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她不想活(重生) — 第 54 章

趙寧握着水果刀,學着碧溪的模樣一點點的去果核,細長如蔥白般的手指被紅豔豔的蘋果襯托的越發好看。

她的動作有些笨拙,打眼一瞧便知是個五指不沾陽春水、養尊處優的人,連握刀的手法都不對。

“王妃,您這樣拿刀會傷着自己,拇指與食指發力,握住刀柄。”

“像這樣?”

碧溪‘嗯’了一聲,旋即又低下頭,她話不多,動作卻很慢,足可以讓趙寧看清楚她的每一個動作。

趙寧餘光瞥了她一眼,狹長的丹鳳眼,皮膚算不上白皙,眼下有一顆小小的斑點,看起來很可愛。她的眼眸深而沉,總覺得像是藏了什麽沉甸甸的東西似的,氣質與趙岘有幾分相似,高冷的讓人莫測難辨。

她估算了一下時間,琢磨着清月那頭差不多了,自己也得抓緊。

趙寧輕輕的吐了口氣,鎮定過後,閑聊天似的問了嘴:“你與趙岘是如何相識的?”打算用此來分散碧溪的注意力。

她是有功夫的,趙寧一直都記得。

碧溪始終低垂着頭,動作并未有一絲停頓,一板一眼的道:“回王妃的話,王爺先前并不知奴婢,是師傅說有位對淩雲閣有恩的恩人,府上缺一位會功夫且細心的婢女,想從淩雲閣暫時借用一個。起先是師姐要來,誰料師姐那幾日臉上突然起了疹子,便由奴婢替了過來。”

趙寧眼珠子四處掃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哦’了一聲,并沒怎麽聽進去。

她才不關心碧溪與趙岘是如何相識的。

她不動聲色的往碧溪跟前湊了湊,幾乎與她手臂貼着手臂,遠處看來,倆人要好的不得了。

趙寧整根神經都緊繃了起來,閑閑碎碎的又與碧溪閑聊了幾句,伴随着小小的一聲‘對不起’後,趙寧突然尖叫一聲,手中的水果刀好毫不憐惜的劃破了自己的臂彎。

綿薄‘嘶啦’一聲響,鮮血頓時浸透鵝黃色的衣衫,紅了大片。

可想而知,傷口會有多深。

饒是碧溪早已猜到她有所圖謀,卻沒成想,一個看起來弱不經風的姑娘,為了逃走,竟然對自己下得了如此的狠手。

“王妃……··”

趙寧慌張張的站起身往後連退數步,握着傷口的五指已被鮮血染紅,模樣看起來可憐又無辜。

她一臉不可置信的望着碧溪,杏眼中淬滿了水光,大聲質問道:“你要幹什麽?想刺殺我不成?誰派你來的?”一連數個發問。

碧溪也僅僅是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她,一言不語。

她眼內毫無波瀾,像是經歷着別人的事情一樣,鎮定的更是讓趙寧心虛。

事已至此,只能委屈碧溪了。

趙寧繼續咄咄逼人。

“趙岘剛走你就露出了狐貍尾巴,就這麽想要我死?”說罷,沖着空曠的房間喊道:“來人,護駕!”

一聲令下,不知藏于何處的兩名暗衛忽然從天而降,手握利劍,毫不猶豫的刺向站定不動的碧溪。

碧溪自然不會白白挨揍。

眨眼間,幾人便厮殺在了一起。

怕裏頭的打鬥聲驚動外面,趙寧一早的便關好了門,饒是如此,以李章文的耳力,亦是聽到了一絲不對。

他眼瞧着喝過茶的十幾名守衛目光漸漸迷離,腳步虛浮,傻兮兮的沖着清月笑着,冷哼了一聲。

心中腹诽:我看你能翻出什麽浪來。

碧溪盡管會些功夫,奈何雙手難敵四拳,且暗衛又都是趙岘親自培養的,她一個姑娘家,又哪裏是兩個男人的對手?

不過是幾個回合,碧溪已被打的節節後退,她手臂與衣襟上均被劃破許多不大不小的口子,膝蓋處更是添了好些傷,鮮血直流。

碧溪單腿跪在地上,她仰起頭,臉上一片平靜,目光無所畏懼,嘴角上甚至扯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好在,暗衛并沒下狠手,興許想留下活口交給趙岘盤問。

趙寧掏出清月事先準備好的鍋底灰,見時機已成熟,忙沖着暗衛大喊一聲。

“有刺客。”說罷,便朝暗衛跟前跑去。

暗衛回身的功夫,正想将趙寧護于倆人的守護圈內,不想她突然揚臂,手中的鍋底灰丁點不落的灑到了倆人臉上。

暗衛迷了眼,腦袋偏向一處,視力受限,怕傷着趙寧,不敢輕舉妄動。

一人道:“殿下,你這是作甚?”

趙寧蒼白的嘴角勾起一個笑,回道:“告訴趙岘,以後別回康州,我們恩怨便一筆勾銷,此後,若敢再對本宮不敬,定不饒恕。”

說罷,視線一偏,瞄了眼受了傷的碧溪,臉上露出一絲歉意。

“利用你,實屬無奈,本宮日後定會補償你。”

說話的空擋,暗衛已經辨識到了趙寧的位置,精準的鉗制住了她的手臂,道:“殿下,王爺有令,沒他允許,您不能離開這院子半步。”

話音剛落,只聽‘噗呲’兩聲,趙寧錯愕的擡起頭,對上碧溪冷靜的雙眸。

只見她雙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兩把冷硬的匕首,從後雙雙送進了暗衛的背脊,精準的直逼心髒。

趙寧錯愕的瞪大雙眼,在還未等回過神來之際,暗衛已經雙雙倒下。

‘噗通’一聲,地面跟着一震。

碧溪悶聲咳了一聲,她收回雙手,用自己的衣擺擦了擦手上殘留的血,平靜的道:“殿下莫怕,匕首上淬了劇·毒,他們必死無疑。”

從‘王妃’變成了‘殿下’,趙寧只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你是誰?”

碧溪撕下一小條棉布纏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腿上傷口,又撕了塊布條,替趙寧包紮上,她言簡意赅的道:“我與駱言是十餘年的朋友。”一句話,道出了重點。

碧溪擰着眉頭看着趙寧手臂上的傷口,開口道:“做做樣子便好,何須下如此狠手?”

趙寧剛想說些什麽時,又被她開口打斷。

“駱言已在城外等着殿下,一切均已準備妥當,放心。”包紮好後,她率先出了屋子,迎面正好對上清月。

清月一愣,臉色都白了幾分。

她以為趙寧失敗了,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已虛浮的坐在地上渾身無力的守衛,緊張的問:“碧……碧溪,主子呢?”

“本宮在這。”趙寧從屋內走了出來,她問:“外頭如何了?”

清月詫異的看了眼趙寧,又警惕的看了看碧溪,饒是疑惑也并沒多問,只道:“除了李将軍,其餘人全都喝了。”

“李章文?”

“嗯,他說身子不舒服,去了茅廁,估計要等會兒才能回來,現在,我們得趕緊離開。”說着,急急走上前,将事先準備好的玄色帶帽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

見着她手臂上的傷口時,忍不住心疼的小聲埋怨了一句。

“怎麽下手這麽狠?”

“沒事,馬車準備好了沒?”

正說着,薛紫鳶帶着秋雁款款的走了進來。

她笑盈盈的看着趙寧,道:“青瓷姑娘,馬車已停在了帽兒胡同裏。”

“多謝。”

她擡手摸了摸發髻上的一根翡翠玉簪子,驕傲的像只開了屏的孔雀,目空一切,緩緩道:“既然走了,就別回來了,王爺那等身份的人,委實不是你一個平頭百姓可以肖想的。好在你也是個有眼識的,自己乖乖離開,免得日後受苦了。”

趙寧由于失血過多,臉色已蒼白如紙,薄薄的皮膚此刻在陽光的映襯下仿若透明。

她薄唇沒有一絲血色,手臂上傳來錐心般的疼痛讓她多說幾句話都感覺力不從心。

可聽聞薛紫鳶警告的言語後,還是沒忍住笑出來聲。

她杏眼彎成了一道月牙,唇角蕩起的弧度有幾分輕視,微微颔首,道:“嗯,草民知道了。”回答漫不經心

雖說言語卑微,可那氣勢卻像是一個久居高位的人,骨子裏散發着淩人盛氣,仿佛薛紫鳶才是那個搖尾乞憐的人。

時間緊迫,趙寧也不與她多費口舌,起身正要走之際,薛紫鳶氣不過的又伸手攔住了她。

她眼睛毒辣辣的看着趙寧,下巴微揚,仿佛只有這種姿态才能彰顯自己高貴的身份。

“你以為王爺喜歡你,你就能當上王妃了?別傻了,皇上若是不許,你就是個低賤的妾,與窯館兒裏的姐兒也沒什麽區別。”

清月聽後,當即下了臉,在宮裏頭那股子管教小宮女的勁兒也出來了。

她上前一步,大喝一聲:“放肆,我家主子也是你能拿來與別人比較的?不知死活。”

趙寧不以為然的道:“清月,先出去再說。”說罷,冷眼睨着薛紫鳶,冷笑一聲,臨走前,奉勸了一句,道:“管好自己的嘴巴與情緒,才是你高貴的第一步。”

薛紫鳶方才被清月氣場大開的一聲暴呵吓的一抖,待緩回神時,趙寧已走遠。

她氣不過,沖着趙寧大吼了一聲:“你有什麽神氣的?皇上就是知道王爺身邊有個像你這樣的妖女迷惑他才派我前來……”

風聲有些大,吹着樹葉沙沙作響。

後半截的話,趙寧聽的不是很清楚,她停下腳步,想要回頭問一問,皇上可是知道她是誰?不想碧溪攔住了她回身的動作。

“殿下,時間緊迫,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再說!”

趕車的小厮是薛紫鳶找來的,碧溪自是信不過,她給了那人一些碎銀子後,自己坐了過去,拾起馬鞭,揚手朝着空中大力一甩,一記響亮後,馬兒仰嘶,高舉前蹄,颠簸着跑了起來。

清月撩起車簾子,沖着碧溪道:“碧溪姑娘,慢着點,颠簸成這樣,主子受不住的。”

碧溪:“抱歉,我心急了。”

“清月”,趙寧喚了她一聲,搖了搖頭,道:“無奈。”說着,又探出頭去,對着碧溪道:“你受了傷,可是還行?”

“殿下不必擔憂,駕馬這等小事,不耽誤的。”

趙寧靠着馬車壁,她一手撩着車簾子,另一只手,由着清月為她重新包紮。

其實關于碧溪徒然倒戈一事,她心中還是有疑惑,這會兒,八成逃亡的路上心下太過緊張,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麽,于是,只好扯着她聊天來緩解狂跳不止的心跳了。

她随便找了個話題,問道:“你這樣背叛了趙岘,被他知曉,你哪裏還會有命活?”

碧溪面色坦然,甚至連眉宇都未曾有過絲毫變化。

她平靜的道:“我這條命,早在十年前便是沒了,如不是駱言相救,哪裏還會有今天的碧溪,不怕的。”

趙寧聽的來了興致,她又往碧溪那一側湊了湊,問道:“閑來無事,不若你說一說與駱言是怎麽相識的?”

提及駱言,碧溪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淡笑。似是又想起了什麽,清冷的面頰上更填冷漠。

她目視着前方,目光幽深,揚手,馬鞭甩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默了一會兒,道:“那一年我五歲,家逢突變,整族三百四十二口,慘遭殺害,只餘我一人。流浪到了小葉城後,一次,被一群乞丐圍堵,道是我搶了他們的地盤,險些被打死時,是駱言救了我。在他府上,我生活了整五年,直至十歲,老侯爺對我說,他可以認我做孫女,那之後,我便離開了侯爺府,再次流浪時,遇見了現在的淩雲閣閣主。”

碧溪說的簡單,短短幾句,概括是十餘年。

趙寧腦子裏沒有那些男女情長的事,遂也沒聽明白,為何老侯爺要認她,反而還走了,還當什麽镖師啊?

清月見她迷茫的似欲開口要問,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對她搖了搖頭。

車簾子放下之後,她才小聲的解釋道:“主子,老侯爺定是不喜碧溪姑娘,所以才會認她做孫女。”

“不喜還要給她駱家小姐的身份,你這是什麽歪道理?”

“哎呀~”清月恨鐵不成鋼的解釋道:“主子,您怎麽就不明白呢,養了五年的人,想必日日與駱二公子待在一處,老侯爺擔心了呗,怕哪一日倆人再生了情愫……二公子雖沒入朝為官,可也是人中龍鳳啊,那樣的家世裏,當家主母,怎麽可能會是一個孤女。所以就……”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趙寧若是再不明白,那可真就是個傻子了。

她“哦”了一聲,拉長的尾音足以證明她聽懂了清月的意思。

趙寧生于皇家,對于門楣高第更是比常人深谙其道,對于武英侯的做法,也能理解。

清月所猜不假。

兩個半大的孩子兩小無猜,每日裏玩兒在一處鬧在一處,日漸長大,感情不減反增,武英侯自是擔心。

駱言是早已被皇上認定的人,這輩子,除了趙寧,哪裏還會再娶其他女子?正是因為心疼碧溪這五年來的小心翼翼,才會提出要認她做孫女的想法。

自打駱言執意要帶着小碧溪一道回府時,武英侯便派人調查過她的家世。父親是一方富家,母親則是貴族嫡女,碧溪打小也是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孩子,奈何其父太過張揚,家財外露,招了賊人惦記,這才會被滅了滿門。

也是個可憐之人。

碧溪駕着馬車一路行至城門口,那裏早早便被換上了駱言的人。

出了城門之後,趙寧的那口氣還未等吐出來,突來的一陣陣馬蹄之聲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看看什麽人?”

“是。”

清月撩開窗簾子,探出腦袋往後望了望,待看清楚驅馬追來之人是誰時,當即變了臉色。

“主……主子,是李将軍。”

她縮回腦袋,又撩開車簾子,催促:“碧溪姑娘,再快些,他們追來了。”

一匹馬兒拉的車,饒是再快又怎能敵得過李章文的千裏名駒?

不過是幾個喘息的功夫,他便追了上來。

“籲~”碧溪拉緊缰繩,強行讓馬兒停了下來。

趙寧的肚子裏還懷着孩子,她哪裏敢玩兒命的跑?既然跑不了,不如停下裏,看看他到底要看什麽?

李章文居高臨下的坐在馬上,一身厚重的铠甲襯托着他整個人的氣質越發的威嚴,手中的利刃在陽光的反射下泛着陰森的寒光。

他聲音冰冷的道:“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啊?”

趙寧由着清月攙扶,下了馬車。

她也只是以為李章文是來抓她回去,斷不會做出傷害她之事,還妄想着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争取說服他。

卻不知,他明明是來取她性命的。

“李将軍,趙岘糊塗,你也糊塗不成?”

李章文冷聲一笑,道:“末将自是不糊塗。”

“既然如此,你便不要擋路,回去告訴趙岘,以後我與他,橋歸橋路歸路,只要他不再糾纏,仍是本宮的好皇兄。”

趙寧自是不會在李章文跟前說些威脅的話,只想着說些好聽的,先回了京城再說。

“好皇兄?”李章文反問了一句,他嗤笑一聲,不屑的道:“到底是生于皇家之人,還真是狼心狗肺,王爺待你如命根,你一句‘好皇兄’就想将他打發了?”

趙寧一聽,又警惕了起來。

“你這話什麽意思?難不成你還真希望我與他做出些亂·倫之事讓天下人不恥?”

“末将可沒這個意思。”

趙寧可沒功夫聽他的想法,只想快些打發了他,遂催促道:“你莫要與本宮浪費時間了,還是如快些前去前線幫忙。”

正說着,不遠處又響起了一陣陣馬蹄聲,地面都跟着一震,想來人數不少。

當馬兒漸漸的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中時,還是李章文率先反應了過來。

“竟是唐鳌的人。”

碧溪與清月忙将趙寧擋在了身後。

“主子,您先上車。”

“想跑?”李章文陰森一笑,又道:“你真以為王爺喜歡你?不過是将唐鳌的注意力引到了你身上罷了,借刀殺人這招數殿下可是懂?”

趙寧聞言,好看的眉心當即擰成了一團。

不知為何,方才那麽颠簸的道路肚子都沒事兒,此刻,反而疼的厲害,肚子裏的小家夥像是帶着情緒一般,絞的不知何處在痛。

她雙手搭在清月與碧溪的肩上,身子的重量幾乎都交付于兩人,緩緩往前邁了一步,面色痛苦的仰頭看着李章文,反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殿下這種腦子還想當這北燕之主?怪不得被王爺玩兒的團團轉還不自知。”李章文以為趙寧是聽了他的話才會如此難過,遂又說了些更過分的話。

“殿下以為這一仗說打就能打起來?還不是王爺一早就部署好的。怕唐鳌盯着我們不放,只能将殿下拉出來打馬虎眼咯。”說着,又回頭望了眼小路盡頭慢慢逼近的人,道:“可不能将您留給他們,若是抓住殿下作為威脅,王爺見死不救,再傳回京中,那就不好了。”

他極力的挑唆,一門心思的想要徹底斷了趙寧對趙岘抱有的最後一絲幻想。

哪怕今日殺不了她,勢必也想讓這對親兄妹成為生死仇敵,日後相見,必是你死我活,只有倆人反目,趙岘才會下定決心奪了這江山。

說完後,李章文提劍,他雙腳蹬着馬背,一個借力,直奔趙寧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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