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到了醫院住院部四樓，按照同學們八卦，進門後一直往裏走，左手邊第二間是紀絲住的病房。剛好是晚飯時間，醫院對探視管理比較松，四人全悄悄進了門。

病房的門虛掩着，喬耐從玻璃處往裏看，突然發出一聲驚呼，三人間的病房，紀絲在靠窗位置，她身邊站着一個婦女，伸手抓着她的頭發，抓得她上半身不得不揚起，那婦女再使勁一慣，紀絲就像片樹葉一樣仰倒到床上。

喬耐很驚訝，那名婦女是她媽媽，她這是在打罵紀絲？

自己閨女自殺，不關心安撫，卻動手打罵？

也許戚珍也會如此，但現在喬耐會還手，她跟戚珍互毆，戚珍根本就打不過她。

她往旁邊挪了一步，換錢笑往裏看。

錢笑看了一會兒，眼睛瞪大，皺着眉頭移開身體說：“她媽也太不像話了，跟我媽一樣，我還真有些同情紀絲。以前我挨了欺負，受了傷，回家我媽總是不分青紅皂白給我一番責罵，好像都是我的錯一樣，我真不理解他們為什麽要把我生出來，如果之前問我的意見，我根本就不想出生，不想來這個世界。”

責罵聲從門縫裏鑽出來：“我欠你的嘛，把你養這麽大你去尋死，你想死倒死個利落，你死不成我又要花錢給你治，又要被人笑話，我怎麽養出你這麽個廢物，你不如折磨死我。”

紀絲母親自顧自地責罵，完全不顧另外的病人跟病人家屬八卦的目光。

紀絲一言不發，好像失去了感知能力，臉上的表情跟她的內心一樣茫然、麻木，如果現在有感覺的話，那一定是難堪、悲傷。

四個女生貼牆站着，默默聽着病房內的責任，她們同情紀絲，卻無能為力，從幾個月前到現在，都是如此。

“她媽真是個潑婦，等她走了我們再進去。”喬耐說。

大概過了十分鐘，紀絲母親出了門，直接拐向樓層門口方向，并沒有向她們所在的另一側看，喬耐推門說：“我們進去吧。”

紀絲正大睜雙眼目光卻不聚焦地盯着天花板，眼周還有未幹的淚痕，她看上去弱小，面無血色，衣服皺巴巴的，平時生機勃勃的女孩現在好像一塊被揉搓過的布。

瞧了眼她手腕處包紮着的紗布，平時對她說話都是用嘲弄的語氣，可是現在喬耐完全嘲弄不起來，她的語氣平淡：“為什麽自殺？發生了什麽？”

紀絲一動不動，也不看她們，但喬耐想她眼角餘光能看到她們，一定知道是她們幾個來了。

她繼續問：“是你的好朋友背叛你了嗎？”

紀絲不答，不動。

“是你好朋友的父親背叛你了嗎？”喬耐觀察者病人的表情，又問。

紀絲突然悲鳴出聲，爆發式的、銳利的、波濤洶湧的哭聲突然爆發出來，片刻之間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四個女生安靜站着，等她釋放悲傷、難過的情緒。

她仿佛失去理智一般尖叫出聲：“你們到底知道什麽？”

“我猜的。”雖然很同情紀絲，可喬耐的語氣還是很平靜。

紀絲坐了起來，抓住喬耐的手搖晃，歇斯底裏地哀求：“你不要說，你不要往外說，不要讓我媽知道，不要讓警察知道。”

喬耐抿了抿唇，很快答應她：“好的。我什麽都不會說。”

醫院的消毒水味道還有面前的受害者都讓她覺得窒息，喬耐轉向三個夥伴：“我們走吧。”

從醫院大門出來，天還沒黑，火紅的夕陽在天邊燃燒，四個女生心中各種情緒翻滾，并沒有因為有人加入她們的隊伍而輕松，反而更加沉重，或者想想起當初的自己，或者是覺得對手太過強大。

“從紀絲的反應來看，肯定發生了那種事，她無法接受才選擇自殺。”喬耐很肯定地說。

錢笑說：“以前她總罵咱們，當費知音的小跟班，現在她應該知道咱們真心幫過她，費知音才是惡魔。”

受害者不是花雨，可她卻感覺很無助：“對紀絲，我們真是盡力了，我們總不能告訴她實情吧，沒有這次遭遇，她怎麽可能相信。”

盛朵滿心感慨：“對，我們一直在警告她，想要拉扯她，可還是沒能幫得了她，看來那個禽獸還不肯收手。”

喬耐用自己從犯罪心理學教材上看到的知識解釋：“他有□□倒錯障礙，只對幼女、未成年感興趣，大概他面對成年女性時功能不正常。現在他有錢有勢，怎麽會停手呢。”

她像是說給自己聽，也像是給夥伴們打氣，語氣篤定：“他一定會受到法律制裁。”

——

公安分局，奚恕他們在開案情分析會，對這起刑事案件，他們第一時間上報了市局，局長對此案非常重視關注，要求分局刑偵大隊重案大隊隊長親自帶隊處理這個案件。

之前負責車禍案件的警察全部負責這個案件，另外檢察院提前介入，跟他們一起開會，可見市局對此案的重視程度。

畢竟是市重量級企業家的人身傷害案，還是極其變态的案件，隊長覺得很有壓力，說：“局長要求我們十五天之內務必偵破此案，我不多說廢話，由王法醫給我們介紹下費芝庭的血檢、尿檢結果。”

王法醫說：“費芝庭的血液跟尿液檢測表明，他之前服用過阿普唑侖，是一種安眠藥，費知音跟紀絲體內也檢測出同樣的安眠藥物；另外費芝庭還被注射布比卡因，是局部麻醉藥；這兩種藥都比較常見，另外費芝庭還被注射咪達唑侖，該藥物有鎮靜催眠作用，常用于自殺、他殺和麻搶案中，該藥物可能影響近事記憶，費芝庭也許因為該藥影響，就跟逆行性失憶一樣，已經想不起案發當晚所有經歷。”

奚恕心說這個嫌疑人一定掌握一定的藥物知識，并且經過精心準備。

這時隊長又說：“安眠藥也就是阿普唑侖是從紀絲帶來的三杯奶茶中檢測出來的，她家剩餘的鮮奶中也檢測出同樣的安眠藥，紀絲有很大的嫌疑。”

奚恕出生牛犢不怕虎，馬上說出自己的觀點：“隊長，我們見過紀絲，是個安靜乖巧的姑娘，不像能做這種變态案子，她沒也沒這個能力。”

隊長分析：“現在有兩種可能，一是紀絲給嫌疑人開門，嫌疑人作案，她是共犯；二是跟紀絲無關，嫌疑人進入紀絲家中投放安眠藥，那說明嫌疑人知道紀絲要做奶茶并且要去費家做客，無論是那種可能，都說明嫌疑人高智商且精心策劃此起案件。他沒有留下任何腳印、掌紋、指紋、頭發、皮屑，說明他有反偵察意識，簡單清理過現場，并且在別墅樓下樓上進行翻找，翻找之後別墅內所有物品并不雜亂，說明嫌疑人當心非常從容并不慌亂；他并沒有給費知音還有紀絲補充用藥，說明并不擔心他們突然醒過來，行為舉止像個老手，對自己很有信心。”

奚恕邊聽邊連連點頭，覺得隊長分析非常有道理，輪到她發言，她說出心中疑問，可能費知音跟紀絲都在隐瞞什麽，另外她說：“我一直在思考兇手為什麽在現場留下字條，’手術去勢治療’可能在向我們傳達某種信息，王法醫，需要手術去勢治療的病有哪些？”

王法醫介紹說：“我認為這起傷害其實跟手術沒關，需要切除陰.莖的手術只有陰.莖癌，但有些患者只需要切除部分陰.莖，另外就是大面積潰爛感染，費芝庭顯然不屬于這兩種情況，另外像前列腺癌等疾病，只需要切除□□，不需要切除陰.莖，陰.莖裏有筋膜，并不好切割，根據急救醫生看法，兇手并不具備手術能力，但他會止血等操作，大概并不想致人于死地。”

這一番話，奚恕聽得心服口服，覺得也非常有道理，大膽分析說：“我看各種案例，弱者會傾向于使用安眠藥，另外再加上切斷□□這種變态但并不算暴力的作案手法，我推測嫌疑人可能是女性，也許是某個女人恨他所以做出傷害行為，隊長，我申請去排查費芝庭的女性關系。”

隊長點頭贊同：“很好，你是女性，有天然的優勢，我現在就根據目前案件進展給大家重新做下分工。”

他們接下來要調查的是：

一、別墅附近有監控，可費家內外沒有監控，他們需要調查嫌疑人從哪裏進入別墅區才能避開監控潛入到費家別墅，另外尋找進入別墅區的可疑人員。

二、解答嫌疑人可能從牆外跳進費家院落，但他是如何破解樓門密碼進入。

三、跟費家父女核實丢失物品。

四、秘書、司機、保姆都有不在場證明，司機跟保姆晚上都在家，都有家人作證，秘書去了茶室跟人喝茶到十一點鐘，但不能排除三人跟人合謀，不能排除他們把別墅密碼告知他人，還要對他們進行進一步迅問。

五、查找三種藥品購買渠道。

六、排除費芝庭的社會關系跟案發前一周的行動軌跡。

紀絲跟劉政一組，負責調查費芝庭的女性關系，她有種預感，如果能解答開她的疑問，就是費知音跟紀絲到底在隐瞞什麽，就找到了此案關鍵。

——

奚恕跟劉政先去迅問紀絲跟他家人，安眠藥出現在她家牛奶中，一家三口要單獨迅問，紀絲另外找老師陪同。

“用來做奶茶的牛奶是誰買的？”奚恕問。

“我買的。”剛剛出院的女生神情萎靡低落。

“你家裏有人服用安眠藥嗎？”

“沒有。”

“你家門鑰匙除了你們一家三口，還有別人有嗎？”

“沒有。”

“你家有人進入的痕跡嗎？”

“沒有。”

不管問什麽，女生都回答否，當聽到“你家桶裝牛奶裏有安眠藥”時情緒開始失控，尖聲叫喊：“我說了我不知道安眠藥的事兒，我沒買過安眠藥，我也不知道牛奶裏有安眠藥，我不是兇手，你們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問我。”

奚恕微微皺眉，現在初中生的情緒都這麽不穩定，心理承受能力都這麽差？

紀絲父親同樣一問三不知，紀絲母親則同樣失控，接受完迅問回到接待室，看到紀絲正低頭坐着，沖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沒事你買什麽牛奶，做什麽奶茶，誰叫你跟我要錢給別人做奶茶的，嫌我掙錢太容易了嗎？”

她彎腰一把薅住紀絲的頭發，把她拎起來責罵：“到底是不是你放的安眠藥，你到底想幹什麽，你是不是早就想死，你自己想死也就罷了，你是不是想拉墊背的，還給我惹這麽多麻煩。警察，我們家就三口人，不是她放的安眠藥還能是誰。”

紀絲不反抗，逆來順受，臉上只有麻木的、茫然的表情，甚至是一片空白。

奚恕趕緊上前把母女倆分開，并把紀絲護在身後，剛才母親對女兒的怒罵聽得她心涼，想不到會有這樣的母親，一般母親會極力維護女兒，哪怕女兒真的有犯罪行為也會極力包庇掩護，沒想到紀絲母親會懷疑女兒，還會責罵她。

——

喬耐她們等了三天，終于等到費知音來學校上課，只見她臉色黑青，腳步虛浮，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就連四人對她冷嘲熱諷都像沒聽見一樣不予回應，這讓四個夥伴感覺非常詫異。

喬耐非常疑惑：“她這是怎麽了，為她爸爸尋找到獵物之後她不是應該很得意嗎，難道是紀絲自殺刺激到她了，她良心發現？”

錢笑嗤笑道：“她就是個地獄來的惡魔，任何人都有忏悔之心，唯獨她沒有，紀絲的死不會刺激到她，難道出了別的事？”

她的語氣中帶着戲谑：“難道是她爸不愛她了？”

就在四人鉚足了勁想要調查費知音無精打采的原因時，她們得知一個更為勁爆的消息，費芝庭居然被切了不可說的部位，這是比知道紀絲割腕更為炸裂的消息。

這個消息簡直是一聲驚雷，平地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