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她不想活(重生) — 第 56 章
“本王再說一遍,放開她。”
趙岘沉沉的嗓音威懾力十足,明明沒有很大聲,卻仿佛可以穿透雲海星河。他煞神一般負手站在山坡之上,腳下的玄色軍靴踩着雜草枯木,發出細小的‘咯吱’聲。
他垂眼,眸光死死的盯着面頰埋進駱言胸膛裏的趙寧,渾身散發出的灼灼煞氣似冒着黑煙一般。
駱言神色平靜的睨着他,慢慢俯身,輕輕的放下趙寧,想讓她自己站立,不想趙寧的雙手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襟,帶着顫音,小聲的道:“言哥哥,再抱抱我,給我點勇氣,求你……”
駱言俯身的動作一頓,他默了一瞬,又緩緩站直了身子。一手穿過她的腋下,一手穿過她的臂彎,公主抱的将人鎖在自己懷中。
他微微颔首,下巴蹭了蹭趙寧的發頂,哄着道:“別怕,我在!”說罷,擡起雙眼,高挑的桃花眼裏冷硬的不近人情。
“素聞康平王公私分明,此刻,應該在戰場上的人,為何會出現在了這裏?”
其實趙岘能來的如此迅速,也多虧了他有先見之明,一早就派人盯緊了駱言。
這些時日,駱言在侯爺府內出奇的安分,以趙岘對他的了解,向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怎麽可能被驅趕了一次就徹底放棄?
所以,他做了兩手準備。一來,派暗衛秘密跟蹤駱言,以防他打個措手不及,二來,留最信任的李章文看守趙寧,哪怕駱言真能避過他的眼線,有李章文在,想來也不會出什麽差錯。
兩日前,當駱言假借談生意之名拉着兩車藥材離開小葉城時,他的去向便已在趙岘的掌控之中。
駱言倒也是個精細的,從城東門出,沿着嵯峨河一路向北,繞過青名山,又轉西向,花了整整兩日的時間,又繞到了小葉城的城南門。
期間,他并非不知身後有條尾巴,為了甩掉,特意将随行的兩車藥材與自己所乘坐的馬車兵分三路,之後,再未發現有人跟蹤,卻不知,那暗衛也是個運氣極佳的人,三路擇一,偏偏選中了駱言乘坐的貨車。
重新回到小葉城後,暗衛見駱言藏于城外的一處不易察覺的密林裏,便知,他絕沒安什麽好心,于是匆匆回府,找李章文商讨此事,加強院內守衛防備。不料,看守趙寧的侍衛全都軟了腿腳動彈不得。
待他急吼吼的沖進院子裏時,除了兩具尚有餘溫的屍體,哪裏還有趙寧的蹤跡?
暗衛深知趙寧對于趙岘的重要,一刻也不敢耽擱,驅馬直奔城外的戰場而去。
此時,軍號低鳴,發出‘嗚嗚’聲響,兩軍士兵厮殺在一起。
漫天塵土、吶喊聲聲、高舉的黑底印着紅字‘燕’字的大旗随着寒風呼啦啦的響。遠遠望去,根本分不清被殺的是張三還是李四。
趙岘騎于駿馬之人,他手持長劍,面色平靜,冷硬的兵器劃破敵人的脖頸,鮮血濺了滿身,所到之處,無一人生還。
暗衛找來之時,正有一位長的尖嘴猴腮、穿着不合身铠甲的士兵湊在趙岘身前,不知在說着什麽。
此人正是薛紫鳶派來用以挑撥離間之人。
趙岘凝眉看了他一眼,也不知聽到了什麽消息,當即擡腕,鋒利的劍身擦着他的下颚堪堪掃過,那人甚至還未反應過來便已斷了氣。
聽聞暗衛所禀,趙岘只猶豫了一瞬便做出了決定。
這一生,總得有一次是為自己而活。他丢下自己的将士、置北燕江山于不顧,為的,只是追回那名女子,問一問她,“為什麽不能原諒?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趙岘對于駱言的質問充耳不聞,眼睛仍舊直直的盯着他懷裏始終不願意看他一眼的女人,聲音中帶着幾分隐忍,又說了一遍:“我讓你放開她。”
“你讓?”駱言嗤笑一聲,反問道:“你可問過寧兒同意不同意?”
趙岘舌尖舔了舔後槽牙,不再多言,他順着斜坡一步步的走下來,目标明确,仿佛前方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他一身暗黑的氣勢、手中長劍似隐隐在咆哮,不用猜也能知曉他下一刻要做什麽。
與駱言之間,如今真的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趙岘……··”趙寧突然發聲,制止了繼續向前的人,她捂着胸口,感受着那股子悶疼,苦笑了一聲,“你追來是要殺我麽?”
趙岘黑暗的眸子微微瑟縮了一下,胸口上像有一塊千斤頂,壓得他喘不過起來。
他緩了一瞬,直至那股子吞噬的力量過了之後,才答道:“我來接你回家。”
趙寧沒有回頭,雙手仍舊死死的抓住駱言的衣襟,平整的面料上出現了一小撮的褶皺。
她緊繃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饒是駱言的指尖輕輕的拍着她的手臂仍舊不能緩解半分。
趙寧緩緩了吐了幾口氣,才能完整的說出一句話。
“家?哪裏的家?”
趙岘往前上了一步,伸出手,想要去接住趙寧,商量着道:“寧兒,別鬧了,我們回家吧?”
趙寧的手滑向駱言的腰間,那裏藏着一把匕首,他方才抱起她時,她便摸到了。
“寧兒……”駱言腰間一松,他垂眸,看着趙寧手中緊緊握着的匕首,低喚了她一聲,勸說道:“別做傻事。”
“言哥哥”她沖着駱言露出蒼白一笑,道:“放我下來吧。”
這時,趙岘立刻上前,接過趙寧,抱在了自己懷中。
他看也沒看駱言一眼,垂首,靜靜的望着趙寧,傻傻一笑,道:“我帶你回……”那個‘家’字還沒能說出口,胸口突然傳來一陣涼。
利刃刺破皮肉的聲音,直插入他的心口。
“趙岘,這一刀,我替清月還給你。”
趙寧大力的拔出刀,旋即,又是一刀,插在了同一個地方,不遺餘力,招招致命。
“這一刀,是碧溪的。”
趙岘低頭,看着他身上的血窟窿像是突然炸開的火樹銀花一般,血液噴湧而出,濺了趙寧一身。
他凝眉,高挑的丹鳳眼裏布滿了血絲,眼裏含着水光,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讓人看不清楚。
他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腳下不穩,輕晃了一下,怕摔着趙寧,只得将她放了下來。
趙岘捂着胸口,五指迅速被噴流不止的血液染成紅色,順着手腕,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他不明白,趙寧何以恨他如此之深。
“為什麽?”
他支撐不住,身子踉跄的往後退了一步,擡首,猩紅的眸子裏滿是不解。
趙寧身前的衣襟上沾滿了趙岘的血,下颚處也濺上了一滴,她咧嘴,蒼涼一笑,反問道:“你又為何非要致我于死地?”
趙寧說着,慢慢上前,擡臂,又是一刀。
‘噗嗤’一聲,匕首紮進皮肉裏的撕裂聲,那麽悅耳動聽。
若說第一刀趙岘沒有防備,那麽第二刀第三刀,他便是由着趙寧在自己的身上發洩。
他以為,傷害是可以互等的,只要趙寧解了心中的惡氣,她便會變成以前的那個趙寧了。
事事哪裏都會如人所願?
趙岘終究抵不住,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擡手,抓住趙寧的腳踝,卑微的祈求着道:“寧兒,如果你解了氣,那我們回家好不好?”
趙寧一腳甩開他的鉗制,面色冰冷的似地獄閻王。
她無情的道:“趙岘,三刀過後,你是死是活,全憑造化,今日之事便是了結了,日後,若是再相見,且再算你我之間舊賬。”
說罷,扔掉匕首,轉身,毫不留情的離開。
“別走……··”趙岘突然向前撲去,他雙手死死的抱住趙寧的小腿,喉間一大口鮮血噴薄而出。
他悶聲咳着,眼角緩緩留下來兩行淚,不知是生理淚水還是真的傷心流了淚。
“為什麽,你告訴我為什麽?我要怎麽做你才能留下來?”
“趙岘,你祈禱吧,祈禱你我之間,山高水長,永世不相見,否則,我與你,定不死不休。”
趙岘深知趙寧的倔強,他更知哪怕此刻死在了她的前面,趙寧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如今,唯一的期盼便是,留下孩子。
“寧兒,我只有一個祈求,生下孩子,求你,生下他,是好是壞,是生是死,把他留個我,我只要他還不行麽……”
“別說我不會生下來,就算生下來,你也一輩子別想見。”
“寧兒……”趙岘匍匐着又往趙寧跟前湊了湊,像個被人踩在腳下的蝼蟻一樣哀求着,“求你,生下來吧,我帶着他遠走高飛,一輩子不出現在你面前,好不好?”
“哼,今日你也得有命活才好。”
趙岘見趙寧說不通,放棄的放開她,他掙紮着想要站起身,奈何堪堪起了身,又不堪重負的摔了下去。
饒是他不想在駱言跟前丢臉,此刻,卻也不得不求他。
“駱言,我求你,照顧好寧兒好不好?我……”他喉嚨一緊,千言萬語全都化成在了喉嚨處,發出來的,只有一小句的嗚咽聲。
“我不想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