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拐了個小神醫 — 第 133 章 重審
趙辰軒的車隊行了幾日, 在路上并沒有多少耽擱,馬不停蹄趕回了京城。
百姓們都在馬路兩側夾道歡迎。孟殊則在人群裏站着,在車隊裏找了許久, 并沒有看到孫靈陌的影子。
他心下惴惴, 到了晚上入宮求見皇帝,把在衛繼那裏聽到的話說了一遍。
臨走時, 他又忍不住問:“不知皇上此次北征,可有孫大夫的消息?”
趙辰軒方才還神色如常,如今聽了他這句話, 眸光明顯動了動, 頓起一股防備之意。
“孟太醫問她做什麽?”他合上手裏的折子, 擡頭看他:“朕聽說孟太醫自娶妻後性子愈發涼薄,直到如今你那位嬌妻仍是獨守空房,每日以淚洗面。你既不喜歡她, 當初就不該娶她。既娶了她,卻把她當物件一樣擺着,豈不是要害她一輩子?”
孟殊則不妨皇上會突然說起這個, 想來都是因為怕他又起了不該有的心思的緣故。他不敢再問,只能低着頭埋首道:“卑職惶恐, 家中閑事,不敢勞皇上煩心。”
趙辰軒淡淡道:“岑禦史雖死得早, 可他到底也算得上忠良之士,況又對你孟家有恩,你實在不該如此蹉跎人家女孩。若真是不喜歡她,不妨早早和離了事,讓她自去婚嫁。若不願和離,非要把她留在府裏, 就該給她應有的體面。”
孟殊則無聲聽着,雖然知道皇上會說這些完全是因為他多問了一句“孫大夫”而已,可他也知道,皇上說得沒錯,他确實不該如擺物件一般把岑書筠放在府裏,這樣待她實在有點兒殘忍。
眼見皇帝的氣色比孫靈陌離宮那段時間好了許多,不再是一副病恹恹的樣子。以此形容來看,孫靈陌八成是安然無恙。
孟殊則放了心,等回府後,他讓廚房做了幾道菜拿去岑書筠屋裏。
岑書筠見他星夜而來,還以為他是要在她屋裏留宿。她又高興又羞怯,臉上帶着紅暈去跟他一塊用飯。
席上孟殊則一直給她夾菜,她更是開心得不行,以為自己終于等到了苦盡甘來的一天。
誰知一頓飯吃完,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孟殊則已是開口道:“今夜前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你若在府裏待得無趣,外面可有看得上的哪位公子,我去與你安排。等你我和離,我替你備份嫁妝,把你嫁過去。”
像是一道晴天霹靂打在身上,讓岑書筠半天也沒反應過來。她如木雕泥塑般怔怔看了他一會兒,許久才從舌尖上滾出兩個字:“什麽?”
孟映雪一直在外面偷聽,本還以為兄長終于開竅,要跟她嫂子圓房了。豈料非但沒有圓房,反還抱了和離的心思。她氣不打一處來,過去怒罵了孟殊則幾句。
孟殊則耳朵裏聽得嗡嗡的,又有岑書筠一直在旁邊哭,說她這輩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孟府。他實在無奈,只能暫時将此事擱置,待以後再做打算。
淵和殿書房裏,趙辰軒秘密遣人叫來衛繼,故意做出一副臉色極其難看的樣子。衛繼今天喝了不少酒,來的路上還有些暈乎乎的。可是看見皇帝的那張随時都要怒而殺人的臉,他有多少酒也都被吓醒了。
沉默良久,趙辰軒突然道:“你好大膽子,太後都敢毒害!”
衛繼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顫巍巍俯在地上,說道:“皇上這是何意,卑職聽不明白……”
“你不用再同朕演戲,你跟那人做的勾當真當我不知道嗎?她已将你二人合謀換藥,毒殺太後的罪行全數招供。畢竟是服侍我一場的人,我會給她留個全屍。至于你……”趙辰軒的目光冷飕飕掃向他:“你一家兩百八十七口人,一個也別想善終!”
衛繼果然被吓得不輕,兩條腿都仿佛不在了似的,軟綿綿跪在地上。
他做最後的掙紮:“換藥之事與卑職絕無幹系,請皇上明察!”
“你還敢狡辯,”趙辰軒語意森然:“你是想讓她與你當面對質不成?”
他甩手扔下一沓紙箋,那紙飄飄蕩蕩,落在衛繼前方一丈左右。
衛繼不敢去撿,隐隐約約見那紙上透出字來,寫得密密麻麻,張牙舞爪,似要躍出來吞噬他。
分明是他在府中苦心孤詣把有滋補之效的榮清丸變成能要人命的毒物時,多日苦思冥想下記載的醫案。
他的精神已近崩潰,大腦無法運轉,一瞬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埋着頭爛泥一般跪着,額上的汗簌簌往下直落。
朦朦胧胧中又聽皇帝道:“你府中有一對剛滿三歲的龍鳳胎吧,只要你現在認罪,朕可以考慮放過他們。若再執迷不悟,朕就将你兒子送去南風館,将你女兒送去群芳樓!”
這話如一把刀般精準無誤地捅進衛繼心髒。他想到自己一雙可愛的兒女,一瞬間什麽也顧不得了,當即喊道:“卑職認罪!”
次日一早,趙辰軒親至大理寺,對太後中毒身亡一事重新開堂審理。
自舒貴妃以“靈前無禮”的罪名被關押起來後,鮑中延明裏暗裏不知為她費了多少心思,可不管請了多少大臣寫了多少折子,皇帝始終不肯放人,甚至變得睚眦必報起來,但凡誰為舒貴妃說了一句好話,等不到第二天,皇帝就會把那人八百年前做過的一件極其不起眼的貪財斂色之事翻出來,三言兩語說得那人幾乎快要昏厥過去,從此再不敢替他寫一份折子了。
鮑中延幾經周折,頭發都白完了,也沒有想辦法把自己女兒救出來。
當初也是他糊塗,見女兒實在憎恨孫靈陌,孫靈陌再在宮裏多待一天,她就好像一天不得安寧一樣。況鮑敏被賜死一事也确實與孫靈陌有關,他腦子一熱,真就幫女兒做了不少事,趁着皇上出外治洪,準備下手把孫靈陌斬草除根。
如今草根沒拔,倒害得他女兒身陷囹圄。
他後悔得簡直想一頭碰死。
等皇上打了勝仗回來,還沒等歇,立刻就召集衆位大臣去大理寺聽審。鮑中延心驚膽戰地坐了轎子去到那裏,走路時兩條腿軟得快站不住。及至到了正堂,看見早已廢了一雙手,形容潦草的舒貴妃時,更是心疼得老淚縱橫。
在舒貴妃身邊還跪着一人,卻是向來性子娴靜,很少惹是生非的萱妃。
這段時間以來萱妃眼見着後宮裏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了大牢裏的舒貴妃和她兩個人。她預感到什麽,知道皇上很有可能是查到什麽了。可是等來等去,皇上始終沒有來找過她。她脖子上好像懸了把随時會砍下來的刀,她每天都活在未知的心驚膽戰裏,精神越來越差。
如今孫靈陌已被皇上帶回了宮,皇上連一天都沒有等,迫不及待地要給她平反。既是這麽着急,肯定早就已經找到了證據。
萱妃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擡眼時,剛好看見皇帝從門口走了進來。
堂裏的大臣忙紛紛跪倒一地。
皇帝神色清冷地在堂上椅子裏坐了。很快,孫靈陌被人從外面帶過來,卻只是在堂裏一側站着,手上也未束繩索,并沒有被當成嫌犯。
萱妃擡頭看她,一年未見,她的形容倒并未憔悴,反而愈發靈氣逼人起來,想也知道這段時間皇帝對她多有呵護。
萱妃目中噴火,一時又恨又妒。只怪老天次次都回護着孫靈陌,讓她從死路裏逃出生天。
少頃,趙辰軒看着堂下衆人,淡聲開口:“去歲太後暴斃身亡一事多有蹊跷,因變故良多,擱置未理。今日重審,衆卿可有異議?
大臣們忙道不敢。
趙辰軒背靠進椅子裏,冷聲開口:“帶仵作。”
一名胡子花白的仵作被帶了上來,跪下把太後死狀并死因說了一遍,最後道:“太後确實是死于榮清丸無疑,只是太後服用的榮清丸或是被人掉包過,并不是孫大夫所送去的。”
太後一直是染春在服侍,榮清丸那種東西要想掉包,除了染春外無人再有這麽大本事。
仵作說完,繡月、友松、染春并一名臉生的太監被帶到堂上。
自舒貴妃失勢後,繡月被調回了倚晴館,又能跟杜衡待在一處了。她與杜衡每天都祈禱孫靈陌能平平安安地回來,好能洗清一身冤屈,不再平白無故受着天下人的辱罵。如今見她真的沒事,繡月喜不自勝。
聽見有人問話,繡月忙道:“奴才可做人證,萱妃與太後身邊的染春姑娘素有牽連。染春伺候太後多年,對太後一向忠心耿耿,本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害太後的。可那日奴才去萱妃宮裏送東西,恰好碰見一個叫陸闖的宦官被萱妃的人拿住。友松口口聲聲說陸闖犯了偷盜之罪,要請示了舒貴妃把他打死。後來許多天過去,陸闖卻還好好地,并沒有出事。奴才素知陸闖與染春姑娘情誼深厚,兩人八歲入宮,相扶相持走到如今,染春拿他真如當自己性命一般。為救陸闖,想來她什麽事也願意做。”
染春和那名宦官聽了她的話,全都吓得戰戰兢兢,頭都擡不起來。懾于皇帝壓力,知道他留着他們性命這麽久就是為了今日,故此一句駁斥的話都說不出來。
友松卻是聽得滿臉恨色,沖繡月罵道:“你在胡說什麽!根本就沒有這種事,我家娘娘一向深居簡出,從不與人争競,況唆使染春去害太後對我家娘娘有什麽好處?你怎麽扣了這麽大一個屎盆子到我家娘娘頭上!”
繡月卻道:“我并沒有說萱妃讓染春做了什麽,怎麽你倒自己把太後中毒一事扣到自己家娘娘頭上?”
友松臉色煞白,被說得啞口無言。
繡月重面向皇上的方向,說道:“奴才句句屬實,不敢妄言。”
趙辰軒涼涼擡了擡眼皮,看着堂下的染春:“你可有話說?”
染春背上一寒,渾身哆嗦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