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沈堯風用他那雙漆黑的眼，一動不動地盯着宇文熙，語氣森冷：“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我可以為你踏平山河，也可以為你去死，他，可以嗎？”

沈堯風的眼神太過淩厲，令人窒息，宇文熙都有些吃不住了，她搓了搓袖子下寒毛卓豎的胳膊，一把拽過沙發上的□□熊，塞到他的懷裏：“你看着噗噗，把噗噗當成你喜歡的女生，把臺詞對着它說。”

沈堯風一怔，再眨眼後，眼神就沒那麽幽深了。

宇文熙連忙道：“別出戲啊，要有信念感，繼續。”

沈堯風用兩手的虎口，卡住噗噗的咯吱窩，慢慢将它舉起，直到他的眼睛和噗噗的眼睛處于同一條水平線上：“你愛誰，我就殺了誰，讓想要搶走你的人，都去死，誰也帶不走你，你只能是我的。”

宇文熙托着下巴，面帶欣賞，邊看邊點頭，沈堯風果然是學霸，記性真好，只翻了一遍劇本，就能脫稿念出臺詞了。

他白皙的脖頸，繃出一條青色的經脈，低語着：“你是我的私人物品，哪怕是将你囚禁在我的世界，我也要成為你唯一的存在，你的眼裏只能看到我。”

“我瘋了？”

“沒錯，我就是瘋了，因為你，我走火入魔了。”

“別哭，我的女孩，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可你的哭聲好動聽，你的眼神裏寫滿了對我的恐懼，真是可愛，我好像更喜歡你了呢。”

“唔，你的眼淚，是甜的。”

“放了你？不可以哦。”

“我放了你，可誰來放了我呢。”

“乖，忘了那個人，跟我在一起不好嗎，我愛你啊。”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屬于我的。”

“噓，別提他，他已經死了，再也沒有人可以擋在我們之間了。”

“我殺的？”

“呵，他還不配。”

“你怎麽想都可以，但是不要想着離開我，如果你從我的身邊逃開，我不介意為你染上鮮血，反正我對這個世界毫無興趣，我在意的，只有你。”

說到這兒，沈堯風停下了，偏過臉看向宇文熙，眼裏已是澄清一片。

宇文熙看得正過瘾，不滿道：“怎麽不演了，這不挺好的嘛？”

“我覺得很奇怪，雖然我是嫌疑人，但我不是清白的嗎？怎麽演着演着倒是變成…”沈堯風眉頭微皺，思索了一番，試圖找到一個恰當的詞彙，“變成了一個求愛的變态？”

宇文熙當即反駁：“這不叫變态，這叫病嬌！”

沈堯風滿臉困惑：“這兩個名詞的區別是？”

“區別就是…”宇文熙使勁想了想，說，“我理解的是，變态是傷天害理喪盡天良的純壞。病嬌只是因為偏執地想要得到愛，從而變得有一點壞，但那不是純壞的壞。雖然他們都是壞，但本質上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只有長得好看的才能被稱作病嬌，長得醜的，”她擡起雙臂，在面前交叉，比劃了個大大的“X”，“達咩！”

聽完了宇文熙的解釋，沈堯風的頭上飄起六個黑體加粗的大字——不理解，但尊重。

他輕輕放下噗噗，讓噗噗坐在他的懷裏，拿起劇本，再次翻看：“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覺得很奇怪，後面的劇情走向，我的角色并沒有在試圖擺脫嫌疑，仍然在向死者的女友求愛啊？”

宇文熙伸手奪過劇本，假裝翻了翻，語氣誇張地恍然道：“還真是哎！哎，都怪我不好，我貪便宜只花了三塊錢，他們就給了我半截，後面的劇情沒有給我，我得晚點再去找他們買下半截的。”

沈堯風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所以？”

這時，宇文熙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她摸了摸肚子，看了眼時間，岔開了話題：“下午茶時間到了。”

她丢開抱枕，站了起來，問他，“你餓不餓，我們去弄點東西吃吃？”

沈堯風跟着起身：“我不餓，你要做什麽，我可以來幫你。”

“我四肢健全不用你幫忙，”宇文熙用力壓着沈堯風的肩，讓他坐下，“你在這兒坐着玩吧，看電視還是怎樣随你。”

雖然她嘴上說着“随你”，但行動上倒是直接給沈堯風做出了安排。

她打開電視，點開一部動漫電影放給沈堯風看，然後也不管他，蹬上隔了八千裏遠的兩只拖鞋，去往一樓廚房。

這部電影，并不是她随機挑的，而是有預謀，早有打算的。

劇中的反派和男女主是好朋友，反派前期也不是反派，他是一個善良的天神，只是後來他愛上了女主，但女主跟他的兄弟，也就是男主在一起了，他就黑化變成一個超牛逼的反派，把男主壓着揍。

盡管最後的結局依舊是正義戰勝了邪惡，男女主合力把他打倒了，讓人覺得無趣，但前半部分的劇情，尤其是他們三個人之間的感情拉扯，賊帶感。

宇文熙挑這部電影給沈堯風看的目的不言而喻。

沈堯風抱着噗噗，乖乖地看着電視。

突然樓下傳來宇文熙的呼喊聲：“沈堯風，沈堯風，到窗口來！”

沈堯風擡起頭，循着聲音來到二樓的窗戶邊。

宇文熙就在薔薇花栅欄外對他招手，她的旁邊是一個戴着遮陽帽的阿姨，和一輛裝着三只大保溫桶的三輪車。

她兩手圈成一個圈，抵在唇上，做傳聲筒樣，大聲問他：“沈堯風，你要吃八寶粥，還是酸辣湯，還是豆腐花！”

沈堯風很想說“他還不餓”，但他知道宇文熙在這方面一向“強勢”，從不聽他的，所以他還是選擇了一樣，回道：“我吃豆腐花，謝謝。”

“要放辣椒嗎？”宇文熙又問。

“微辣。”

“好嘞！”宇文熙轉頭對阿姨道，“阿姨，八寶粥、酸辣湯、豆腐花各給我來一碗，豆腐花要微辣的，多放點香菜和蔥，他愛吃綠化帶。”

沈堯風站在二樓窗前，初夏午間的風是柔軟帶着熱意的，閉上眼睛，能嗅到由風帶來的花香草香和食物香，睜開眼睛，又似乎能看到不遠處的路燈下，過去的，孤單的自己。

宇文熙端着小吃回頭時，看到的就是二樓望着藍天白雲發呆的少年，微風将他的額發吹起，露出一張俊秀的臉龐，兩只肥嘟嘟的小麻雀落在他手邊的窗沿上，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畫面美好得就像是從青春校園番裏截下的一幀。

如果不是手裏的食物太燙，宇文熙不會打破這番寧靜。

她一邊往屋裏跑，一邊喊道：“沈堯風，別發呆啦，快下來幫我把吃的端上去！”

沈堯風收回思緒，下樓來。

一樓客廳的桌上除了那三碗吃的，還有好些東西，滿滿當當擺了半桌。

“好豐盛，”沈堯風問道，“可這麽短的時間，你怎麽做出來的，是點的外賣嗎？”

宇文熙拿了兩副碗筷和一個托盤從廚房裏出來，說：“外賣哪有那麽快，這是我囤在冰箱裏的半成品和預制菜，只要拿出來烤一下熱熱就能吃。”

他們把吃的分了兩撥，端上了二樓，在茶幾前排排坐下。

“你嘗嘗這個炸雞，跟肯爺爺味道一毛一樣，超好吃的。”

“謝謝。”

“還有這個包子，是素三鮮的，感覺你應該會很喜歡，我就蒸了這一個，專門給你吃。”

“謝謝。”

“還有還有這個薯餅、章魚小丸子、火山烤腸…”

宇文熙舉着筷子，跟武俠片裏的大俠一樣，使得飛快，什麽都要夾一筷子放進沈堯風碗裏。

沈堯風不得不端着自己被堆得高高的碗，挪到茶幾另一頭，哭笑不得：“夠了，宇文熙，你自己吃吧，我的碗裏已經放不下了。”

宇文熙這才作罷。

他們一邊吃，一邊看電視，笑聲從二樓客廳飄到了窗外，随風飄遠。

吃完了下午茶，收拾戰場的事自然又落到了沈堯風的手上，宇文熙坦然地癱在沙發上打着響亮的飽嗝，一點沒覺得使喚客人做家務有什麽不好的。

等沈堯風收拾妥當，宇文熙也吃飽喝足休息夠了，精神大好，又拉着他開始了新一輪折騰。

兩人面對面盤腿坐下。

宇文熙将噗噗交給沈堯風：“接下來，我們要來升級版了。”

沈堯風握着噗噗的熊爪，疑惑：“升級版？”

“就是把先前你在劇本殺裏的角色做個升級。”

宇文熙指着噗噗，說，“你還是把噗噗當成你喜歡的女孩，但現在你要稱呼它為‘姐姐’。”

沈堯風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姐姐？”

宇文熙重重點頭：“沒錯，你喜歡的這個女孩，比你大，是你的姐姐。”

沈堯風的臉頰上驟然浮起一抹淺淺的紅，他慌張地低下頭，盯着噗噗的頭頂，攥緊了它的熊爪，完全不敢與宇文熙對視，小聲道：“為什麽是姐姐？”

宇文熙一板一眼道：“都說了是女孩，不是姐姐，那就是妹妹，可要是妹妹，比你小的話，那不就是未成年啦，這樣不行，是不道德的，我們的底線必須是成年人。還是你比較鐘意阿姨、阿婆、姑奶奶？”

沈堯風放下了噗噗的熊爪，繃直的脊背也松了下來，說：“那還是姐姐吧。”

宇文熙嘴角高揚，兩手一拍：“OK，那就開始吧，嫌疑人S，對着你心愛的姐姐，道出你內心深處的陰暗吧！”

沈堯風掀起眼簾，輕輕掃了一眼，抱着腿，饒有興致瞅着他的宇文熙，心底的小嫩芽在蠢蠢欲動。

它似乎又長高了好多。

那天，在宇文熙火熱的眼神下，沈堯風對着噗噗練了一下午的病嬌劇本。

待田素馨打烊回家時，沈堯風沒來得及從人設中剝離，瞪着一雙陰霾的眼，向田素馨問好，都把她吓了一大跳。

宇文熙倒是對此表示特別滿意，拍着巴掌，直誇沈堯風是個演戲的好苗子。

眼看到晚飯時間了，田素馨又把沈堯風留下了。

她對宇文熙道：“熙熙，晚上我們打火鍋吃吧。”

宇文熙高興地蹦了起來：“好耶，正好我的冰箱裏還有好多丸子蝦滑肥牛卷呢！”

田素馨去廚房收拾蔬菜，沈堯風主動要求幫忙擇菜，宇文熙就跑前跑後把吃火鍋要用的東西搬到後院石桌上，準備晚上在院子裏吃。

待食材全部處理好，他們圍着石桌坐下，沈堯風問：“叔叔還沒下班嗎？”

宇文熙把丸子下進鍋裏，說：“周末節假日超市裏忙，我爸都要晚點回來，不用管他，我們先吃，他不一定幾時回呢。”

宇文熙說是不管他，但給宇文強留的碗裏，卻堆出了一座結結實實的菜山。

還有一座小山，在沈堯風碗裏。

逼得沈堯風又只能将飯桌禮儀什麽的抛之腦後，端着碗遠離宇文熙。

田素馨微笑着看着兩個孩子滿院子打打鬧鬧，不曾有半分斥責。

一頓溫馨的晚飯在夜幕降臨，月亮高挂，路燈亮起後，才進入尾聲。

吃好晚飯，又幫着收拾好，沈堯風才向宇文熙田素馨告別。

正巧，沈堯風要走的時候，宇文強騎着電瓶車到家了，于是沈堯風又被熱情的一家人，架上了宇文強的車後座。

一回生二回熟，這回沈堯風已經可以面不改色了。

臨開車前，田素馨又從屋裏拿了一件宇文強的外套，搭在了沈堯風的肩上，說：“晚上風大，別又凍着了，你感冒也才好沒多久。”

沈堯風喉頭滾動，他沒有拒絕，攏緊了衣襟：“謝謝阿姨。”

“不用謝。”

“拜拜，沈堯風，明天記得還要來啊。”宇文熙勾着田素馨的臂彎，對沈堯風擺擺手。

“好。”

車啓程，宇文強載着少年離開，空氣裏是還未散盡的牛油辣鍋香。

宇文熙伸着懶腰回到二樓，踹飛兩只拖鞋，又滾到了地毯上。

她拾起鼠标，點了好幾下，屏幕亮起，随即一張寫滿了內容的文檔展現在她面前。

她納悶：“咦？這個文件怎麽是打開的？”

滾輪滑動，位于第一頁居中加粗的标題名是《男二弟弟黑化上位計劃》。

“估計是我昨天忘了關掉的吧。”宇文熙自言自語道。

她也沒多想，滾輪往下滑動，給“緊急訓練第一天”打上勾，并打了個一百零一分的分數。

回想着下午沈堯風的表現，她越想越高興，抓起沙發上的噗噗狠狠地親了它一口，心道，她宇文熙的眼光就是毒辣，沈堯風這個黑化苗子，潛力無限大啊！

她笑容滿面地将視線放回電腦屏幕上，把光标滑到下一節的內容上，繼續編輯明天的計劃。

明天也是一場很重要的訓練呢。

辯論賽後，炸了論壇的新男主，能不能是沈堯風，就看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