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抱歉！”晏懷桑的心髒砰砰亂跳, 下意識地拒絕了他，往後接連退了好幾步，“我……現在沒有那方面的心思。”

有了之前面對謝淩逸的經驗, 她這次反應的時間稍微快了一些。

“沒關系的！”被拒絕後的顏岚歸猛地意識到自己剛才都說了哪些不得了的話, 臉色愈來愈紅, 又變成了熟透的紅蘋果的顏色, “我我我，我剛才也不知道怎麽了，不是故意說出來的！”

顏岚歸一頓, 又覺得自己方才的表達有誤, 眼睛眨動得飛快，音量無意識地增大，手足無措地解釋道：“但那些都是真心話！我喜歡你, 不是亂說的！”

“喂喂喂, 你小聲一點。”趁他沒把話說完, 晏懷桑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巴, “走廊上還有其他同學在呢。”

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的顏岚歸連忙點頭，鴉羽般的睫毛頻頻晃動。

晏懷桑看着他這副乖巧的模樣，心底莫名泛起一陣柔軟, 松手後向上拍了拍他的腦袋。

顏岚歸頭頂的碎發被她拍得松散。

之前的尴尬感覺在無形之中被沖淡了不少, 現在的晏懷桑只是覺得他這樣笨拙又慌張的表情怪可愛的。

讓人隐約有一種想要捉弄他的感覺。

這麽想着，晏懷桑彎起的杏眼裏透露出淺淺的笑意。

“晏懷桑, 你讨厭我嗎？”顏岚歸想到不久前她的拒絕，眉宇間湧起愁思。

晏懷桑搖頭, 一邊用一字夾重新恰好他的劉海。

“那等你哪天有那方面的心思了, 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顏岚歸用雙手晏懷桑的手掌，真情流露, 起誓一般地說道，“在那之前，我會努力做你的朋友，絕對不會越線的！”

晏懷桑的視線尴尬地停滞在半空，含含糊糊地點了點頭，沉默半晌後把手抽了回來，下定決心迫使自己給出一個不那麽拖泥帶水的回應，艱難地張動雙唇。

“顏岚歸，我不能給你任何不确切的希望，也不想看到你為了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到來的事件、卑微地在我的身邊等待着。看到那樣的你，我一定會很不自在、也會很難受的。”想說的話從唇齒間不斷溢出，晏懷桑沒來由地感到一陣輕松。

原來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可怕。

但是顏岚歸顯然抓錯了重點，柳葉眼的眼尾下垂，眼眸中的光芒驀地消散，語氣沮喪：“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嗎？因為我做的事情太過分了，對不對？”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晏懷桑連忙擺手，正準備解釋清楚。

“那也就是說！”顏岚歸一步步地靠近她，搶先開口問道，“你還是會和我一起申請國外的大學，然後和我一起在那邊定居，對嗎？”

他的身影逆着光線，擋在晏懷桑的身前，湊過去後将她的臉龐籠罩在陰影之中。

“……嗯，是的。”晏懷桑被一轉攻勢的顏岚歸逼到牆角，心情微妙地複雜了起來，仰頭望去，接着他的話回答，“之前不是也答應過要和你合租嗎？”

“太好了。”顏岚歸長長地舒了口氣，垂首望着地面，呼吸聽上去有些錯亂，語速也很是急促，“晏懷桑，我現在的心情好亂，要獨自整理一下才行……再見啦！”

顏岚歸說完，也不給晏懷桑反應的時間，掉頭就跑回了教室。

“不是，我話還沒說完呢……”晏懷桑下意識地伸手去夠他，卻遲了一步。

晏懷桑稍微冷靜下來，仔細複盤他們剛才的對話，意味深長地微眯雙眼。

她不覺得像顏岚歸這樣經常考到年級第一的聰明人會聽不懂她說的那一大段話。

……顏岚歸或許是像從前的她一樣在刻意回避事實。因為不想去聽懂，所以假裝自己沒有聽懂。

“算了。”晏懷桑回過神來，也朝教室裏面走。

真相度的問題仍然沒有被解決。

她現在的心情也很亂，也很需要安靜地思考整理一會兒。

從後門的門口望去，晏懷桑一眼就看到了溫牧陽，他正低着頭在手機屏幕上打字，大概是在和誰聊天。

“叮咚——”晏懷桑聽到她自己的手機發出清脆的鈴聲。

通知欄彈出來裴歡辭在Connect裏發來的一個鏈接。

晏懷桑微微愣了半晌，打開才發現鏈接的內容是裴氏男爵家暴裴歡辭的錄像視頻。

上傳時間是五分鐘前，播放量暫時只有一百多點擊，沒有被大肆傳播。

剎那間，晏懷桑的腦子裏有很多個疑惑：這個視頻是誰上傳的？肯定不是裴氏男爵，難道是裴歡辭嗎？可是上傳這個對他而言有什麽好處？

晏懷桑完全無法理解裴歡辭這麽做的動機……難道她不夠了解的重要角色其實是裴歡辭？

“叮咚——”伴随着又一聲提示音，裴歡辭再次發來一條消息：

【晏懷桑，我現在很想聽一聽你的聲音。】

……

窗外的校園暴露在刺眼的陽光下，一切事物都顯得格外的清晰。

溫牧陽站在教室的窗邊，望着樓下奔跑着的晏懷桑。

才結束了與顏岚歸之間的談話，她又立刻朝學生會大樓的方向跑動。

“……”溫牧陽将視線游移回手機屏幕。

聊天界面上，是他發給對方的短信：

【假借公爵的名義、動用他的特權，讓法院盡快處理孫霭歸的案件，我要知道他和晏懷桑的關聯。】

【想辦法讓兩大財團的人避免得到提前庭審的消息。】

【放手去做，任何後果由我來承擔。】

溫牧陽的眸光微轉，擡手又發送了一句：

【最好在今晚前進行一審。】

.

學生會大樓。

一路上，晏懷桑有意觀察着學生會成員們的表情和目光，以及他們是否有在竊竊私語着什麽。

值得慶幸的是，暫時還沒有人在議論裴歡辭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那則視頻才上傳了十幾分鐘，大部分的同學還沒來得及看到。

“你還好吧？”一進到學生會會長的辦公室，晏懷桑便着急地問道。

房間內只有她和裴歡辭兩個人。

“晏氏伯爵會和他離婚的。”端坐在辦公桌前的裴歡辭這麽回答她，語氣堅定。

晏懷桑被他這麽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惹得目光呆滞：“嗯？”

……她想起來了，裴歡辭之前好像也說過晏氏伯爵和裴氏男爵離婚的事情。

“很快，我便不再是你的哥哥了。”裴歡辭一邊說着，一邊起身朝她走來，金色的發尾末梢在行走中搖曳，“到時候，我想以裴歡辭的身份重新認識你。”

裴歡辭高挑的身影在略為昏暗的光線下透露出一股似有若無的壓迫感。

“……什麽意思？”晏懷桑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困惑不解地瞪大眼睛，“怎麽說？我現在認識的你不是裴歡辭嗎？”

晏懷桑莫名覺得眼前的裴歡辭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

明明只是分開了幾個小時，但他看起來似乎比以往成熟了許多，眼神也變得十分堅毅。

“我收回之前說要當你哥哥的話。”裴歡辭眼底沉重複雜的情愫被她的問題岔散了大半，無奈地嘆了口氣，随後重新望向她，一字一句地道，“晏懷桑，我們已經成年了。等他們離婚以後……請你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晏懷桑猶如石膏雕像一般地靜止在原地，只剩下兩只因為震驚而晃動的瞳孔。

追、追求？這算是告白嗎？

她這是在半個小時內被兩個不同的人告白了？

晏懷桑的兩只杏眼都往外冒着迷茫的神色，陷入沉思。

……

今天的晌午過後，她才從溫牧陽的床上醒來。

醒來以後她先是聽說孫霭歸把謝淩逸的父親捅死了，緊接着又是被顏岚歸和裴歡辭接連表白。

雖然這裏是本就奇怪的小說世界……但以上的劇情全都發生在短短幾個小時內，是不是過于魔幻了？甚至還透露着幾分荒謬的喜感。

細細想來，晏懷桑猛地驚覺原作的三個重要角色好像全都跟她表白了。

的确，她承認自己天生麗質，性格開朗樂觀、積極向上，說話還風趣幽默。

所以她受歡迎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就在晏懷桑神情恍惚地想入非非的時候，裴歡辭清冷的嗓音響起：“我并不是要求你答應我什麽。”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的心意。”他的心弦被無端撥動，情難自抑地撫摸上晏懷桑的臉頰，“我現在……應該有資格表達對你的心意了。”

“晏懷桑，你有沒有覺得現在的我還算是一個不錯的人呢？至少我敢揭露這個真實的我……我并不是一個怯懦的人，對嗎？”

裴歡辭指腹處的溫度冰涼，稍顯粗粝的指紋在臉上摩挲的感覺讓晏懷桑感到很舒服。

她還沒完全從震撼的情緒中走出來，不自覺地眯起眼尾，露出一幅惬意的神情，貼着他的掌心微微點頭。

“謝謝你願意來看我……見到你讓我的心情好了許多。”裴歡辭的唇角淺淺上揚，戀戀不舍地收回手，将她輕推了出去，“明天見。”

晏懷桑垂眸望着眼前緊閉的房門，後知後覺地感覺出來什麽。

剛才，裴歡辭的手指一直在顫抖。

他并不像看上去的那般冷靜。

裴歡辭其實……很害怕曝光視頻的後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