟，真的想一棒子敲死這個人渣。

“嘿嘿，也是啊！”彭世海尴尬地笑。

“好了，你說吧，今天過來是要提供什麽線索？”葉峰回過頭，想起上頭已經多次下達命令，必須盡快破案的事，剎那愁雲漫天。

“恩，我今天過來…”彭世海看了看辦公室，除了站在身旁的葉峰和小何之外，還有七八個警察也在忙碌地進行着手中的工作，而他一眼就瞅到了其中一張桌子上放着的手铐。

彭世海三步并兩步地就朝這張桌子走過去，拿起手铐，雙手握着拳手伸到半空中。

“你們把我拷起來吧，我是來自首的！”

彭世海的聲音清脆而又明亮，簡短的一句話讓整個辦公室裏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朝他看過去，葉峰的感覺後腦勺被什麽東西錘了一下，小何瞪着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快步走上前。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彭世海緊咬着下巴，雙腿緊繃，幾乎是大聲喊出來。

“我是來自首的，是我害死了方翠華！我才是那個殺人兇手！！！”

啪铛！

玻璃杯掉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範冉冉不可置信地站在茶幾旁，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來。

“你說什麽？？你說，警方已經找到了兇手？！!”

楚菲關上大門，将肩包扔到沙發上，“是，冉哥，警方已經找到殺害你媽媽的兇手了！”她喜極而泣，“冉哥，你媽媽終于沉冤得雪了！”

“不！”範冉冉驚愕地側過頭，“不可能！怎麽可能？！…他們，他們是怎麽找到的？”

“聽葉峰說兇手自知已無處藏匿，自首了！”楚菲抓住範冉冉顫抖的雙手，“冉哥，你應該高興啊！終于抓到兇手了！”

範冉冉推開楚菲，順着茶幾坐了下來，她的眼神飄忽不定，呼吸也深淺不一，良久，她從驚愕中稍稍緩過來。

“是誰？警方說了嗎？！”

楚菲蹲在一旁，溫柔地撫摸着她的後背，“說了，是彭世海，他就是兇手，是殺害你母親的真兇！”

“什麽？？！！！”

範冉冉猛地站起身，“你說彭世海去警署自首了？？？他承認殺了我媽？！！”

“對！”

範冉冉的眼眶被一圈紅色圍繞，她抓起手機，踩着腳邊的碎玻璃片如同風一般沖了出去，楚菲也趕忙站起身跟着她一起跑出公寓。

“冉哥，你要去哪？！！冉哥，你別激動！！！”

“你不要跟過來，”範冉冉将楚菲從電梯裏趕了出去，她低着頭，像是在自言自語，“我要去處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