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二天午後，沈堯風進門時，宇文熙才剛從床上爬起來。

要不是田素馨給她打電話喊醒了她，說沈堯風敲門敲半天沒人應，她可能還要接着睡。

宇文熙下樓來給沈堯風開門時，還穿着印滿了噗噗的長袖睡衣，哈欠連連的，眼睛都睜不開，上樓梯還不慎一腳踩空，身子晃了晃。

“小心。”好在跟在後面的沈堯風及時伸出了手，扶住了她。

沈堯風面露擔憂，“你沒睡好是不舒服嗎？還是我來得太早，打擾到你休息了？”

“那倒不是，這都下午了，我也該起來了。”宇文熙說着又淚眼朦胧地打了個哈欠，“都怪我自控能力太差，昨晚看短劇看太上頭了，一不小心就看到了早上五點多，我睡覺的時候，我媽都已經去店裏好一會了。”

“你要再去睡一會兒嗎，你現在看上去很沒精神，我可以晚點再來。”

宇文熙走進衛生間：“不用，剛踩空的時候我就醒了，我再去洗把冷水臉那就更清醒了，你先坐，等我刷個牙換個衣服。”

沈堯風并沒有坐下，而是道：“你還沒吃早飯吧，要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宇文熙給牙刷擠上牙膏，皺着眉想了想，搖頭道：“我想不到。哎呀，你不用管我啦，我等下去廚房看看有啥現成能吃的，就随便吃吃呗，不吃問題也不大，我也不是很餓。”

“不吃早飯對胃不好。”沈堯風卻堅持，他又問，“或者我簡單做一些，你家冰箱裏的東西我可以碰嗎？”

“随便你碰啊，不用問我，都說多少回了，就把這兒當你自己家。不過我爸媽的冰箱裏都是放的生的菜和肉，你可以去翻另一個冰箱，門上有坑的那個是我的，裏面有很多好吃的，你看你想吃什麽也可以随便拿，随你看着辦。”

“好。”沈堯風下樓去了。

等宇文熙磨磨蹭蹭拾掇好自己，樓下已經飄出陣陣食物的香味了。

她用力嗅着空氣，跑進廚房：“哇，你做了什麽好吃的呀，這麽香！”

“是在你冰箱裏拿的牛肉餡餅。”沈堯風關掉燃氣竈的火，回道。

宇文熙探頭看去，只見平底鍋裏躺着一只煎得金黃酥脆的烙餅，還有一顆圓噔噔的荷包蛋。

“這玩意兒用微波爐轉轉就好了哇，你還用鍋煎呢。”宇文熙迫不及待抽出一雙筷子，不用盤子，直接就鍋啃。

“煎的好吃些。”

宇文熙含糊不清道：“确實是煎的好吃，殼好脆啊。”

除了牛肉餡餅和荷包蛋，沈堯風還給她煮了碗小馄饨，他甚至還放了兩根雞毛菜，讓人一看就食欲大動。

宇文熙端着碗，沒去桌上，就站在廚房裏吃，等沈堯風把竈臺收拾好，鍋洗掉，她的小馄饨也吃完了。

沈堯風自然地接過她吃完的碗，放到水池裏洗，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雙手，把百潔布的顏值都提升了好幾個度，說是某世家的時尚單品都不為過。

宇文熙不由感嘆：“沈堯風你要是我弟弟就好了。”

沈堯風聽到這話，心頭猛地一跳，回頭看她，卻見她搖頭擺腦地轉身走向樓梯。

她說：“你要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弟弟就好了。那小日子，想想都美。睡到自然醒，醒來就有人給做熱乎乎的早飯，還不用我刷碗。買好吃的也不用擔心選擇困難症，或者買太多吃不完。人又聽話得不得了，我喊幹啥就幹啥，簡直就是天選二胎嘛。嗯，最最最重要的是，還不用操心學習，随随便便就能考一百分，領出去倍兒有面，全家沾光。”

沈堯風抿了抿唇，眸光深邃，親弟弟？

他洗幹淨手，跟上去，說：“可我不想當你的親弟弟。”

“為什麽啊？”宇文熙聞言有些驚訝，“我們都很喜歡你，你不是也很喜歡我爸媽的嗎？我們當一家人不好嗎？”

“這不一樣。”沈堯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別開臉，低聲道。

“行吧，不願意就算了，反正我也只是說說。”宇文熙聳了聳肩，走上二樓。

沈堯風望着她的背影，嘴唇動了動，想再說什麽，但沒能說出口。

他們跟昨天一樣，在茶幾前盤腿坐下。

宇文熙從茶幾上抱起一大疊由A4紙訂成的冊子，丢進沈堯風懷裏：“這是你今天的任務。”

沈堯風定睛看向第一張紙：“戀愛寶典？”

“沒錯！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從一個叫紫兮的人那裏弄來的資料，別看有點多，這才是其中的一部分，要不是昨晚打印機給我打冒煙了，你将會得到更多。”

沈堯風翻看了幾張，眉頭越鎖越緊，他問：“這是要做什麽？”

“這不是很明确嗎，就是用你學霸的過目不忘能力，把這裏面的知識點都背下來啊。”

沈堯風一頭黑線：“背戀愛寶典？”

他放下冊子，說，“我可以拒絕嗎？”

“是覺得內容太多，背起來有點吃力嗎？沒事兒，你可以拿回家慢慢背，但是今天你得把帶星號的先背出來，那是我挑燈夜戰到淩晨三點才挑出來的，對你很有用的。”

沈堯風更不理解了：“我不是很明白背這些對我有什麽用？”

宇文熙昂起下巴，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沈堯風同學，你還真的是沒開竅，傻得可愛呢。這東西當然是來教你說甜言蜜語，去追女孩子用的啊，難不成你想當一輩子的單身狗嗎？”

“可我…”

“停！我知道你想說你現在應該以學習為主，但是早做打算對你只有好處。”宇文熙打斷他，“聽我的沒錯，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早點學會，到時候遇上情況了，你就不會慌了，你也不想跟你喜歡的女孩子錯過吧。”

沈堯風垂下了眼睛，沉默了一下，道：“如果你堅持的話，好吧。”

他似是認了命，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氣勢，再一次翻開戀愛寶典。

“算啦，這麽抗拒就不要看了，畢竟你還小，也不好把你逼太狠。”宇文熙嘆了口氣，一巴掌合上戀愛寶典，再從沈堯風手裏抽走，将它一把丢開。

沈堯風松了口氣，他觀察着宇文熙的表情，試探着問道：“我不想背，你會不開心嗎？”

“不會啊，你有權拒絕，我幹嘛要不開心。”宇文熙從沙發縫裏摸出遙控器，打開電視，點開一部戀愛番，“我們還是看電視吧，看電視又輕松，又能學到知識，你可得認真看哦，等你看完了，我們才能進行下一步。”

“好。”沈堯風乖巧點頭。

電視上，視頻開始播放，宇文熙坐上沙發，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坐上面來，這個片子挺長的，坐地上久了當心屁股痛。”

沈堯風依言坐上沙發，兩人之間只隔半臂遠。

影片播放沒多久後，許是氣氛太過舒适，宇文熙開始犯困打起了哈欠。

過了會兒，她嘟囔着“坐着好累哦”，順勢側身躺下了，腦袋下墊着一個抱枕，靠着沙發扶手，腿蜷縮着，懷裏是噗噗。

随意散漫的她，跟正襟危坐的沈堯風完全是兩個畫風。

再過一會，好端端看着電視的沈堯風，突然被宇文熙踹了一腳，還沒等他有所反應，下一秒她的腳丫子就搭到了他的腿上。

沈堯風下意識飛快擡起了兩條胳膊，扭頭一看，她竟然睡着了。

“宇…宇文熙…”

她似乎是覺得蜷着不舒服，又翻了個身後，伸直了兩腿，大半條腿都跑到了沈堯風的大腿上。

沈堯風呆呆地看着懷裏的她的腿，胳膊高舉着，腦子裏全是空白。

他手足無措地愣了好久，兩條胳膊都發酸了，也沒放下。

他不知道該怎麽放，放下就要碰到女孩的腿了，那不太好。

要喊醒她嗎，可她睡得好香。

他沒發現，他的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輕了，好似是怕呼吸太重會擾到她的美夢。

應該是美夢吧，不然她怎麽會在夢裏還能笑得如此甜美呢。

好在沈堯風苦行僧式的尴尬處境沒有持續很久，宇文熙又把腿收了回去，摟着噗噗，把自己團成了團。

好奇怪。

沈堯風放下了酸脹的胳膊，為什麽他會覺得有點遺憾呢。

沈堯風輕輕将搭在沙發上的小毛毯蓋在了宇文熙的身上，見她被窗外的陽光晃了眼，而皺了眉，又起身拉上了半截窗簾。

于是客廳以沙發為分界線，變成了一半明一半暗。

她在暗處安睡，他在亮處，眼裏是深不見底的漆黑。

不知何時，窗外傳來一道汽車鳴笛聲，沈堯風從沉寂中乍醒。

他回過神，俯身撿起腳邊，被宇文熙丢開的戀愛寶典，由于訂書針斷開，他一拾起，紙張就墜下，四散開。

他一張張拾起，攏在懷裏，視線落在加黑加粗的标題上，口中喃喃道：“是誰還沒有談過姐弟戀？沒有人可以拒絕姐弟戀吧？年下必看，追姐指南？這是？”

宇文熙口渴醒來時，沈堯風就坐在窗邊，翻看着戀愛寶典，外面的天還大亮着，跟她睡着前沒什麽區別。

她揉着眼睛坐起來，聲音軟得像是在撒嬌：“沈堯風，現在幾點啦？”

沈堯風擡起頭，先是看了一眼宇文熙，再慢慢移動視線，看向牆上的挂鐘，回道：“四點三十六。”

“哦，那還好，我也沒睡很久。”宇文熙起身找到自己拖鞋，往樓下去。

忽地，沈堯風聽到樓下響起一道重物落地聲，和宇文熙同時發出的一聲驚呼：“啊！”

他神色一凜，迅速放下手中的東西，沖下樓：“怎麽了，宇文熙！”

走近後，他看到宇文熙埋着頭蹲在冰箱前，面前的地上是一大灘褐色的液體，液體中央是一盒底座變形，還在源源不斷往外流的牛奶。

聽聞腳步聲，宇文熙擡起頭來，望向沈堯風，滿臉自責：“我又闖禍了。”

沈堯風找來拖把：“拖掉就好了。”

宇文熙把牛奶盒子拾起丢進垃圾桶，語氣低落：“我總是這樣冒冒失失的，總是人來瘋，總是給人添亂，一點成熟大人的樣子都沒有。”

“不會啊，我覺得你這樣挺好的。”沈堯風想也不想，道。

“真的嗎！你不會覺得我很幼稚嗎！”

“不會。”沈堯風直視着她的眼睛，說，“你可以做你自己，不必強求去做一個成熟的大人，這樣的你，我覺得挺好的。”

宇文熙又眉開眼笑起來：“哇，有你的安慰我可真是太開心了，希望我們的友誼無堅不摧！”

沈堯風勾起唇角：“嗯，無堅不摧。”

他們拖完地，一人一瓶酸奶，回到樓上。

沈堯風拉開窗簾，讓外面的光全然灑進來。

電視早就已經被沈堯風關掉了，茶幾上是整整齊齊的一疊戀愛寶典。

宇文熙拉着沈堯風坐下，語氣認真地問他：“片子看完了是吧，那你說說，你從片子裏學到了什麽？”

沈堯風沒有回答，反而問道：“在回答之前，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行啊，你問。”

沈堯風重重抿了下唇，說：“為什麽你給我看的都是關于姐弟戀的內容？你是在按你的喜好，在給我灌輸姐弟戀的思想嗎？”

宇文熙有些意外沈堯風會問得如此直接：“姐弟戀怎麽了，你不是不排斥姐弟戀的嗎？”

“可我也不排斥比我小的。”沈堯風故意道。

“那不行！不準你喜歡比你小的！你也不許否認，我很清楚，你就是喜歡姐姐款的！我現在可是在幫你打基礎哎，等你以後就知道了，到時你肯定會來感謝我的！”宇文熙看似理直氣壯，但說話的底氣卻沒有那麽足，還帶着一絲羞惱。

他眸中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哦，知道了。”

“知道就好，聽我的準沒錯。”宇文熙輕哼一聲，“既然我回答了你的問題，是不是該輪到你了，說吧，你在片子裏學到了什麽？”

“我學到了…”沈堯風唇角輕揚，“女生好像都很喜歡男生喊她，姐姐。”

宇文熙眼睛變亮：“對對對，一定得是‘姐姐’，只有‘姐姐’才對味，不能是王姐李姐舜雨姐。”

沈堯風歪了歪腦袋：“舜雨姐？”

“我之前就跟想跟你糾正了，人家賀舜雨也才是個高三的小姑娘，你這麽喊，都把人喊老了，記得啊，以後看見她，直接喊‘姐姐’，要喊得甜一點，把嗓子夾起來。”

沈堯風遲疑了一秒：“甜一點？夾起來？”

宇文熙點頭：“嗯！”

他輕咳一聲，緩緩張口，“姐姐，”

他望向宇文熙，眼神無辜，“是這樣的嗎？姐姐？”

宇文熙誇張地渾身一哆嗦，随後豎起了大拇指：“絕，很絕！”

沈堯風彎起了眼睫，清淺一笑，眼裏像是有一把鈎子，輕易就能将人勾住不放。

看得宇文熙後腦一麻。

她慌忙地別開眼，慌張地拿過茶幾上的戀愛寶典，慌亂地翻開一張，怼到沈堯風跟前，結結巴巴道：“來實踐，操練一下，帶上稱呼，把這些情話，富有感情地念出來吧。”

沈堯風接過紙張，打趣道：“還是把噗噗當成我喜歡的女孩，對着它念嗎？”

“嗯嗯嗯，沒錯。”宇文熙把噗噗塞到沈堯風懷裏。

沈堯風垂下眼簾，鴉黑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聲如林籁泉韻：“好想你啊，姐姐。”

“今天的夕陽好漂亮，但怎麽漂亮也不如姐姐，要是姐姐也在我身邊就好了。”

“姐姐的身體散發着醉人的香氣，讓我無法抗拒。”

“姐姐，你說過，你只愛我一個人的。”

“我愛你，姐姐，我只屬于你，你也只能屬于我。”

“……”

沈堯風一句又一句的低語，一聲又一聲的“姐姐”，像是無形的絲線，緊緊纏住了宇文熙，讓她和她的思緒在不知不覺地陷入一片泥沼，等她發覺，就算用盡全力也難以脫身。

“姐姐是我唯一想要的追求，我會用一切手段來占有你，哪怕…”

“夠了，沈堯風，別念了。”宇文熙啞聲道。

沈堯風擡起雙眸，望進她的眼裏：“夠了？”

“夠了。”宇文熙咽了咽口水。

“你确定嗎？”他定定地看着她，嗓音是按她要求的，刻意做作的甜膩，“真的夠了嗎，姐姐？”

“當”視線相撞的那一刻，宇文熙清楚地聽到她心頭響起一道洪亮的撞鐘聲，臉蛋亦火燒雲般的燒了起來。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完了什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完了完了完了，她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