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笑了，夜還是很美，很溫柔。

是人自己，不肯滿足。

一個人離開另一個人需要怎樣的條件？一個人離開另一個人有需要怎樣的目的？

與衆不同的柔情，與衆不同的話語，與衆不同的溫情，與衆不同的笑意……

肆無忌憚地相信，肆無忌憚地縱容，肆無忌憚地寵溺，肆無忌憚地毀天滅地……

如此，誰還能心如止水？

如此，誰還能自欺欺人？

莫如影啊莫如影……

水非水啊水非水……

你終還是敗了，無論重來幾次也不過是重蹈覆轍吧？

怪道都說越是漂亮的東西越是致命，越是溫柔的人兒越是無情……可偏偏自己卻還是抵不過誘。惑，還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百毒不侵之人最大的弱點是什麽？

莫如影擡手劃過夜殘魂雪色的臉，一陣苦笑，不想自己也有誘人飲酒的一天。

是的，夜家人是碰不得酒的，夜殘月一喝就醉，莫殘楓一喝就睡，莫如影向來不喜歡喝酒，也從沒碰過，夜殘魂呢？

一喝就廢！

所有的冷漠，所有的霸氣，所有的威脅……所有的一切都在頃刻間蕩然無存，仿佛回到了最初，剛剛降臨人世的摸樣，連身上的氣息都顯得純淨無比，沒喝酒前，便是他真的睡着了，像莫如影這般沒有半點內力或是內力不夠強的人是沒辦法傷到他的，便是用劍去刺用刀去砍，傷的也都是自己，但如今，便是一個手無寸鐵的人也能将他掐死。

莫如影本也只是猜測，不曾料到後果會這般嚴重，但這個規律有人是知道的，所以她提到酒的時候，才會迎來黑衣男子那好似下一秒便要至她于死地，冰冷且入骨的殺氣，也正因此她才如此安心地将懷中的人灌醉，再如此安心地把人兒交給他。

三天，也難怪男子這般擔心，若是無人保護，這三天，足以讓一代冥君徹底消失。然除此之外，莫如影已別無他法。

夜殘魂當然也知道自己喝不得酒，所以對酒特別敏感，比對任何毒藥都要敏感，所以沒人能在他的食物中摻酒而不被他知道的，所以除了莫如影誰也沒這個膽子誘他喝酒，所以除了莫如影誰也沒有這個能力敬他喝酒，所以……

所以，莫如影為他理了理被子便起身向門外走去。

“小姐。”

“我會小心的，倒是你怕是要受罪了，大哥若是醒來一定會怪罪你的……”莫如影有些歉意，但并不會因此而改變決定，她終還是自私的。

“小姐保重。”

男子未曾出現，聲音也未曾起伏，似乎這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莫如影翻身上馬，與印象中的俠士一般揚起鞭子，“駕！”

她不知道要去往何處，只是順着道路不停地策馬奔跑。

三天，足夠她冷靜了吧？三天，足夠她掩飾了吧？

然而為何才離開不到半刻，身子便越發覺得寒冷，又為何輕易被風沙迷了雙眼，淚流不止……

為何要逃開？

果然還是多情總被無情惱吧……

親密的言語，親密的動作，卻始終只有自己一人如癡如醉，也始終只有自己一個人黯然心碎……

她承認她是陷進去了，但她也明白這只是她一個人的事。

如果一個人親吻另一個人而沒有一絲一毫的迷茫，清明的眉目裏沒有半點情、欲，那麽，這個人該無情的吧？便不是無情也不會對另一個人有情吧？夜殘魂便是這麽一個人，冰冷的身體因為她的不适而擁有了常人該有的溫度，冰冷的聲音因為她的不喜而擁有了淡淡的柔情，冰冷的目光因為她的信任而擁有了淡淡的寵溺，便是那一成不變的容顏也因她的無理而綻出傾世的笑顏……

然而，那雙眼，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清明的，清明得叫人害怕。

無論怎麽尋找也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心，因這溫柔而輕易沉淪，也因這無情而輕易受傷。

再這般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麽時候才不會流着淚問他：“大哥，你愛我嗎？”

到那時，他也許還不知道對親人以外的愛吧？

便是知道了，也不會是她這個妹妹吧？

果然，她還是羨慕嫉妒了，先前她從來不敢想象莫殘楓那雙夜空般璀璨的眼，染上情、欲會是怎樣一番摸樣，因為那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也許只有禮陌仇那般清澈的人才能在那般惑人的目光下存活，也只有他才能使那般寂靜的目光浮起這般動人的漣漪……

果然，是遇上了對的人。

果然，都不是她。

然而，莫殘楓的找到了對的人她可以拿出真心去祝福，但是，夜殘魂呢？若是哪日他也找到了這麽一個人，她又該如何自處？

果然只是想想便難以自制地顫抖。

明知逃不開卻還是要逃，人果然也都喜歡自欺欺人，哪怕只是一小會兒。

也不知跑了多遠，馬累了，人也累了，莫如影才道：

“樓主輕功不錯。”

禾上卿本還在慶幸莫如影終于放慢了速度，一聽這話不禁黑了臉，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他的輕功确實是四大宮主中罪弱的……╮（╯_╰）╭他想着也許就因為自己有些雜亂的氣息而被莫如影察覺的，但事實上莫如影并不确定有沒有人跟着，但按照冷跡處理事情的完美度來看，一定不會讓她一個人“闖蕩江湖”，因為夜殘魂很在乎自己的親人，難保出了事後會不顧一切。冷跡不會自己跟上，因為對他而言沒什麽比夜殘魂更重要，所以他只能找別人。

那麽，找誰好呢？

最大的可能是前不久還出現過的禾上卿與蕭寒笑，但按照她的習慣來定的話自然最有可能的便是禾上卿了，怎麽着也不能讓她餓着。

“小姐是餓了還是渴了？”心裏雖然不是滋味，但禾上卿是誰？冥教噬水樓樓主！怎麽可能就此束手稱降？這不，此話一出，莫如影只能苦笑。

怎麽就成了衆所周知的事了？

“累了。”莫如影也不打算計較什麽，只是成全。

“小姐喜歡有水之處還是無水之處？”青衣男子不知何時已出現在馬前，為她執繩牽馬。

“無水。”

為什麽會選無水之處？

明知無法就此避開，卻還是喜歡苦苦掙紮，這是人類的本性。

稚氣而執著。

禾上卿勾唇一笑卻也不再說話，莫如影的性格是很溫和的，但觸及她的底線就不只有死得很慘那麽簡單了。

只是……

那人若是你想逃便能逃得了的話，冥教，早已不複存在了！

曾經他也是這般想逃，視而不見，望而不及的感覺對常人而言是不可承受的折磨，何況是他們，平日裏想見誰就見誰的他們！

明明是這天下最了解他行蹤的人，明明輕易便能将他尋到，卻從不敢輕舉妄動，明明情願忘記，放棄，卻還是在那規定的日子，越過千山萬水，只為見他一面。這樣的自己，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吧……想着即便要逃，要違背，要抗拒，也要先将他看個夠！可看着看着……便也就知道逃不開了。

瞧瞧，多像當年得自己？好端端的便和自己鬧起了脾氣。

然，終局已定，要鬧也只能趁早了。

“小姐要吃些什麽？”

十裏一長亭，五裏一短亭。

石桌上鋪好了緞子，禾上卿便問。

“你們身上都帶了多少東西？”莫如影問而不答。

應是從沒有人這般問過他的，輕易便能在那稍稍有些玩世不恭的臉上看到片刻呆楞的表情。然後，又習慣性地笑了起來：“看來小姐并不餓，不若我們再趕些路，到前方的客棧裏歇歇？那兒的東西定會比本尊身上的多得多。”

果然，對待不同的人說話的方式也會有所不同。若是那兩只妖孽問，這家夥一定一件不剩地報出來！而她，不但蒙混過關，且連本尊都出來了。

難道自己看起來很好欺負？

罷了。

“随意便好。”她說。

禾上卿并不掌廚，而是讓莫如影見識了這個時期的外賣。雖不知他是如何定的，但一陣馬蹄聲在不久之後逐漸清晰，食香四溢。

來的是四位貌美如花的少女，看到禾上卿後做出了所有人在妖孽面前都會有的動作，想來是教規吧。

“屬下拜見樓主。”

“嗯。”禾上卿點了點頭，道，“冷主即日便到，你們且回去準備，到時他若是有什麽吩咐你們且聽從便是。”

“可是樓主……”四女之一。

“……”

一個冷漠的眼神掃了過去。

“是，樓主……”四女齊聲。禾上卿交待完“後事”，莫如影便開始野餐。

還好，先前偶爾也會自己動手，不至于連筷子都忘記怎麽拿了。雖說不是茶不思飯不想卻也是食之無味。從前見別人如此時只覺可笑，如今換了自己，可笑的還是可笑，只是更多的是無奈……

看着莫如影魂不附體而不自知的模樣，禾上卿不得不慶幸自己對夜殘魂有的不是那種心思，不然哪裏還能如現在這般潇灑？

那他存的是哪種心思？

不過是觀其顏視其目外加食其肉啃其骨飲其血嘗其味……而已。比之于其他如莫如影這般的人，他的目的要簡單直接得太多了……即便得不到也不會抑郁而終！

“小姐，要上路了。這天公今日應是與地母吵了架，臉色不好！”性格惡劣的人像是不管什麽時候什麽話從他嘴裏說出都能帶出幸災樂禍的味道來。

真是……欠扁！莫如影毫無征兆地拿出冷夜便往禾上卿的胸膛刺去。冷不防被刺了一刀，禾上卿揉了揉傷處（因匕首自身并不鋒利與內力護體之故未見血色），很快便進去了狀态，認真地和莫如影過起招來。平日裏慵懶無比的人兒如今像是換了另一番面目，冷漠而決絕。

冷厲而快速的動作……若不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內力，這場獨鬥還指不定誰贏誰輸呢！

出了一身汗，心情竟也好了些。只是不算太好，因為和高手過招，她，必輸無疑！

“小姐……”

“我着男裝。”

把刀往懷裏一收，莫如影扔下這句話便向馬兒的方向走去，原本只停着一匹馬的地方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匹漂亮的白馬。

禾樓主很給面子地沒有轉眼間便出現在另一匹馬上，而是追在莫如影身後，問道：“那麽，公子是否需要侍浴？”

“自然。”莫如影并不客氣。禾上卿也只是笑了笑，不覺得詫異卻也不覺得怎麽合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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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有部分稿子丢了，重寫了一遍，有點……（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