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警方這幾天的調查沒什麽進展，要是能找出誰給摩托車做了手腳，案子就破了，可是不管是他們走訪還是視頻大隊調取視頻，目前都沒突破。

外圍調查不出什麽線索，奚恕跟劉政兩人走訪費氏集團總部，詢問敲詐勒索的事兒。

費芝庭并沒有讓他們等待，就來到會議室，這個大老板彬彬有禮，态度溫和，很客氣地讓秘書給他們端茶倒水。

悉數表明來意，說：“我們需要問您幾個問題。”

費芝庭氣定神閑地喝茶，舒展手臂很紳士的做了個邀請手勢：“請問。”

不需要迂回，劉政直接發問：“您跟戚寶有什麽來往嗎？”

奚恕負責做筆錄，聽費芝庭并沒有馬上回答，擡頭看時，她發現費芝庭正在不動聲色地打量他們，大概五秒鐘之後，他才回答：“他敲詐過我。”

“說說具體情況？”劉政說。

可能像他這樣的大老板即便被警察問話也要掌握局面，奚恕感覺費芝庭在斟酌語言，就像在審訊中，狡猾的嫌疑人會推斷警方到底掌握了什麽信息，從而判斷哪些話跟警方說，哪些話不跟警方說。

現在的費芝庭就給人這種感覺，他一直在推測警方到底掌握多少線索，回答問題非常謹慎。

“他一共敲詐我三次……最能一次是在五月二十號，他說做生意，跟我要五百萬。”

他所陳述的細節跟喬耐、戚珍所說還有錄音一致，劉政抛出了關鍵問題：“他拿什麽名目敲詐勒索？”

費芝庭沉默，似在思索，他那深不見底的眼睛對上劉政犀利的眼神，又過了幾秒，他說：“他以開源礦業環境污染為由敲詐。”

跟戚珍的供述一致。

“他為什麽來參加股東大會？誰安排他來的？”劉政繼續詢問。

“是我特批他參加，他自己要來參加，讓我安排，參加了股東大會他就能跟生意夥伴吹噓，提高他的身價。”費芝庭從容地說。

兩名警察對他的這個說法不置可否，戚寶參加股東大會能否自提身價不說，他倒是在自助餐環節喝了不少茅臺，像他這樣嗜酒如命的人有喝免費茅臺的機會肯定不喝白不喝，之後很快酒駕駛上山路。

這次詢問并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他們只能先行告辭，離開費氏大廈，奚恕說：“劉哥，在敲詐原因上，戚珍母女跟費芝庭的說法一致，他們雙方也不可能串供，但我感覺雙方都在隐瞞，有什麽不想說嗎？”

劉政認同他的話：“這幾天案子一直沒有進展，他們隐瞞的，說不定是破案的重要線索。”

——

周日一大早，四個女生就去公安分局報道，在門口等到來上班的奚恕，跟她一起進了接待室。

知道案件沒有突破性的推進，喬耐并沒有表現出過多失望，說：“奚警官，我們有線索，這又是一起謀殺案，也是費芝庭為何找馮四民殺人的原因。”

又一起謀殺案？

而且奚恕心念急轉，在這起交通事故中，喬耐堅定地認為是費芝庭所為，她所有的調查都指向費芝庭。

她覺得從小女生嘴裏說出來的話可信性不足，果然聽完喬耐陳述完及聽完錄音，奚恕耐心地說：“感謝你提供的線索，但從錄音內容來看，不管是村民的話，還是張見山的話，都只是推測。這種十幾年前的事故，很難找到物證。”

她從小女生臉上看出失望，因此更加耐心地解釋：“刑事訴訟法第五十五條固定，對一切案件的判決都要重證據，重調查研究，不能輕信口供。這個礦難事故說通俗一點，就是找到三五個證人，都說馮四民故意殺人，沒有別的書證物證的話，也不一定能定罪。”

她繼續說：“礦井底下死人是故意殺人，這只是推測，而費芝庭知道真相，選擇跟馮四民合作，是你的推測，警方需要證據。”

喬耐最近看了不少法律跟刑偵方面的書，奚恕說的她都懂，不過還是堅持說：“喬警官，我們自己去調查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你們一定可以。假設費芝庭知道礦難只是故意殺人，那麽當時在礦井下的礦工中，一定有人知道，我這裏有名單。”

奚恕的好脾氣都用在了小女生身上，說：“單憑這些人的說辭，這起礦難不可能立案，但如果我們覺得跟這次車禍有關，也會去調查。”

根據車禍查不出來費芝庭跟馮四民之間的聯系，想通過十幾年前的礦難來查，那不更難嗎？不過這層意思奚恕沒說。

“好的，謝謝奚警官。”喬耐致謝。

在四個女生準備離開時，奚恕又把她們叫住，她的視線凝聚在喬耐臉上，觀察她的細微表情，問道：“你舅舅敲詐費芝庭，你因此認為他買兇殺你舅舅，有沒有別的隐情？你知道什麽，即便你認為不重要的，都可以告訴我們。”

“暫時沒什麽能告訴警方的。”喬耐語氣很堅定地說。

“好吧，想起什麽随時告訴我。”奚恕說。

奚恕的直覺越發鮮明，當時雙方都想要隐瞞？那麽他們想隐瞞的是什麽？

又想叫警察破案，又隐瞞實情？

往大門口的時候，錢笑沮喪地說：“我們費勁調查來的線索，警察根本就不重視，輕易就給我們否決，他們不會調查礦難順便挖出費芝庭吧。”

喬耐仍然要充當安撫她們三個的角色，她說：“但是奚警官說的沒問題，我們要有信心，費芝庭手裏攥着人命，一定能把他揪出來。”

她真希望自己就是警察，她很想自己去調查。

——

頌揚最近一直在關注開源礦業環境污染時間，她發現，費芝庭跟開源礦業又上了熱搜。

有人又發了視頻，披露開源礦業給萬元封口費試圖平息輿論。

視頻裏，不僅開源礦業的工作人員，甚至每個參會拿紅包的人的臉都拍的清清楚楚，當然包括收取紅包的各種嘴臉。

收到紅包後高興的、矜持的、自負的各種表情，還有收錢入兜的各種動作悉數呈現。

關于巨額封口費，這還是第一次赤裸裸地被暴露在大衆面前。

視頻配的文字極盡嘲諷：“費芝庭一直花錢操控輿論，所有為他的企業鼓吹的人都是他的棋子，看看視頻裏有沒有你們認識的記者，有沒有你粉的視頻主，是不是去費芝庭那裏領完錢就把轉發的癌症村的視頻删了？”

真想不出來誰會這樣幹？這種低級打擊對手的手段一定會被發現，不太可能是費事集團的競争對手，那麽是某個想要流量，想要出名的傳統媒體或者自媒體？

可是，誰會冒着得罪那麽多同行的危險幹這種事？

矛頭還直接指向費芝庭，誰會不計後果跟這個大老板直接對抗。

隐秘的不見光的私下交易一下就成了網友口誅筆伐的狂歡。

“開源礦業就是心虛，居然給這麽大額的紅包，人家可是真花錢捂嘴。”

“拉黑，必須拉黑，這個視頻主太惡心了，怪不得把采訪癌症患者的視頻删了，原來拿了人家大紅包。”

“看他們拿錢那樣真跟要飯似的，冠冕堂皇地要飯，還要擺出矜持清高的嘴臉。”

“就沒人管管開源礦業嗎，環境污染致人癌症沒人管嗎，把輿論壓下去就行了？”

“大家多多轉發這條視頻就是為癌症患者伸張正義。”

不僅視頻被多方轉載，視頻裏出現的臉孔也在紛紛發視頻發聲明辟謠沒拿過錢，甚至有的說拿錢只是看企業有什麽花樣，想要進一步揭發企業的醜惡嘴臉。

不過這些人也是越描越黑，灰頭土臉被淹沒在網友的譴責聲中。

總之，開源礦業的危機公關失控，短短時間被推上負面輿論的風口浪尖上，也就是說名聲臭了。

發紅包的操作不僅沒能平息負面輿論，沒達到捂嘴的目的，反而使企業的輿論環境更為惡劣。

——

封口費的事情也傳到學校，畢竟跟同校同學有關，同學們也樂于讨論，費知音這幾天灰頭土臉，又迎來新一輪的聲讨。

“你爸真給一萬塊錢讓記者跟自媒體封口啊。”

“為什麽給錢？心虛呗，癌症村的事兒是真的，村子裏的農民可真可憐。”

“就給一萬塊錢，這些媒體是不是太沒節操了，一萬塊錢就能收買他們。”

費知音只覺得無力辯解，網上的不利消息肯定是喬耐最先散播出來的，喬耐想對付她跟她爸爸，簡直是螳臂當車，不過現在确确實實地給她帶來困擾。

喬耐她們這幾個校霸還把她的人緣搞得極差，無論她說什麽同學們都不相信她。

“大家不要相信網上的惡意诽謗，是我爸企業的競争對手擾亂視聽，要不就是心懷叵測的故意抹黑，這些無端造謠生事的人一定會因為诽謗罪付出代價。” 費知音很無助，攢起勇氣意正言辭地說。

可喬耐她們四個根本由不得她反駁，她們邊吃冰淇淋邊嬉笑着走過來，跟她們平時霸淩同學是一樣卑劣，喬耐嬉笑着說：“我證明，開源礦業确實發巨額封口費，我們就領到了。”

她搖晃這手裏二三十塊錢一盒的冰淇淋：“這冰淇淋就是拿萬元封口費買的。”

平時是沒啥同學願意跟校霸來往，可聽說她們領到封口費，立刻都來了興致，問她們封口費怎麽領到的。

“喬耐，你們真的領到紅包了？”

喬耐忙着給同學科普：“就去西林河鄉的礦場總部，開源礦業現在自亂陣腳，核實不了媒體記者跟自媒體身份，混進去就能順利領到紅包，真的是一萬塊，費大老板可真是財大氣粗錢花不完。”

錢笑在旁邊附和：“真的很輕松就能拿到錢，一點都不費勁。”

同學們說不清內心是什麽感受，喬耐她們四個輕輕松松就拿到了一萬塊，反正發錢的不是什麽好貨色，那麽錢領的也心安理得。

甚至有人躍躍越試想要去領錢。

費知音在旁邊可氣壞了，甚至眼裏有淚光閃爍，她從來沒這麽憋屈過，從來沒這麽心疼過她爸，這四個校霸所用的各種手法可真是下三濫，她們居然冒充記者領紅包，居然還洋洋得意在她面前說出來，還嘲諷他爸財大氣粗，這分明是向她示威，想她挑戰，以為面對威脅，她無能為力是吧。

她連忙大聲辯解：“大家不要信喬耐的話，哪有好人會去偷領紅包，開源礦業只不過是召開新聞發布會而已，萬元紅包也是謠傳，大家不要以訛傳訛。”

對于她來說也是越描越黑，根本沒人相信她的話，有些學生想的反而是他們是好人，他們也想去領紅包。

紀絲為她的朋友難過：“喬耐她們真是越來越過分，簡直無惡不作。”

費知音聲音都在顫抖：“我爸爸一定會讓她們受到懲罰。”

紀絲點頭：“對，是應該讓她們吃點苦頭，要不她們還會繼續針對你跟你爸。”

傍晚放學，四個女生彙合之後往校門口走，很意外，喬耐看到逆着人流站着朝門口看過來的奚恕。

年輕女警察的眼神也很犀利，很快從熙熙攘攘的學生人流中找到喬耐，并向她揮手。

喬耐四人連忙跑過去，裏面打招呼後，喬耐問：“奚警官，是案件有進展了嗎？”

奚恕不想讓她失望，可還是說出實情：“找不到線索，不過我有問題想要問你，我跟你單獨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