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學院的純愛文女配只想活命 — 第 52 章 宴會

宴會

“……”面對顏岚歸的問題, 晏懷桑選擇了保持沉默。

因為她實在是找不出借口。

現在的顏岚歸……不只是他,所有的重要角色都沒辦法再為晏懷桑提供大量的厭惡值。

而解鎖幕間劇情的條件又十分不清楚,所以她這幾天确實在消極怠工, 确切地說——是什麽都沒做。

念及此處, 晏懷桑的臉色一黑。

還不是怪系統每次說話都是模棱兩可、含糊不清, 如果它能把“了解重要角色”的條件說得更詳細一些, 她肯定會比現在更加有動力的。

“顏岚歸,你為什麽想要和我做朋友啊?”晏懷桑決定用問題回答問題,這樣她就不用冥思苦想如何解釋了, “我身上有哪個閃光點吸引了你嗎?”

顏岚歸想也不想地回答她:“因為你和我一樣。”

“……一樣什麽?”晏懷桑沒預料到這樣的答案, 稍微愣了片刻。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顏岚歸閃爍其辭地說道,“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們是一樣的!”

晏懷桑狐疑地打量了一臉信誓旦旦的顏岚歸幾眼, 覺得他這副神情像極了把自己當成天選之子的中二少年。

“……你等等。”晏懷桑停下腳步, 煞有其事地閉上雙眼, 開始頭腦風暴。

或許顏岚歸在預知夢中得知了這個世界是一本耽美小說以後, 就一直以為自己是脫離了原著劇情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而她晏懷桑——又是一個本來在原著劇情裏早就死去、卻一直活到了現在的奇跡角色。

顏岚歸所說的“一樣”指的是這個嗎?因為他們兩個人都是和原著劇情中的描寫相差甚遠的存在。

……但是晏懷桑又覺得這個想法有些勉強。

因為顏岚歸不是早就隐隐約約地察覺到有她參與其中時、原著劇情會間接地發生改變嗎?

為什麽要等到現在才真實情感地想要和她做朋友呢?

一定還存在着什麽關鍵性的東西,讓顏岚歸對她的想法産生了改變。

想到這裏,晏懷桑的嘴角十分苦惱地癟起。

她最多只能知道這個關鍵性的東西和她送出去的戒指有關, 但是無法再猜測出更多的端倪了。

“晏懷桑, 我們一起努力學習吧。”顏岚歸等了許久,發覺晏懷桑仍然閉着眼睛, 有些忍耐不住地打破沉默,“然後去申請國外的大學, 一起逃離這個國家。”

“……你這話說得, 會讓我誤以為你想要和我私奔。”晏懷桑睜眼盯着滿懷期待的顏岚歸,情不自禁地吐槽道。

“差不多。”顏岚歸沒有像以往一樣反駁她的貧嘴, 極為鄭重地朝她點頭,“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逃脫我們的命運。”

閃閃發光的眼神,充滿希望的黑色瞳孔,炫目的陽光下反光的一字夾,上揚的嘴角…..

這些看起來很美好的東西讓晏懷桑舍不得開口打破,不由得移開目光,清了清嗓子,說:“好。”

反正在她本來的預想中,也是打算在畢業後離開晏氏家族,餘生都在國外旅居。

“太好了,說不定我們可以做一輩子的好朋友。”顏岚歸又繼續暢想未來,清麗的柳葉眼裏仍然閃閃發光,讓他眼底的黑眼圈都變得清爽了起來。

“……”晏懷桑假借遮陽的舉動,用手遮住顏岚歸投來的目光,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好、好有負擔!

……不是,顏岚歸為什麽要在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裏加上她的存在啊!

而且還用那麽閃亮耀眼的眼神看她,害得她完全不好意思和他唱反調!

.

次日清晨。

宴會舉行的日子。

貼身女仆早早地便将晏懷桑叫了起來,用放滿了玫瑰花瓣的清水洗淨雙手,為她梳妝打扮。

為了與“在聖亥尼斯學院的學生晏懷桑”這一身份更加區分開,晏懷桑特意準備了一頂閃着自然光澤的栗色假發,長度及腰。

女仆還為晏懷桑挑選了一件在貴族間很流行的樣式的晚禮服。

這是一條露肩長裙,淡藍色為主、素白色點綴其間;荷葉邊皺褶袖伴随着裙擺層層疊疊的蕾絲,為她添加了幾分俏皮的可愛;弧形優美的抹胸和圓弧形的裙撐讓她的腰部看上去比平時更纖細了些許。

不用再穿那副擠得人胸悶氣短的束胸,晏懷桑對此感到十分滿意,在房間內興奮地走來走去。

在穿越過來的将近三個月的時間內,晏懷桑一直在惡補貴族的基本禮儀,此時身姿挺拔地站在全身鏡的面前,竟然有模有樣的。

“天哪,我看起來好高貴……”晏懷桑嘴裏嘀嘀咕咕,一邊由衷地感嘆,一邊在落地鏡的面前瘋狂地擺弄起各種姿勢。

還好她當時答應了裴氏男爵出席這場晚宴,不然也不知道她在畢業出國前,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打扮成電視劇裏的貴族樣子。

“晏小姐,該啓程去萬傑莊園了。”女仆在門口看着對着鏡子自我欣賞的晏懷桑,笑了笑,提醒她,“您再不下去的話,裴少爺該着急了。”

晏懷桑從一系列的自戀行為中回過神來,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雙頰窘迫地變紅,從桌上順手拿起把嗓音變回去的藥瓶,一飲而盡,快速跟着女仆下了樓。

還在樓梯間時,晏懷桑便看到昂然挺立地站在古堡大門口的裴歡辭,身穿白色的燕尾服,領帶和胸前的徽章皆是淺藍。

他今天換了一個發型,将劉海梳成了背頭,看上去有股精致的貴氣,金色的頭發讓他像是童話故事裏的王子。

晏懷桑低頭看了眼她的淺藍色禮裙,總覺得和裴歡辭的西服套裝似乎是成對的。

……這算是兄妹裝嗎?

裴歡辭望着她從樓梯處走來,心中微動。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晏懷桑身穿正式的晚禮服,視線從她的衣裝移動到略施粉黛的清秀面容,順着她那滑落于胸前的栗色卷發看下去,高聳的胸部的正上方有一顆色澤純正的粉色塔菲石。

裴歡辭的臉頰忽地發燙,目光慌亂地移開,側過身去不再看她。

“我今天很好看吧?”晏懷桑自覺優雅地下樓,唇角得意地揚起,“哥哥?”

如果裴歡辭敢睜眼說瞎話、回答她“一般般”之類的話,她肯定會狠狠地踩他一腳。

誰知裴歡辭并沒有回應她,反而整個人都轉了過去,用背影對着她。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裴歡辭的臉頰紅得格外徹底。

雖然他從前似乎曾經聽過晏懷桑原本的少女嗓音,但是今天聽到她用着像是融化的砂糖一樣的聲音叫他哥哥,裴歡辭的心情……幾乎要好到飄飄然地飛到九天雲霄之外去了。

“你的耳朵好紅啊,很熱嗎?你裏面穿了什麽,是不是穿太多了?”晏懷桑走到裴歡辭的身後,發現他的耳後根特別紅,作勢要去看他的正臉。

“……你的面具呢?”裴歡辭邁步走出室外,故意不讓晏懷桑追上來,一月的天氣涼爽,吹來的冷風讓他臉龐的燥熱溫度驟然降下。

晏懷桑緊跟着走到庭院的石子路上,不以為意地回答他:“提前放到車上了,不用擔心。”

“宴會結束的時候,能等等我嗎?”裴歡辭忽然停下了步伐,捏了捏雙拳,“我有話和你說。”

晏懷桑終于走到了裴歡辭的身旁,望着他仍然微微泛紅的耳廓、和他臉上露出的罕見的堅定表情,點頭道:“好啊。”

裴歡辭要說的話應該是他這幾天一直想要和她坦白的那件事情吧?

晏懷桑暗自猜測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居然能讓裴歡辭糾結了這麽多天才下定決心。

.

萬傑莊園。

裴氏男爵為早到的幾位來賓準備了下午茶。

裴歡辭一進莊園,便和晏懷桑分開了,說是要回他從前的房間裏取一些東西。

戴着面具的晏懷桑便獨自來到大廳,簡單地吃了些甜點。

期間,晏懷桑還尴尬地回應了客人們的客套話,譬如“你們兄妹二人的關系真好”、“沒想到能在今日見到晏氏伯爵家的千金,真是亭亭玉立”、“裴少爺一表人才、晏小姐嬌俏可人,真是世間難見的養眼兄妹”之類恭維的話。

然而當晏懷桑轉身還沒走多遠時,她就聽到這些方才還笑臉相迎的人們交頭接耳地說道:

“晏小姐為什麽要戴面具?”

“不知道啊,是毀容了嗎?”

“真可憐,怪不得她這麽多年從不露面。”

“那晏氏伯爵也是挺可憐,就這麽一個孩子,還是見不得人的。”

……

晏懷桑的拳頭硬了硬。

……拜托,她還沒走遠呢!你們這幾個人就不能等幾分鐘再嘴碎嗎!

然而當晏懷桑轉身看回去,打算和這幾個人當面對質一番時,卻發現他們的臉上又堆起了十分禮貌的微笑:“晏小姐怎麽了,是還想和我們聊天嗎?”

晏懷桑僵硬地牽了牽唇角,也懶得說話了,毅然轉身走遠,心想:我不和你們這種人一般見識!

……

随着時間的不斷推移,萬傑莊園的來客也逐漸變多,場上熱鬧了許多。

裴歡辭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回來的,正站在裴氏男爵的身旁、和裴氏男爵一起進行着貴族間毫無意義的社交。

晏懷桑嫌他們吵鬧,特意尋了個僻靜點的角落,視線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于是時不時地看向在場的人裏她最熟悉的一位、也就是裴歡辭。

穿着得體的傭人們已經端上來了好幾輪不同的餐前點心,晏懷桑一邊安靜地吃着,一邊坐在原處看喧鬧的人群。

大廳內的裝潢風格非常富麗堂皇,看得出裴氏男爵是特意下過一番心血的。

天色漸暗,離晚會正式開始的時間已經不遠了。

大廳正上方吊着的絢麗精巧的大宮燈開始散發光輝,下方墜着的幾串微微晃動的水晶流蘇将绮豔的燈光反射到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像是流動的水跡。

這一切都讓人覺得紙醉金迷,看得晏懷桑生出了幾分迷離恍惚的感覺。

終于,盛大的晚宴正式開始了。

姍姍來遲的晏氏伯爵踏入大廳,裴氏男爵連忙走過去、挽起她的手臂,向場上的衆人致辭道:“今天,我很榮幸能邀請到各位來賓參加我們家族的宴會,請大家自由游賞,玩得盡興,不醉不歸!”

場上響起一連串熱烈的鼓掌聲。

此時此刻,裴氏男爵無疑是今日的主角,人群中的焦點。

晏懷桑以為這就算完了,低頭喝了口橙子汽水,高腳杯內的冰塊互相碰撞、發出當啷啷的聲音。

她打算再待會兒,欣賞一下貴族們跳舞的模樣,然後就可以悄悄溜走了……緊接着,晏懷桑忽然想起來裴歡辭在出發前說的話。

好吧,她還得等裴歡辭一起離開才行。

想到這裏,晏懷桑頗為幽怨地望向遠處的裴歡辭。

他待會兒最好是要說很重要的事情。

猝不及防地,裴氏男爵又繼續朗聲道:“相信大家也聽說了,今夜晏氏伯爵那位從不在外人面前現身的愛女也出席了,她現在正坐在那邊的角落。”

裴氏男爵将目光投向了晏懷桑:“只不過她的身體欠佳,沒有足夠的氣力說太多的話,還望大家海涵,盡量不要去叨擾。”

一時之間,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朝晏懷桑的方向看了過去。

“小女今日的身體狀況尤其不好,還請大家……最好不要打擾她的清淨。順帶一提,她的姓名是對外嚴格保密的信息,大家不必多問。”晏氏伯爵晏清秋突然開了口,清冷的面龐上帶着淺淺的笑意,從侍者端起的銀盤上拿起裝了紅酒的高腳杯,朝大家舉了舉,然後飲下。

由于晏氏伯爵緊接着便在裴氏男爵的後面多說了這些話,成功地将衆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大家都沒有再看晏懷桑了。

晏懷桑如釋重負地繼續喝着橙子汽水,安靜地享用獨處的氛圍。

圓形的餐桌處傳來觥籌交錯的聲音,各位來賓們執起刀叉,開始用餐。

酒過三巡,從音響中響起疾緩揚抑的古典音樂。

在暗淡且柔和的光線中,在場的男女老少大都兩兩配對、跳起優雅的華爾茲。

不知道過了多久,晏懷桑才猛地發覺,晏氏伯爵晏清秋突然出現在她的不遠處、也不知是何時走過來的。

她偷瞄了身後的晏氏伯爵一眼。

……晏清秋是碰巧過來的嗎?為什麽剛好停在了離她幾米左右遠的位置呢?

“哈欠——”晏懷桑在面具後面打了個呵欠,有些困了,在人海裏搜尋裴歡辭的身影,想催着他快點離開。

晏懷桑還沒找到裴歡辭在哪兒,就看到一個明顯喝醉了的男人走了過來。

“晏小姐好,請問你為什麽要戴面具呢?”那個男人端着酒杯,腳步不穩,搖搖晃晃地站到她的身旁。

晏懷桑一點都不想和醉鬼廢話:“你剛剛沒聽見我母親說什麽嗎?她說——別來打擾我。”

【恭喜宿主獲得1點厭惡值,系統自動為您轉換為1天的生命值。】

晏懷桑斜睨了他一眼。對于路人而言,1點厭惡值也不算少了,這說明這個男人現在應該是相當地讨厭她。

因為她随便說出的一句話就能破防成這樣……晏懷桑躲在面具後對他翻了個白眼,只覺得這人和裴氏男爵是同一個類型的人類。

“你!不會是長得奇醜無比吧,哈哈哈!”喝醉的男人似乎被晏懷桑傷到了脆弱的自尊心,報複性地出言嘲諷,“聽說你生下來就沒有父親,怪不得教養也就這樣了。”

晏懷桑聞言站了起來,将杯中剩餘的飲料盡數潑在那人的臉上,冷笑道:“我的父親活在我的心裏,但是你的父親說不準今晚就會出現在火葬場裏。”

【宿主,系統感覺到您此刻異常憤怒,甚至還想繼續擡手給這人一巴掌。】

【但是系統并不建議宿主這麽做。】

【潑酒的行為足夠讓他在今夜顏面盡失了,掌掴的行為或許會将事态激化得更加嚴重,還請宿主保持冷靜。】

系統連續發出的三道聲音将晏懷桑的理智拉了回來。

晏懷桑知道系統說得在理,微微垂眸,坐了回去。

……在她穿越來之前的原本世界裏,她的父母早早地便過世了。

所以當她聽到別人罵她的父母時,才會情不自禁地這麽生氣。

附近的人聽見動靜,紛紛看了過來。

還有幾個人分外做作地捂住嘴巴,一臉驚恐地偷瞄。

“張先生,你喝醉了。”晏清秋突然從後方走出,站在了晏懷桑的身前,朝遠處的傭人們使了個眼神。

被晏清秋稱為張先生的人眼見面前之人是伯爵,醉意立刻清醒了幾分,連忙解釋道:“晏氏伯爵,非常抱歉!我剛才……”

“不必多言,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晏清秋唇邊挂着禮貌疏離的微笑,注視着幾位身強體壯的傭人将張先生帶出大廳外,然後便離開了。

晏懷桑完全沒有想到晏清秋會站出來替她說話。

她應該沒有自作多情吧?方才的情形……晏清秋的确是在幫她,對吧?

騷動平息,周圍的人群也逐漸疏散。

但是晏懷桑仍然能聽見他們的閑言碎語:

“晏氏伯爵這是在給大家下馬威呀。”

“看來這孩子也不像傳聞中的那樣是晏氏一族抛棄的孩子嘛。”

“不過你說說,這孩子十八年都沒出席過任何貴族活動,怎麽今天偏偏出來了?”

“誰知道呢,可能是要聯姻了?出來挑夫婿的?”

……

晏懷桑不禁在心裏暗罵:神經病吧,誰要結婚了?

眼見着她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旁人的話題中心,晏懷桑更加想要逃離這裏了,硬着頭皮換了個更加遠離人群的角落。

她讨厭這種被身旁一群不認識的人議論。

“呼——”晏懷桑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腳下的步履不停。

她一邊轉移陣地,一邊繼續找裴歡辭所在的地方。

要是裴歡辭沒能在半小時內出現、然後即使地對她訴說他想要坦白的心事的話……晏懷桑真的打算先離開這裏了。

因為上流社會的貴族宴會顯然不如晏懷桑之前想象得那般美好。

“晏懷桑。”

人群中的某處,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只差一點,真的只差一點。

晏懷桑差一點就忘記了今天在場的來客中不該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差一點就條件反射地扭過頭去了。

……怎麽辦,怎麽辦。

晏懷桑的心跳稍微地跳得快了一些,步伐加快,下意識地想要離那個聲音遠一些。

她認出來了,那個聲音是來自于孫霭歸的。

但是……孫霭歸怎麽會出席這場宴會呢?

她之前檢查過晚宴的邀請名單,上面并沒有孫霭歸的名字。

而且她也問過裴歡辭,裴歡辭說以裴氏男爵的地位和聲望,是不可能邀請到HSK和STG這種頂級財團、以及伯爵往上的爵位家族的。

本來在晏懷桑的預想中,她以為當溫牧陽和孫霭歸這些已經清除她來自與晏氏伯爵家的人得知“晏氏伯爵的女兒出席了周六的晚宴”這一信息時,會是在幾天之後。

所以她才覺得,到時候騙溫牧陽和孫霭歸說出席宴會的人是她的姐姐也沒關系。

畢竟等到那個時候,事情已經過去了,溫牧陽和孫霭歸就算再怎麽懷疑也拿她沒辦法——畢竟他們總不可能穿越到過去查看,也不可能沒來由地沖進晏氏家族的領地裏到處搜查。

但是現在,孫霭歸出現在了晚宴上,完全打亂了晏懷桑自作聰明的計劃。

……并且她聽得很清楚,孫霭歸對着她叫出了“晏懷桑”這個名字。

孫霭歸在試探她。

這說明孫霭歸已經在懷疑了,懷疑她就是聖亥尼斯學院中的那個男學生晏懷桑。

但她并不想讓孫霭歸知道她是女生。

晏懷桑想要走得更快些,可是蓬蓬裙的裙擺顯得很是累贅,讓她無法快速地移動在人群之中。

“晏小姐。”一道聲音突然在身側傳來,這樣的語氣任誰去聽、都是真情流露出的擔憂,“您看上去很着急,請問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晏懷桑覺得一昧地逃避或許并不是上策,杏眼微微轉動,在略一思量過後轉過身去,孫霭歸那張熟悉的面容便這樣出現在她的眼前。

孫霭歸眉眼彎彎地笑着。

他今天穿着一套白色西裝,乍一眼看過去,像只溫良可愛的小白兔。

“你是誰?”晏懷桑佯裝冷靜,表現出不認識他的樣子,想借機試探孫霭歸的反應,“本小姐累了、要先回去休息。不管你是裴氏男爵邀請地哪位客人……有事請去找傭人,本小姐不負責為客人排憂解難。”

孫霭歸立馬擺出雙手投降的姿勢,視線卻像是凝固在了她的手上一般,笑道:“晏小姐的手很像我一位朋友的手呢,我那位朋友的手……曾經觸碰過我的臉,所以我格外留意過。”

晏懷桑的眉毛無語地跳動了幾下。

……什麽叫做觸碰,明明是扇了兩個巴掌。

而且她今天穿戴了白色蕾絲手套,孫霭歸能看出來什麽就有鬼了。

晏懷桑在心底發出吐槽,将手藏到身後,嘴上卻是冷靜地呵斥,吐露出一陣輕蔑:“你到底是誰,真是無禮。我和你不過初次見面,你竟敢這樣放肆地盯着我的手看,看起來……你的家教不怎麽樣。”

“晏小姐真的不認識我嗎?”孫霭歸微眯雙眼,如毒液般黏膩的眼神在晏懷桑臉前的面具上打轉,最終鎖定在她暴露在空氣中的一對杏眼,“那……你聽說過晏懷桑這個名字嗎?”

晏懷桑大概明白孫霭歸的猜想到了哪一步,便準備動身離開:“我為什麽要回答你?我說過了,我現在很累,我要走了。再見。”

晏懷桑一邊說話,一邊側身,打算繞過孫霭歸走遠。

可是孫霭歸卻仿佛牛皮糖一樣黏了上來,緊跟在她身後,語透惋惜:“晏小姐你知道嗎?我聽說你今日出席了宴會,便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真沒想到我才剛到這裏,你就要回去了。”

“……別跟着我,也別和我說話。”晏懷桑發現她沒辦法用速度甩掉孫霭歸,破罐子破摔地停下腳步,“和陌生人說話會讓我覺得心理不适,我現在急需個人空間休息片刻。”

孫霭歸緊密地跟在她的身側,笑眯眯地說道:“晏小姐這是在趕我走嗎?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晏小姐願意摘下面具,讓我一睹芳容。”

“你做夢吧。”晏懷桑瞪着他,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在心中編排起謊言。

……如果她說她是“晏懷桑”的雙胞胎姐姐的話,那麽她的長相和“晏懷桑”一模一樣好像也說得過去。

“晏小姐這話說得真是令人傷心。”孫霭歸露出哀傷的神情,彷佛真的被她傷到了一般。

“我都不認識你,是你一直纏着我和我說話,誰管你傷不傷心。”晏懷桑繼續裝出飛揚跋扈的大小姐氣概,“……可以滾遠點嗎?”

“不要這麽絕情嘛,我只是說笑罷了,并不會真的勉強你摘下面具。”孫霭歸微微低頭,楚楚可憐地望着晏懷桑,“晏小姐,你難道都不可以留下來和我說幾句話嗎?”

孫霭歸說完,朝晏懷桑的身後快速看了一眼。

不多時,有一位侍者端着銀制餐盤走了過來。

孫霭歸擡眸看向餐盤上擺着的兩杯酒水,又轉而望向晏懷桑,笑着歪頭:“我們邊喝邊聊一會兒,怎麽樣?”

“不怎麽樣。”晏懷桑斬釘截鐵地拒絕他,說着便轉身,朝反方向邁步,警告道,“不管你是誰,我可是伯爵的女兒,別再來惹我。”

孫霭歸上前一步,輕扣住她的手腕。

“松手。”晏懷桑冷冷地道,“否則我就叫人來了。”

“哎呀,看來晏小姐是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呢。”孫霭歸不僅沒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緊了些,言笑盈盈地說道,“那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孫霭歸,是STG財團的小少爺。方才裴氏男爵看見我來了,可是開心得不得了呢。這裏是裴氏男爵的萬傑莊園,我想即便晏小姐你叫人來,我也不會被請走的。”

“……”晏懷桑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眼角瞥過宴會上的來賓們。

大廳內,有好幾位眼熟的面孔——晏懷桑在學校裏似乎撞見過,他們都是正在聖亥尼斯學院讀書的貴族子弟。

晏懷桑暫時不清楚這些人記不記得她的面孔。

只是……她現在還不能讓女扮男裝的秘密被暴露。

至少得等到短命的命格被修改,在清楚地确定自己擁有了正常的性命之後,她才能和晏氏家族的長老們撕破臉皮。

權衡利弊之下,晏懷桑稍稍擡眸,上下打量着孫霭歸的全身,心裏逐漸做出了決定。

不管如何,晏懷桑并不想做引人注目的事情,否則到時候勢必會引起新的麻煩。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盡量地想要安靜退場。

“有話就說,酒我就不喝了。”晏懷桑覺得和孫霭歸說幾句也沒什麽,高傲地擡起頭顱,睥睨着她,“你來歷不明,誰知道這酒裏有沒有下藥。”

畢竟同樣作為上流社會的公共人物,孫霭歸也會礙于那層體面,從而不敢輕舉妄動。

大家頂多也就是唇槍舌劍兩句罷了。

說不定……在她和孫霭歸說了幾句廢話之後,他就會對糾纏她這件事情失去興趣了。

人們不是常說,你要是不給出對方想要的反應,對方就會自知沒趣地離開嗎?

想到這裏,晏懷桑又凝視着孫霭歸的面孔,試圖揣測他的心理活動。

孫霭歸大概率……是想看到自己驚慌失措地逃離的樣子。

“晏小姐為什麽如此防備呢?”孫霭歸說着晏懷桑剛才的話說道,眼尾泛起委屈的漣漪,忽地又話鋒一轉,“該不會是……很了解我吧?”

“你想多了,我對誰都這樣。”晏懷桑無語至極地看着孫霭歸在她的面前演戲,真想給他頒個獎,從容不迫地迎上他的視線,“不過聽你這話的意思……你好像自己承認了你是個詭計多端的人。”

“是嗎?”孫霭歸笑笑,舉起侍者手中的兩個高腳杯,各飲了一口,遞給晏懷桑其中一杯,“如何,這樣總相信我沒下毒了吧?”

晏懷桑側目而視。

……不管怎樣,萬傑莊園是裴氏男爵的主場。

況且這又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孫霭歸就算不為了自己的名聲,也要為了孫家STG財團的名聲——要知道,孫家那位老爺子是非常可怕的,在外界可謂是出了名的獨斷專行,尤其痛恨誰抹黑孫家的名聲。

綜上所述,晏懷桑斷定孫霭歸不可能給堂堂的貴族子女下藥。

于是晏懷桑遍裝模作樣地喝了幾口,盡量不讓自己露出怯場的神情來。

晏懷桑很少喝酒,說不清這杯酒的味道是什麽,好像有點甜,又有點讓人上瘾,同時又十分地辣嗓子,嗆得她差點咳嗽出來。

“酒我可是喝了。”晏懷桑真心覺得這酒的味道還不錯,于是最後一次舉起酒杯,一飲而下,“哪怕你是STG財團孫家的小少爺……哦不,我聽人說……你和孫家老爺子并沒有血緣關系,也不知道該不該稱呼你為孫家的小少爺。總而言之,我已經給足了你面子。”

晏懷桑自認為她剛才的言行十分妥當,挑不出錯來。但凡孫霭歸懂得正常的社交禮儀,怎麽着都該放她離開了。

只可惜,孫霭歸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賴上她,仍然不松手:“就這麽不想看到我嗎?”

……簡直是得寸進尺,晏懷桑的性子已經被磨完了,甚至萌生了再給他兩個巴掌的沖動,卻突然發現她的腦袋似乎有些發暈。

“你騙我,你在酒裏放了什麽東西?”晏懷桑好看的黛眉緊緊地蹙成一團,盯着孫霭歸的眼神如刀劍般鋒利。

話雖如此,晏懷桑自己也覺得孫霭歸不可能下藥。

“晏小姐此話怎講?我可是什麽也沒放啊。”孫霭歸驟然湊近于晏懷桑的眼前,在咫尺之間的距離內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瞳孔,唇邊的笑意轉濃,“明明是你自願喝下那一杯高度烈酒的,我也沒想到晏小姐你會全部喝光。”

“……你故意的是吧?死變态。”晏懷桑的眉梢無語地跳動了幾下。

他要是早點說那是高度烈酒,她才不會連着喝三杯呢!

“晏小姐罵人的聲音真好聽。”孫霭歸沖她清純一笑,亮晶晶的眼眸中有某種難以言喻的光芒在躍動。

晏懷桑面色古怪地盯着孫霭歸,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草,這是什麽詭計多端的抖M啊,晏懷桑一時語塞,完全不想再罵孫霭歸,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給他爽到了。

孫霭歸用原本握着她手腕的手、靈活地摘下她左手上的蕾絲手套,迅速翻過她的掌心來看,看清了她掌心右下角那顆小小的痣。

“脫我手套幹什麽。”晏懷桑白了他一眼,收回左手,又從他的手中奪回手套。

烈酒的後勁上來得很快,晏懷桑頭昏腦脹得更狠了,用力搖了搖頭,好讓自己能夠清醒些。

“抱歉。”孫霭歸向後走了一步,騰出足夠的空間讓她重新戴好手套,眉眼彎彎。

晏懷桑并不理會他的道歉,趁着她的力氣還沒有完全因為醉意而流失,用高跟鞋尖對準孫霭歸的腳,狠狠地向下碾壓。

“唔——嗯!”孫霭歸的笑容瞬間凝固,突如其來的強烈疼痛讓他的臉色陡然變得慘白,下意識地想要叫出聲,又被他強忍了下來,最終化作了從喉嚨間溢出來的一聲悶哼。

“哎呀,孫少爺這是怎麽了,臉上毫無血色,還是別在宴會上呆着了,快去看看醫生吧。”晏懷桑看得很滿意,杏眼彎彎,連心情都歡快了不少。

“……看來晏小姐的酒量很好,居然還這麽有力氣。”孫霭歸望着晏懷桑眼底的笑意,心中的怒火無意識地消散了大半,陰恻恻地道,“有力無處使的話,不如與我共舞一曲。”

晏懷桑笑笑,伸出食指抵在他的額頭,字正腔圓地說:“我、不、要。”

大廳內的古典音樂仍然在緩緩流淌。

孫霭歸權當作沒有聽到晏懷桑說話一樣,一手握住她的右手,一手用力地扶着她的腰,帶着她進入舞池。

晏懷桑感覺到一股失重,下意識地用空餘的左手抓緊孫霭歸的右肩:“放我下來。”

“晏小姐不用緊張,把身體交給我就好。”孫霭歸似笑非笑地說道,“我的舞技還算可以。”

“……你是聾子嗎,我說讓你放我下來。”晏懷桑用餘光環視周圍。

周圍的人很多——舞池裏的絕大多數人在躍動舞步時都會輕輕擦過別人的肩膀。

在這樣人擠人的場景裏,快速跑出去不是很現實。

孫霭歸明顯感覺到搭在他身上的晏懷桑的身體正在變得綿軟無力,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不知道晏小姐喝醉了沒有,我也只是想要晏小姐您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認識晏懷桑嗎?”

在酒精的作用下,晏懷桑的視線一點點地開始模糊,朦朦胧胧中一條吐着猩紅蛇信子的白蛇。

“還是說……”借着不斷變換的舞姿,為了不讓其他人聽到二人的談話內容,孫霭歸低頭在晏懷桑的耳畔輕念,“你,就是晏懷桑。”

晏懷桑使勁咬了咬舌尖刺激自己的神經,痛覺驅散了眼前的幻覺,強迫昏沉的大腦重新運轉,冷靜地回應道:“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訴你。你說的那個叫做晏懷桑的人……是我的雙胞胎弟弟。只不過我和他不熟,如果他在什麽地方得罪過你……你找我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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