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晶瑩往事

“嗷嗷嗷！雅晴姐輕點！”

葉绫羅和雅晴坐在仙靈花鹿背上，雅晴正幫着葉绫羅舒筋活絡。

“哎，我說你們！绫羅妹妹修為低一點被威壓壓成這樣就算了，你們倆都已有五階的修為，還這麽狼狽。”雅晴和葉绫羅坐在仙鹿背上，雅晴邊給葉绫羅舒筋活絡邊數落跟在後面趴在鹿背上的冷羽落和莫尼若悟兩人，“多虧這附近有啊花的族群，不然你倆就在林子裏趴上一天吧。”

“是，是，多謝召喚師大人照顧。”趴在鹿背後的莫尼若悟陪着笑臉說道。

“謝我？還是多謝謝啊花和駝你們的鹿吧。”雅晴說道。

“多謝仙鹿幫助，感激不盡！”莫尼若悟連忙道謝。

“噗！你這小子，嘴巴可夠甜的，這輩子吃香喝辣可不愁。”雅晴打趣道。

“嘿嘿，借召喚師大人吉言！”

跟在莫尼若悟後面，冷羽落一聲不吭地靜坐在鹿背上調息休整。

“啊！疼！雅晴姐要不咱們不按了吧，我像他倆那樣運氣調息一會就好了。”葉绫羅疼地直叫喚。

“不行！他們修為比你高，身子骨也比你硬朗些，他們受的傷害比你小，自己運氣調息就行。你的一些經脈有些異位和堵塞，都得先歸位疏通，之後姐姐再引導你運氣調息。忍着點啊。”

“啊……”

三只鹿在林間游走，縱使雜草叢生，荊棘縱橫，卻依舊如履平地。

“雅晴姐，黑風死了，你不會有什麽麻煩吧？”葉绫羅擔憂道。

“放心，他擅自來到精靈族的地界還不聽勸阻，他有錯在先，再者，也是他先動的手，姐姐這算是正當防衛！”

“但是，雅晴姐，黑風他說殺了他就會導致開戰什麽的。”

“切！這是他異想天開，信口雌黃。人族才不會為了他這個人渣耗費精力呢。嘿，如果要是真的來，我倒很想和盤王理論理論，讨教讨教。”雅晴語調輕快地說。

“雅晴姐好厲害！”

“那是當然！”

“雅晴姐，那位青龍……閣下，它的威壓這麽強，它是有多強呀？”葉绫羅好奇地問道。

雅晴金色的眼珠一轉，望向天空道：“五封巅峰。”

“什麽？！”葉绫羅一驚，渾身打了一個大大的寒顫，“五……五封！”

“是呀，你們可真幸運呢！過橋碰到三封級的守橋鎮守，過森林又見到五封級的神明獸，在往下走，也許會碰上六七封級的傳奇呢！”雅晴笑道，“哇，多少人幾輩子都沒有這種運氣呢！”

“雅……雅晴……晴姐，你可不要吓我呀！”葉绫羅顫抖着回答。

“我可沒吓唬你哦，你們沒準真的能見到哦！”雅晴用手攏着葉绫羅的長發說，“沒事的，你們運氣那麽好，即便碰上了也會平安無事的。”

葉绫羅強忍內心的波動問道：“雅晴姐，你說的神明獸是什麽呀？”

“這個呀。”雅晴轉回頭看着在鹿背上調息的莫尼若悟。

半睜着眼的莫尼若悟發現自己的視線和雅晴對上，眼睛一下瞪圓實了。

“來，小百科全書，既然調息得差不多了就給绫羅妹妹講講神明獸和獸族的分級制。”

“哎哎，好的。咳咳。”莫尼若悟調整了一下氣息，接着道，“是這樣，神明獸之所以稱之為‘神明’，是因為獸修煉到此境界，靈智全開，明世事能言語，被萬靈尊崇為神明！獸修道可分天魔兩道，兩道分道前共為普通獸類，後至奇獸或稱異獸，然後獸修天道分靈、仙、神、聖、神明、聖靈六個階段，魔道分怪、妖、魔、魔尊、魔神、聖魔尊六個階段，天道魔道六階段都是相互對應的，只稱法不同。這四方神明獸之首——青龍實力為五封，越五封即晉升聖靈獸！再說這四方獸，分別是東宮青龍，南宮朱雀，西宮白虎和北宮玄武！傳說四方獸齊聚，實力可及七封，天下必現紛争之事。”

莫尼若悟話畢良久卻不見雅晴回應。

“召喚師大人，我說的可對？”

雅晴依舊靜坐在仙鹿背上，雙目看向前方出了神。

“雅晴姐！”被雅晴環抱着的葉绫羅動了動身子對雅晴喊道。

“啊！哦，嗯嗯，很對很對。”雅晴回過神勉強地應道。

“雅晴姐，你怎麽了，想到什麽了麽？”葉绫羅發問道。

雅晴用手摩挲着葉绫羅的頭，說道：“沒啥，不用擔心！”

“啊呀，要禿了要禿了。”葉绫羅邊叫着邊用手護住自己的頭頂。

“绫羅妹妹，你還打算前往南林水灣，去葉王城的遺址嗎？不是姐姐吓你，再像這般封級實力的存在你們也許不會再遇到，但即便如此，這條路也未必好走。你若願意留在綠光森林，這裏便是你的家！有我和精靈族的大家陪伴你，作你的朋友甚至家人，你在這裏會很安全，沒有人可以欺負你！”

仙鹿似乎感受到雅晴情緒的變化，輕快的步子變慢下來。

冷羽落也睜開了眼細細聆聽。

葉绫羅低頭看着自己交錯緊握的手，沉默了片刻，說：“雅晴姐，我知道你對我很好，特別特別的好！你是我從望川城出逃以來對我最好的人！因為，因為我從你身上感受到……哎，怎麽說呢，有些難以啓齒，我……我能從你身上感受到那種家人，甚至……甚至是媽……媽媽的感覺，安心、溫暖。但是……”

葉绫羅的聲音逐漸變小且急促。

葉绫羅用手快速地擦去盈眶中的熱淚，“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一直永遠不分開，但是，這裏終究不是我的歸宿。自從望川城逃出以後，我一直都在想我應該去哪，我要何去何從？之前是為了逃避南帝追兵的追擊，選擇南南之境，想着也許到了葉王城遺址總會有能幫得上忙的人，想着也便去了。不過，在這一路上，經過許多事，遇見許多人，這些都讓我的初衷和想法發生了變化，尤其是我的內心。”

葉绫羅雙手重疊放在自己的心口。

“每個人因該都有自己的歸宿，在那裏，她的心和精神都會得到寧靜和釋放。這種感覺最初我是在……在雅晴姐你抱我的時候忽然感受到的。”葉绫羅小聲道，“當晚我就做了一個夢，我夢到了葉家王城，那些臉龐模糊的家眷和我的爸媽……我雖然沒見過她們，但那一刻，我感受到我的心從未有過的平靜！那裏可是我的家呀，我出生的地方，我的根就在那裏。”

葉绫羅回過頭看着雅晴如金色湖水般的眼眸，說道：“雅晴姐，我知道這一路很難走，我這麽弱小，我很感激曾經傭兵團的同伴們，感謝冷羽落、莫尼若悟還有你雅晴姐！即便這條路很難走，我依舊弱小，但我現在已經不會感覺無助。即使我在回家的路上随我爸媽而去，我的內心也會得到寧靜吧。”

“不許這麽說！你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家的，姐姐相信你！”雅晴将葉绫羅緊緊抱入臂彎。

莫尼若悟回頭看向冷羽落，點點頭忙說道：“我們也會和你一起回家的！”

“我還想，探清楚十八年前葉王城的事情，更想替葉家正名，我，想陽光底下活下去！”葉绫羅抽泣地說道。

雅晴摟着葉绫羅，只手喚起樹叢上休憩的群鳥，鳥兒四下飛去。雅晴輕拍仙鹿，仙鹿再次加快了腳步。

不消半日，衆人已經離開了綠光森林，抵達了森林外圍。

“現在我們已經真正意義上離開了綠光森林的範圍，接下來的路，我便不能再陪你們一起走了。”雅晴跳下仙鹿，對三人說。

冷羽落、莫尼若悟翻身下鹿一起行禮道：“多謝召喚師大人！”

“叫我雅晴姐。”

冷羽落和莫尼若悟一怔，異口同聲地說道：“多謝雅晴姐！”

“嗯嗯，不客氣。”

“雅晴姐！”葉绫羅從仙鹿身上直接跳到雅晴身上。

雅晴抱住葉绫羅向後倒去，于此同時在雅晴地背後的綠草忽然生長聚成一個草墊。兩人完好無損地倒在草墊上。

“謝謝你啊花！”

仙鹿晃了晃巨大的鹿角。

一群飛鳥自深林而來，在離衆人最近的一顆樹上落下腳。

“來得正好。”雅晴道。

“誰！誰來了？”葉绫羅驚慌失措地站起來。

冷羽落和莫尼若悟也突然警惕起來。

“大家放輕松，是自己人。”

雅晴話音剛落，只聽在樹木間跳躍穿梭的聲音由遠及近。幾個呼吸的時間，一個人影從樹上跳下至雅晴面前，單膝下跪雙手抱拳行禮道。

“精靈族與契約軍聯絡處，晶瑩，參見召喚師大人！”

來人一襲碧色輕甲，身後背着兩把交錯的彎刀，膝蓋手肘的關節部分裸露，露出白皙的肌膚，前胸的隆起讓整個人更顯立體，一張精致且透露出些許成熟的臉龐，兩顆翠綠色的大眼嵌在其中，一雙尖耳收攏着棕黃色的長發，腦後束起馬尾整潔利落。

“不必多禮，請起吧。”

“謝過召喚師大人。”晶瑩站起身，雙腳觸地巍然有力，标準的軍姿讓她的體态看上去更為豐腴。

雅晴走上前輕拍晶瑩的肩頭。

“沒必要一直挺着腰板，這裏不是你們的大營，不必那麽拘束，放輕松。”雅晴臉上綻放出笑容，轉身對葉绫羅三人介紹，“介紹一下，這位是晶瑩，是我在族中的一個親信。晶瑩，她們是你未來的夥伴，這位少年是冷羽落，這位是小百科全書莫尼若悟，這位，我的妹妹，葉绫羅，葉家的千金長公主。”雅晴将葉绫羅拉到身前。

晶瑩的臉上忽然露出驚訝的神色。

“葉！葉绫羅！啊，不對，晶瑩見過小主！”晶瑩雙手抱拳，鞠躬行禮。

這回，吃驚的表情跑到了葉绫羅三人臉上。

“哎！我，我不是你的小主，你認錯人了，我……哎，雅晴姐！”葉绫羅語無倫次，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雅晴。

“你起身吧，我都說了沒必要那麽拘束。”雅晴說道。

“是！”晶瑩直起身，動作幹脆利落，她看到雅晴直視她的眼神，有些慌張，“召喚師大人，我……知道了。”

“好了！大家，聽我說！臨別之際，我會把我知道的，對你們有幫助的信息都告訴你們。”雅晴站到仙鹿旁面對着葉绫羅一行人，“晶瑩所在的契約軍就是之前跟你們說過的，與葉家簽訂契約共同守護葉脈神劍的軍隊！”

“啊！？”葉绫羅的驚訝脫口而出，目光迅速轉向一旁的晶瑩。

莫尼若悟和冷羽落兩人也不約而同地向她投去目光。

“绫羅妹妹不要驚訝，聽我慢慢說。因為葉家世代被神器選為守護者，故而對出自精靈族的神器，精靈族自然需要部署兵力以對神器進行守衛，為此從精靈族中選拔而出，能擔任守衛神器重任的獨立軍隊就是這精靈族契約軍！”雅晴輕輕拉過葉绫羅的手，“晶瑩，接下來你把有關你們契約軍和十八年前你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詳細地說給我們聽。”

“是……好的召喚師大人。”晶瑩走到衆人面前，微微颔首示意。

“我隸屬契約軍與精靈族的聯絡處，專職負責戍守葉王城神器禁地的契約軍與精靈族總部的聯絡。當然，在精靈族與葉家簽訂的契約中，存在必要時保障葉家安全的這款條約。”說到這，晶瑩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哀傷。

“契約軍的駐地在葉王城後山的禁林，其擁有自己獨立的指揮部，僅外設兩處聯絡處，即駐葉王城聯絡處和駐精靈族本部聯絡處兩處，因此契約軍擁有極高的獨立性。十八年前，南帝率軍攻打葉王城，而當我們駐精靈族本部聯絡處得到消息時，已是在事發的第二天夜裏。得知消息的我們一開始沒有任何人敢相信！因為我們時刻與契約軍保持着專線聯絡，卻始終沒有收到契約軍傳來的專有信息。于是我們啓用緊急通訊聯絡契約軍，然而契約軍竟像是憑空消失一般無人應答！又因為葉王城在人族地界，精靈族不能直接出動除契約軍以外的部隊，所以我們便是唯一一支合法的能立即前往葉王城探查的部隊！于是我們立刻申請連夜緊急出動，終于在破曉十分抵達了葉王城。”

晶瑩細細地描述着，眼中出現了那破曉的晨光。

“還能不能再快一點？！”晶瑩站在精靈族的“一葉舟”飛艇的船舷處向遠處眺望。

“報告隊長，如果再提速，我們很可能沒有辦法乘飛艇返回，而且……”

“而且什麽？說！”晶瑩吼道，她依舊看着前方沒有理會身後的人。

“而且現在戰情已定，我們即便再快，那裏也不過是一片廢墟了。”

晶瑩猛然回頭，眼裏出離憤怒。

“傳令下去，不惜一切代價保持飛艇高速航行，直至葉王城！”

“是！”

破曉的光輝自飛船後傳來，然而西南方的遠天依舊一片灰蒙。那好像不是雲，更不是夜色，那是，煙！灰黑色的濃煙持續升騰，仿佛一大片怒積的雷雲。向上升騰的煙柱根部不時還閃爍着火焰的光亮。

因為濃煙，飛艇不得不提早降落。三艘飛艇，共八十餘人，背負武器并攜帶打水救火設備向依舊在燃燒的葉王城奔襲！

葉精靈們進入葉王城的城區，一開始的街道空無一人，只見有少數人打開着窗戶向山上瞭望。衆人沒有停下腳步，直到依山而建通向葉王府的盤山道前。城區近半數的人皆在此駐足。

“讓一讓！精靈族公幹！”晶瑩率着一衆擠開人潮，看到了前往葉王府寬闊的道路。

周圍的人們見狀紛紛主動讓開位置，将精靈們環繞住，無人敢上前踏上這條盤山路。

“朋友，請問這裏怎麽回事？大家怎麽都圍在這不上去救火？”晶瑩問身邊的一個壯年。

“你們是精靈族人？你們來晚了，葉家已經被清剿了。救火，呵，哪敢去救啊。”

“清剿？”

“對啊，南帝已經率兵把整座葉王城的葉氏族人全都肅清了，而且，前天還是葉王千金滿月請宴。造孽啊……”

晶瑩渾身一顫，忙接着問道：“葉家犯什麽事了？”

“篡逆之罪！前夜南帝打出除逆平反的旗號率法倫家、夕家，兩大家族圍剿！哎，連坐之人甚多！吶，凡葉姓的，和葉家有血緣的，不管是人還是整個家族也被一并剿滅，整座城的人，也就剩我們這些了……”

“是呀，就是呀，聽說啊……”周圍的人群交頭接耳。

混雜地聲音擾得晶瑩腦子一片混亂。

“怎麽……怎麽會……”晶瑩喃喃道。

“所以，我們又怎麽敢去救火呢？”那人眼裏充滿着哀傷，落寞。

“對了！你們大家還有見過其他的精靈族的部隊麽？或是其他精靈族人，哪怕零星半點的，有見過嗎？”晶瑩拍打着自己腦袋，眼中閃動着希望。

那壯年思索了一下，回過身同他周圍的鄉鄰詢問了一陣，搖頭對晶瑩說道：“沒有。”

晶瑩咬緊後槽牙，對身後衆部喊道：“上！救火！”

沿盤山道和石階向上，經過一個破損的石雕門樓，只有三根石柱伫立着，橫倒下的一根石柱碎成幾段把石階砸出長長的裂痕。門樓的樓牌已經不知道碎成多少塊散落在石階上。過了門樓，這裏便是葉氏族人的聚居地，一整個環山腰修建的城郭。昔日晶瑩來訪，這裏還是人頭攢動，行人絡繹不絕。如今，映入晶瑩眼前的只有被燒毀的、傾倒的房屋，斑駁的石質路面盡是焦黑的拖拽痕。

陣風吹過，一焦黑樓宇的房梁終撐不住，四分五裂踏落在晶瑩等人的面前。

這裏已沒有了火光，卻依然波湧着熱浪。

或許，這場大火是由下而上的！

晶瑩打了一個冷顫。在葉家衆賓歡慶于葉王府時，南帝就已率部在山腰民居樓宇放起大火，截斷葉家後路，葉姓百姓便先早一步魂歸天國！

“南帝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這山上的任何一個人！這……這純粹就是屠殺，是……絕對的清剿！”晶瑩緊扣的牙關戰栗着，汗水從她白皙的臉龐上滑落。

“留下十人對這裏進行搜救，其餘人等随我繼續向上！”

“是！”

大火升騰的熱氣掀起陣風，愈往上晶瑩愈能感覺到火焰熾熱的溫度，還有那令人窒息的濃煙。到這裏，濃煙幾乎已經遮蔽了所有的陽光，縱使有風，也絲毫沒有能動搖煙雲半分，盡是助長了這肆意肆虐的火焰！

“所有人聽令！尋找水源、水井滅火，結伴而行，量力而為！”

“是！”

晶瑩拿上水炮，領着四人組成五人小隊前往她記憶中的水井。然而她尋找到的只有一塊巨大的青石板壓着的一方平地，青石板上和旁邊攀附着數具焦黑的屍骨。晶瑩印象中的水井被死死壓在這大青石板下！

晶瑩将水炮扔給後部，把這些焦黑的“人”慢慢從石板上移開，抽出背後的雙刀，數道刃氣斬擊在石板上，卻也僅留下翻白的刀痕。

晶瑩低下頭，緊緊握住刀柄，道：“還是不要驚擾亡者了，我們走。”

再向上，火焰的溫度已經讓晶瑩一衆人感到不适。她們葉精靈族生來就畏懼火焰，對高溫甚是敏感。不知是身體的不适引起的幻覺，抑或是真實的存在，晶瑩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呼號。

“快！退出來！火太大了，咳咳！快出來，我這沒水了！咳咳……”

晶瑩吩咐四人在此待命，自己則頂着高溫尋聲而去。

“你快出來啊！啊！啊……”

晶瑩聽到一陣熟悉的房屋傾塌的“噼啪”聲，之後便是一聲巨響蓋過了那人的呼號！晶瑩瞄準騰空而起的火星趕去，只見一人正跪坐在一座巨大的、燃着大火的建築前，渾身抽動并伴随着劇烈的咳嗽。他面前的建築中，依稀可見一人影在火光中無措！

晶瑩跑上前，猛烈地咳嗽兩聲，努力把肺裏的煙氣排出。

跪坐在建築外的人聽到背後的兩聲咳嗽，驚訝地轉過頭，只見兩道碧綠色刀光閃過，橫檔在大門前燃燒着的橫梁被切成數段，開辟出一條通路！

“快出來！”晶瑩對裏邊那人叫道。

裏面的人聽到呼喊，抱頭捂嘴彎着腰挪了出來。

晶瑩正準備問些什麽，跪坐在地上的人突然彈起跑向建築裏逃出的人，兩個人緊緊相擁，炭黑的臉相互碰撞着。

“先離開這！這太危險！”晶瑩對兩人提議道。

兩人點頭，随晶瑩下撤。沒跑出多遠，三人身後的房屋終于在火焰的侵蝕下化作燃焰，騰起的火焰炫耀着火星直至天穹。

留守的四個精靈族士兵見到晶瑩帶着“幸存者”而來，紛紛掏出水壺和傷藥。

“咳咳……咳咳咳……”

“咳咳……”

晶瑩率先平複了呼吸，從咳嗽中掙紮出來。

那兩人接過水瓶一口氣喝到了底。

“咳咳咳……”

晶瑩輕輕拍着他們地後背問道：“你們是葉家的人？”

那兩人看向晶瑩，卻依舊沒能止住咳嗽，只得一個勁地搖頭。

“你們見過像我這樣的人麽？我是精靈族人，你們見過麽？”晶瑩接着問道。

兩人似乎只會搖頭。

“那，這裏是否還有其他的幸存者？”

“咳咳……，咳咳，這麽說吧姑娘，你們是我們在這山上見到的第一次活人，咳咳。”一人說。

“對，咳咳，你是我和我哥哥見到的第一個活着的人，如果不是你，可能咳咳……我也和這城一起變成一堆黑炭了。謝謝你，謝謝你們！”另一人說道。

晶瑩看出這兩人是兄弟，沒有過于心急，稍事歇息後，晶瑩才接着詢問。

“你們上山來是做什麽的？如果我沒記錯，這裏是葉族氏人的聚居區，你們不是葉家人，為何會來到這裏？”

“哎，救火呀！”

晶瑩一愣，接着問：“就只有你們兩個人嗎？還有其他人麽？”

兄弟倆搖搖頭道：“你們從山下來，你們應該看到了。除了我們兄弟倆，沒有人再敢踏上這石階一步。也怪不着他們，這是可是救火呀，誰都怕被大火燒死，即便現在救火沒被燒死，但只要染上了這‘火’，遲早會被燒死！”

“那你們？”

“我們，我們的一切都是葉家給的，我和我這弟弟都是孤兒，流浪到這南林水灣，若不是葉家人收留我們，我們也早已暴屍荒野了。”

“哥哥說得對，我倆除了彼此也在無挂念，賤命一條，我們想着若是能在這火中搶出一兩條葉家的生命，或是換出一兩個人，也都算是對他們的報答了！可惜……他們，全都死了……”

晶瑩的眼裏閃動着淚光，她安慰這兄弟倆：“別太悲觀，也許，也許還有人呢！諾大個葉家，總不可能……”

晶瑩突然止住了她的言語。

“沒事，你們看！我們就是來救援的，來幫助你們滅火的，我們已經有很多人在各處救援滅火，我們一定能找到幸存者，一定！”晶瑩鼓舞道。

兄弟倆看着晶瑩五人，眼角的淚光在他們炭黑的面龐上劃出一道閃亮的痕跡。

“這裏大部分水源已經被切斷，但我們知道哪裏還有水，只是我們力量薄弱，沒有什麽工具。走，我們帶你們去！”兄弟二人說着，甩甩手，相互攙扶站了起來。

晶瑩等人跟着兄弟倆來到一處隐秘的人工泉。晶瑩等人将水炮的彈艙打開，取出一顆半透明的圓球，把圓球放入泉水中，泉水形成一個個漩渦。待漩渦消失之後把充滿水色的小球放回水炮中。

“你們試試拿得動麽，有些重，之後摁下扳機就能噴出水柱。”晶瑩對着兄弟倆說。

“放心，沒事！”兄弟倆拍着胸脯，扛起水炮。

“你去通知其它隊伍，如果需要取水，來這取。”晶瑩吩咐着随隊士兵。

“是！”

思緒從渺遠的葉王城飛回綠光森林，晶瑩接着對衆人講述道：“之後，那火又一直燃燒到了深夜，直到終于等來天上的一陣雨才将這火撲滅！可是，直到最後一個火星子被我們熄滅，我們也沒能再發現一個活着的人。”

葉绫羅躲在雅晴的懷裏抽泣。

冷羽落和莫尼若悟在晶瑩的前方靜坐，臉上不一露着哀傷的神色。

一旁的仙鹿靜靜俯着，鹿角之上落了幾只雀鳥，它們也靜靜地聽着。

“在火熄滅後，安頓好那兄弟倆，我便率人來到葉王城的後山，也便是那封印着神器的禁林。因為隔着流雲河的支流，禁林邊緣，樹木叢生，百草豐茂，與另一邊的葉王城格格不入。這時我才确定，契約軍啓用了守護禁地最後的底牌——封靈大陣！但按之前契約軍同總部族內的約定，若是啓用封靈大陣必須要先行放出消息，哪怕沒有族內批準也必須有訊息！但契約軍擅自啓用且沒有給我們留下一點訊息，唯一的可能就是——十萬火急！”

“也就是說，契約軍龜縮進了大陣，沒有抗擊南帝的軍隊？”冷羽落冷不丁地發問。

“這……恐怕是事實，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肯定沒有那麽簡單！當然，我這話并非是替我們契約軍開脫，我是個軍人，我必須對我的言行負責！契約軍肯定是有什麽苦衷的！”晶瑩辯解道，她能堅定地直視冷羽落尖銳的目光，卻不敢看向葉绫羅婆娑的淚眼。

“我們精靈族雖然不如龍族那般視承諾誓言高于生命，但‘契約’亦是我們精靈族世代傳承的精神！契約軍沒有如約守衛葉家定然有原因的，肯定有！”晶瑩情緒亢奮地辯解道。

當晶瑩看到雅晴的眼神時，她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

“對不起！對不起召喚師大人！對不起小主！對不起各位！晶瑩失态了。”

“那個大陣很厲害嗎？”一直沉默的冷羽落調轉了話題。

晶瑩點點頭：“很厲害！所以南帝才沒能攻進去。”

“既然如此，那麽大陣裏有可能還幸存着葉家的人！”冷羽落語出驚人。

葉绫羅雙手激動地抓緊雅晴的雙臂，充滿希望的目光卻在雅晴眼中看到了失落。

“現在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晶瑩搖搖頭失望地說道。

“為什麽？”葉绫羅帶着哭聲問道。

“封靈大陣之所以強，是在于這個大陣可以隔絕一切，包括這天地間地天地靈氣。封靈大陣一旦啓用，就會在陣內自成一個孤立的空間，沒有能量的傳遞，陣內的一切生靈都會進入一種‘靜止’的狀态，花草樹木都會停止生長，永恒靜止在啓陣的那一刻。我們精靈族可以進入漫長的休眠，能不吃不喝僅消耗微弱的天地靈氣就能維生，但你們人族是不可能在裏面生活十八年，即便當時真的有人躲進去，那也不過是等待死亡罷。”

“那你們後來沒試過打開大陣麽？”莫尼若悟問道。

“要想打開封靈大陣只有三種辦法，其一是內部啓陣的人關閉大陣。其二便是待大陣的內的能量靈氣消耗殆盡，自行消失，但這封靈大陣不可不謂其精妙，僅須極小的消耗就能維持大陣的運轉，況且，陣內封印着神器，神器的力量亦可足夠大陣維持萬年甚至數萬年！而第三種方法，則是以絕對強大的力量破開大陣。要想有此能力，放眼天下不過寥寥。”

“那之後精靈族就再也沒有為此做過任何努力麽？”莫尼若悟問道。

“這自然是有的！我将情況向族內彙報之後，得到族內高層的授意，在大陣外面用我們精靈族專有聯系通道溝通了大陣內部的族人。但他們只傳回一條信息便終止了聯絡，并且此後再無消息。那條唯一的信息就是‘葉家已亡，我等罪責難逃，只望以身作盾，誓守神器，以命為誓！’”

葉绫羅一衆人一直将這句話在心裏默念，直到晶瑩接話道。

“之後，無論精靈族派去怎樣的使者與契約軍聯絡也都再沒得過到消息，仿佛那裏真的與世隔絕。又因受限于與人族的邊境條約，精靈族不能采取除外派使者的其他舉動，除非大陣告破，神器現世，精靈族才能出動高層和軍隊接手神器。”晶瑩一轉語調，激動興奮地看着葉绫羅道，“不過，能在十八年後再見葉家人真是太好了，還是葉家的千金長公主！”

晶瑩走到葉绫羅跟前，單膝下跪行将士禮道：“小主！我為精靈族契約軍聯絡處士官，為精靈族契約軍的一員！我相信，只要小主親臨，封靈大陣必撤！葉家當年之冤屈定能得以昭雪，我契約軍之情、有違契約之因也定能得以招布！小主，可否相信我，再給我們，再給契約軍一次機會，讓我追随你保護你！”

晶瑩接着說：“小主，我等不能在十八年前履行契約，我夙夜深感愧疚與自責，幸今日得再見葉王遺孤，還請小主給予我一個機會，我定将功補過，願以性命誓保小主周全，護送小主平安抵達葉王城！請小主給我們契約軍一個機會！”

晶瑩抱拳化掌重疊向上打開在葉绫羅面前，臉面向這片青色的大地。

“如果你願意，就将手攥成拳放在晶瑩的手掌上，這是我們精靈族立約的規矩。”雅晴放開葉绫羅，将她推到晶瑩面前道，“這是你的選擇。”

葉绫羅受寵若驚，連連退後和晶瑩保持着距離，轉過身又拉住雅晴的手。

“雅晴姐，這……我，我要怎麽辦？”

雅晴沒有說話，湖水般寧靜的金眸看着葉绫羅，臉上平靜如常。

見雅晴沒有反應，葉绫羅飛快地用求助的目光投向冷羽落和莫尼若悟。

冷羽落和雅晴一樣神情平和甚至有些呆板，莫尼若悟也不做表态，臉上微揚起微笑看着葉绫羅。

葉绫羅手足無措，焦急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晶瑩和雅晴、冷羽落、莫尼若悟，雙腳頻繁地踢踏着草地，眼角的珍珠蹦落到草甸，緊緊攥着雅晴的手不知道有沒有将雅晴弄疼。

“不……不行的，我……不行。”葉绫羅看着晶瑩吞吞吐吐地說道。

“小主是不願意相信我們契約軍麽？”晶瑩發聲道，但聲音也漸弱。

“不，不是的！我沒有那樣想……”葉绫羅回道。

“小主我明白，我作為契約軍的一員我并沒有資格在你面前求得原諒，我也沒有資格代表契約軍！”

葉绫羅的心情本就已經落到低谷，思緒紛亂如同掉進一個無底的漩渦一般，四面掙紮，沒有方向、沒有任何可以依靠攀附的東西，只有繼續混亂地下沉、窒息……為什麽還非要在這種情況下進行思考？！自己明明已經沒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了！

“不，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也不是你們……契約……軍，我……我只是我自己，我……我根本做不到！”葉绫羅雙手抱頭痛苦地嗚咽着，“我……我不是你說的什麽千金公主，嗚哇……我都不記得我爸媽的樣子，我只想回家……嗚嗚……”。

莫尼若悟連忙想上前安慰葉绫羅，卻被冷羽落攔下。

“绫羅她必須主動做出選擇，也是時候了，這家族的命運她必須選擇背負或是放下。”冷羽落冷靜地說道，眼中閃過一絲掙紮。

莫尼若悟剛想反駁，卻見雅晴走到葉绫羅身邊，蹲下身子将葉绫羅抱入懷中。

葉绫羅忽然感到一股無比溫和的靈力将她包圍，混亂的思緒漩渦漸漸平靜下來，變化成金色，變得溫暖。

雅晴擡起頭，目光投向晶瑩，晶瑩忽然渾身顫抖，閉上眼頭低了下去。

莫尼若悟和冷羽落還沒來的及想是怎麽回事，雅晴的目光便轉向他們，與此同時，一個空靈清越卻又威嚴的聲音同時在他們腦海中響起：“你們二人已經是绫羅旅途上的夥伴，已成為绫羅命途中的一環！不論绫羅做何選擇，你們都應該負起你們作為‘前輩’的責任，尤其是你羽落，你的心太硬了！若悟，而你的心又太軟。你們記着，一個家族的興旺和榮耀不會只肩負在一個人的身上！昔日的葉家已亡，不論明日如何，今後的葉家，葉绫羅所在葉家都是嶄新的葉家，她不應該被迫肩負那本不屬于她的所謂的‘家族榮耀’！”

雅晴将目光從冷羽落、莫尼若悟身上收回，用手輕輕撫摸着葉绫羅的腦袋。晶瑩的聲音喚回了冷羽落和莫尼若悟的思緒。

“對不起小主。我是葉精靈族契約軍聯絡處士官——晶瑩，我想成為小主您的夥伴陪伴并保護小主您、支持您、幫助您回家，請相信我，請給我一個機會可以嗎？”

葉绫羅将頭擡起，透過淚水的朦胧看着晶瑩在晃動。葉绫羅擦去眼淚和雅晴一起站起來說道：“你年歲肯定比我大，我叫你晶瑩姐。”

葉绫羅将手攥成拳，輕輕放在晶瑩伸開的掌心上。

“爸媽，绫羅會回家的！”

晶瑩感動地擡起頭，看到葉绫羅閃動的雙眸，是似曾相識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