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的人背叛了你，他只是為了權力金錢，才對你好。

等到他登上帝位的時候，你早已如同一塊破布被遺棄。

你還害了你的族人，如果不是為了你，他們根本不可能被要挾。

為什麽不去死呢？

你活着，只會帶來更加的災難。

死了吧，死了是最好的結果。

無數負面情緒在這一刻用心髒而發，沖擊了卿雲歌的精神。

一瞬間，她差點就沒有穩住自己的心神。

幻境在給她灌輸的這些情感的同時，還把燕修的臉變成了容瑾淮。

而後，才是更大的怆然。

那些聲音不斷地湧入耳朵，都在催促。

“快死吧。”

“死吧……”

“原來……”讓人驚異的是，紅裙少女根本就沒有受半點影響。

她的唇邊甚至還露出了一個笑容來，輕聲說：“這具身體就是幻境之源本身麽……”

“想讓我死？”卿雲歌閉上了眼睛，“可惜，我不是你。”

“因為我愛的人，永遠都不會背叛我。”

所有聲音驟然停止。

一片寂靜。

岑默、孤冷。

“你就這麽相信他？”

忽然，一個聲音近乎嘆息一般的響起，帶了絲恍然：“曾經，我也全身心地相信他呢。”

随着聲音的響起，眼前的景物在漸漸清晰。

“可惜到最後，他只是在利用我。”

卿雲歌絲毫不為所動，諷笑一聲：“那是你太傻。”

“我太傻？”聲音愕然。

“我現在知道萊茵之畔為什麽被人魚族列為禁地了。”卿雲歌緩緩睜開眼，“因為你設下的這個幻境，除了對人魚族有用，剩下就是像我這樣的人了。”

銀藍說，瑞雯進來後就再也沒出去，但是她的朋友卻沒有任何事情。

因為觸發幻境的一個因素，要擁有絕美的容顏，這樣契合度才會更大。

卿雲歌知道，瑞雯，應該是死了。

因為先前那些情緒，如若不是她對容瑾淮的完全信任和愛，她也會被誘導而死。

“真是聰明的人類。”聲音沉默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我現在知道，為什麽你能破掉我的幻境了。”

一道虛幻的身影出現了。

那是一條人魚，她的臉，和幻境中人魚公主的臉，一模一樣。

只不過已經褪去了天真和茫然。

“亡靈？”卿雲歌眉梢一挑，“原來你想讓我跟你一樣。”

公主看她，反問：“但你沒有，不是麽？”

“我當然不是你這種傻女人。”卿雲歌毫不客氣地開始數落了。

聞言，人魚亡靈臉上有着一絲惱怒一掠而過：“你憑什麽說我傻？”

她才是被騙的那一個好嗎！

“你不傻？”卿雲歌勾唇，“你要是不傻，你就不會變成最後那個模樣。”

公主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在平複着自己的心情：“難道你就沒被背叛過？”

“我被背叛過。”卿雲歌雙眸冷清，“但是我不會像你一樣，待在那裏失魂落魄然後等死。”

前世，她的盟友墨背叛了她，甚至因此害了她師傅。

但她做的選擇，和這位人魚公主是截然相反的。

卿雲歌冷冷一笑：“我會更加振作，努力提高自身的實力，然後毀了他的王朝，給我的族人陪葬！”

“他殺一百，那我就……殺一千！”

“他傷我一分，我就讓他神魂俱滅！”

聽到這番話，公主直接驚到了那裏。

良久，她才喃喃出聲：“是啊，為什麽我沒有這麽做……”

被抓住後，她一邊心死如灰，整日只想着一死了之。

另一邊又自憐自艾，要不是她跑出來，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但那些人類不讓她死，他們要吊着她的命，讓她看人魚族的慘狀。

然後，她想起了她還在人魚族時，在一本古書籍上看到的一部禁忌玄訣了。

在其他人魚的屍體被扔到她眼前的時候，她終于徹底崩潰了。

以生命為代價，立下詛咒——

從今開始，人魚不能再流淚。

一切的一切，還是因為貪婪二字。

只要沒有人魚珍珠，戰亂就能停止，人魚族也不會再遭到虐殺。

“我現在就去殺了他！”公主咬牙切齒。

說着，她就要離開。

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她根本出不了地上的那個圓圈。

“省省吧。”卿雲歌懶懶，“你那事情早就過去快兩萬年了，你的好情人也早都化成土了。”

聽到這句話，公主像是沉默了一下，繼而大笑出聲：“死了，死了好啊！”

“所以人魚是因你才不能流淚的？”卿雲歌覺得這公主腦子有病。

不殺渣男，反而給自己的族人下了詛咒。

也不知道神廟裏的女祭司說的故事是否全部為真。

倘若為真，那麽人魚族可真是老慘了。

“我後來也後悔了。”公主低聲抽泣，“但是沒有辦法，我也變成了萊茵之畔的地縛靈。”

“我也不知道幻境是怎麽回事，可能是我的恨意太強，才會有它。”

人魚亡靈飄在那裏，目視着前方的水草珊瑚：“這麽多年來，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進入到這裏的，已經有幾千個了。”

“她們最後，都死了。”

“然後我對燕修的恨，更加強烈了。”她回過頭來，看向紅裙少女，“直到你來。”

卿雲歌不語。

“不過除了你，到還是有一個人也從我的幻境中走出來了。”公主回想着，“但是她卻并非是因為相信她的愛人，而是整顆心已經被冰封了，沒有任何情感。”

“她出幻境後，也沒有理睬我，沒過多久就又走了。”

卿雲歌睫羽微垂，輕聲念出一個名字：“魔娅……”

是了，魔娅要想把流淵的屍體放在這裏，必須得經歷人魚亡靈制造出的幻境。

“這麽多年來，我看着那些女子經歷着我所經歷過的事情，也累了。”公主嘆了一口氣，“而你的一番話，讓我找到了真正的答案。”

卿雲歌看着她。

“我是時候該離去了。”人魚亡靈微笑，“順便，謝謝你。”

話音落地之後，她的身影又虛化了幾秒，逐漸透明。

最後，緩緩消散。

與此同時——

整個人魚族，發生了驚天的巨變！

愛家族此刻正在給伊芙·愛舉行葬禮，愛族長站在最前面，神情怔然。

“是我的錯。”他聲音幹澀，“是我害了你們母女。”

而下一秒，愛族長忽然愣住了，因為他聽到了“啪——”的一聲響。

他低頭，看見腳底下落了一顆珍珠。

又是“啪嗒，啪嗒”幾聲，地面上又多了幾顆珍珠。

“我……能哭了？”愛族長身子顫抖了起來。

他擡起手捂住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再放下來時，掌心之中多了幾顆飽滿圓潤的珍珠。

然後，其他人魚就愕然地看到，他們的族長抱着自己的頭，開始痛哭。

像是積壓了幾百年的情緒，都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人魚泣淚，落地為珠。

所有人魚都發現，他們竟然……又擁有了流淚的能力。

而此刻，距離海底數十萬裏的地面上。

雅格城內的女祭司背負雙手，臨海而望。

她素色的長衣飄起，海風獵獵，仿佛有無數生靈在哭泣。

“亡靈已經被我收走了。”女祭司的背後響起了一個清淡的聲音，“人魚族的詛咒，也解開了。”

那是一個穿着深藍色鬥篷的人，臉上帶着一個猙獰的骷髅面具。

鬥篷之下，是窈窕的曲線。

聽到這句話，女祭司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好久不見啊，老朋友。”

“聽說你那裏又恢複正常了？”

“只不過是往生海上又重新能看到了而已。”

來人正是曾經送卿雲歌去過輪回之嶼的亡靈法師——灰。

女祭司輕嘆一口氣：“如果我沒有猜錯，也是她的功勞吧？”

雖然她沒有明确指出“她”是誰，但灰卻很明白。

灰微微颔首：“她的契約獸，就是消失了的九幽暗魂魇。”

聞言，女祭司也微微一訝：“那還真是幸運啊。”

“其實你在給她将那個故事的時候……”灰擡手，将臉上的骷髅面具摘了下來，“就已經知道她是唯一能解除這個詛咒的人了吧？”

“你準備怎麽謝謝她呢？”

“星海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