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本

“你要看看嗎？”謝淩逸意識到晏懷桑的表情有些反常, 以為她在好奇，便主動把手機遞給她。

晏懷桑的确很想知道謝淩逸是怎麽跟謝時六說的，毫不猶豫地起身接過手機。

屏幕上, 短信裏的信息是這樣的：

【你猜錯了, 晏懷桑不是女生。】

【那是晏懷桑的雙胞胎姐姐。】

“……你的外婆已經在懷疑我是女生了嗎？”晏懷桑發現她錯怪了謝淩逸,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也是。謝淩逸只是在情感和人際系方面比較懵懂, 但是他的智力水平還是正常的。

謝淩逸點頭：“昨天晚上，她跟我說的。”

“因為她聽說晏氏伯爵的孩子出席了宴會，并且那個孩子是女生？”晏懷桑一邊分析式地提問, 一邊傾身把手機還給他。

謝淩逸再次點頭。

晏懷桑的頭腦瘋狂運轉。

既然謝時六昨天晚上便知道了這個信息, 那麽她應該是在主動地盯着有關晏氏家族的情報。

晏懷桑稍微有些詫異，沒想到謝時六居然這麽關注自己。

她目前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個——因為她是謝淩逸的朋友。

“你的外婆還挺關心你的。”晏懷桑這麽想着，情不自禁地将心聲說了出口。

聽到她的話, 謝淩逸稍微一頓, 神情有些不自然, 用不置可否的态度問道：“她好像變了一點……你和她說過什麽嗎？”

晏懷桑聞言後一愣, 瞳孔微微放大。

原來謝淩逸已經知道她和謝時六見過面了——這只可能是謝時六本人告訴他的。

“咳咳，倒也沒說什麽。”晏懷桑不想讓謝淩逸知道她對他們家的家事指手畫腳過，下意識地轉移話題, 明知故問地道, “你這段時間沒來上學，都在家裏做什麽？”

謝淩逸沒有追問下去, 順着她的問題答道：“外婆讓我學習如何掌管公司。”

他的語氣聽上去并不是那麽的情願。

晏懷桑想起他在幕間劇情裏的苦衷，猜測謝時六估計是再一次用他奶奶的醫藥費來逼他, 于是十分知趣地閉口不言。

而謝淩逸似乎陷入了沉思, 也沒有再說話。

一時之間，房間內變得很是安靜。

“咚咚咚——”突如其來的敲門聲, 打破了略顯尴尬的沉寂場景。

“我去開門！”晏懷桑一心想從尴尬的氛圍中逃脫，連忙走到門口。

門外站着的人是顏岚歸，手裏捧着兩本筆記本。

自從顏岚歸将劉海別上去以後，他的眉眼就格外清楚地露在外面。

晏懷桑一眼看出他眼底的黑眼圈比平常嚴重了許多。

“……你哭了？”顏岚歸看到晏懷桑的睫毛上還殘留着細小的淚珠，只思考了一瞬，立刻帶着怒氣闖進房間。

晏懷桑側身盯着顏岚歸張開雙臂擋在她身前的背影，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

“你對晏懷桑做了什麽！”顏岚歸望着坐在晏懷桑床上的謝淩逸，眼神中滿是愠怒。

謝淩逸微微皺眉，雖然他沒有開口，不悅的情緒卻幾乎快要滿溢出來。

“你誤會了！”晏懷桑終于從劍拔弩張的氣氛中緩過神來，撿起顏岚歸掉落在地上的筆記本，拽着他的胳膊往回拉，“我哭是因為心情不好，謝淩逸沒對我做什麽。”

“……是真的嗎？”顏岚歸聞言微怔，憤怒的表情驀地消失，雙臂緩緩地放了下來。

晏懷桑有些詫異，沒想到顏岚歸竟然會為了保護她而這樣對謝淩逸說話，快速繞到他的身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當然是真的。我和謝淩逸是朋友，他不會欺負我的，你放心吧。”

“……不好意思，是我沖動了。”顏岚歸略微有些尴尬，稍稍低頭，視線落在晏懷桑手裏的筆記本上，這才想起來他今天過來的本意。

“這兩本是我周末為你準備的各個科目的筆記，應該會對你有所幫助。”顏岚歸的柳葉眼含笑，黑曜石一般的瞳孔裏有細碎的光芒在閃耀，“你要加油！明天再見！”

顏岚歸說完，徑直轉身離開了她的房間，還很貼心地替她關上了門。

“……”晏懷桑被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顏岚歸搞得一頭霧水，低頭翻了翻厚厚的筆記本，思緒不由自主地蔓延。

這兩本寫滿了知識點的筆記本，看起來是顏岚歸用心為她抄寫的……他的黑眼圈不會就是這麽來的吧？

忽地，晏懷桑的腦海裏閃現上周五那天、顏岚歸對她說過的話：“晏懷桑，我們一起努力學習吧，然後去申請國外的大學，一起逃離這個國家。”

……她當時就是随口答應了一聲，沒想到顏岚歸居然對待得這麽認真。

晏懷桑握着筆記本，心底有些感動。

她現在是為了解鎖顏岚歸的幕間劇情而在接近他，但是顏岚歸卻是真心想要和她做好朋友。

“他是誰？”在她身後一直緘口不語的謝淩逸忽然出聲。

晏懷桑聽見聲音，自然而然地回頭看他，一邊把筆記本仔細地合好：“你不記得他了嗎？他是顏岚歸，就是之前在廁所的那一次，有人欺負他，然後我站出去幫他解圍，最後你從旁邊的隔間走了出來……”

“所以，他是你的什麽人？”謝淩逸仍然皺着雙眉，開口打斷了晏懷桑的解釋。

他并不在意那個人是誰，他只是在意晏懷桑和那個人的關系。

“顏岚歸也是我的朋友啊。”晏懷桑沒有察覺出謝淩逸口吻中的不悅，把手中的筆記本放進書包裏。

謝淩逸悄然無聲地走到晏懷桑的身旁，瞳孔微微轉動：“我和他，你更想和誰做朋友？”

“……怎麽突然問這種致命的二選一問題？”晏懷桑莫名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下意識地往反方向挪動一步。

謝淩逸一手撐在電腦桌上，低頭湊到晏懷桑的面前，清新的薄荷香氣伴随着他的話語一同襲來，深棕色的眼眸裏充滿了炙熱又猛烈的感情：“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嗎？”

晏懷桑擡眸掉進謝淩逸那對深邃的瑞鳳眼，不自然地移開目光，音量微弱得近乎于呢喃：“……我也不知道。”

“為什麽不知道？”謝淩逸更加靠近了過來，二人的鼻尖差一點就要碰在一起。

在這樣親昵的動作之下，晏懷桑有種被謝淩逸的體溫包裹住全身的錯覺。

晏懷桑僵硬地眨着睫毛，突然說不出話來。

……她現在有點後悔和這麽多人交朋友了。

受歡迎真是一件令人心累且頭疼的事情。

.

翌日。

午休前的最後一節課是安靜的自習環節。

晏懷桑焦躁不安地翻閱着筆記本，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她等了一整個上午都沒有等來溫牧陽的主動提問，眼下終于按捺不住了，猛地轉頭去看溫牧陽：“你……”

然而溫牧陽居然先她一步開口，垂眸盯着晏懷桑桌上的筆記本：“這是別人借給你的嗎？字跡和你的并不一樣。”

“是顏岚歸給我的。”晏懷桑被他打了一岔，停頓了半晌，并沒有忘記她打算問的事情，“你應該聽說了吧，上周六裴氏男爵舉行的那場宴會。”

溫牧陽的視線繼續在筆記本上停留了數秒，緩緩上移，含笑地回答她：“聽說晏氏伯爵家的千金也出席了。我正在好奇，晏氏伯爵久藏于屋的病弱孩子是雙生子嗎？那麽你是那位千金的弟弟還是哥哥呢？”

“……”晏懷桑沒想到他竟然還能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眉毛末梢無語地上挑了幾下。

她真的很看不慣溫牧陽這副自以為掌控着一切的游刃有餘的樣子。

“哎呀，你臉上好像有髒東西，我來幫你擦擦。”晏懷桑有意想讓他吃癟，假笑着去捏溫牧陽的側臉，手法很是用力，像是在捏橡皮泥一樣。

溫牧陽的臉頰果然稍稍泛紅，快速握住她的手往下拉扯，然後瞥了一眼它幹淨的指尖，桃花眼微眯：“……看來，你的哥哥已經和你坦白過了。”

“坦白什麽了？你怎麽知道？”晏懷桑也決定和他裝傻。

“自然不會比你知道得更清楚。”溫牧陽的桃花眼笑得彎如弦月。

“……笑笑笑，就知道笑！”晏懷桑被他打啞謎一樣的話惹出惱意，用桌上的筆記本遮住溫牧陽的視線，把話挑明，“你明明早就從裴歡辭那裏知道了，為什麽還瞞了我一個星期？”

溫牧陽輕輕将筆記本移開，靠過去些許，如初晨旭日般的嗓音帶着暖意：“我不過是瞞了你一個星期而已，但你的秘密可是瞞了我三個月。”

“我……”晏懷桑被他的話術繞了進去，竟然有那麽一瞬間覺得她才是理虧的那一方。

她明明是在說溫牧陽的不是，怎麽反倒被他暗戳戳地指責了？

溫牧陽的話語并沒有停下，眉眼滿是好奇：“更何況你經常騙我、我都沒有生氣過，你現在為什麽要生氣呢？”

“我什麽時候騙你了。”晏懷桑下意識地反駁他，說完才意識到她好像……的确經常撒謊來着。

“看來你騙了我太多次，已經多到想不起來了。”溫牧陽的琥珀色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起伏，飽含笑意的桃花眼讓人瞧不出其餘情緒，話鋒陡然一轉，“需要我提醒你嗎？”

“比如，我問你是否認識裴歡辭表妹的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