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

新聞視頻裏孫霭歸的話太過荒唐, 讓晏懷桑一時之間無語得忘記思考她眼下的處境。

溫牧陽方才的發問将沉浸在震撼中的她拉回了現實世界。

“……”晏懷桑現在無疑是慌張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新聞頭條的标題裏寫着晏氏家族的長老會把她抓起來交給孫家老爺子，又說孫家老爺子是個十分護短的人物。

況且她經常能聽到孫家老爺子很可怕的傳聞……聽說他的性格完全就像是封建王朝裏獨斷專行的帝王。

盡管晏懷桑知道她如今作為不成氣候的病弱千金, 在晏氏家族中的地位可謂是低到塵埃；但是她也沒想過自己在長老們的眼中是随時可以被輕易丢掉的棄子。

再加上孫霭歸刻意歪曲事實的證詞……作為和孫霭歸殺人案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的她在這之後、會不會被孫家軟禁起來審問上十天半個月的？

想到這裏, 晏懷桑的心情稍微沉重了一點。

其他的都無所謂。

但是她的短命命格還沒被修好, 暫時不想被人限制行動自由。

【順帶一提, 在扣除掉好感度之後，宿主目前的生命值只剩下63天、也就是大約兩個月的時間了哦。】

系統火上澆油地添上了一句。

晏懷桑很想給系統一拳，忍了下來, 下意識地想求助于裴歡辭, 扭頭轉向溫牧陽：“我的手機呢？我要找裴歡辭，問他晏氏家族裏的情況怎麽樣了。”

話一出口，晏懷桑又覺得裴歡辭現在估計正因為家暴醜聞焦頭爛額, 自顧尚且無暇。

裴歡辭大概沒有多餘的精力幫她。

“……給你。”溫牧陽聽到她第一時間想到別人的名字, 桃花眼中暗含着幾分不悅。

晏懷桑剛從他的手中接過手機, 又聽到溫牧陽緊接着開口：“但我建議你不要開機。”

“……啊？”晏懷桑一愣, 低頭才發現她的手機正出于關機狀态，狐疑地眯起眼睛，“你是什麽時候偷偷關機的？”

“沒有偷偷, 拿到它的第一時間我就關機了。我說過的, 不想讓別人打擾我們的約會。”溫牧陽輕輕一笑，從容不迫地回答了她的疑問。

随後, 他又低眸看向晏懷桑手機側面的SIM卡槽，接着之前的話題說道：“國內的通信運營行業幾乎全被STG財團收購壟斷了, 并且孫家通信公司發行的SIM卡一般都帶有定位功能。”

言下之意就是, 孫家的人或許能夠憑借SIM卡的定位功能找到晏懷桑。

怪不得孫霭歸之前總能随心所欲地操控她的手機信號……

晏懷桑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麽了。

“……你看上去并不想被孫家找到。”溫牧陽見晏懷桑低頭望着手機黑屏出神，稍作沉思, 嗓音中參雜了許多安撫人心的意蘊：“但現在，外面也許有許多人正在搜尋你的行蹤。”

溫牧陽忽地停頓了一拍，幾經抉擇後遲疑着開口：“……晏懷桑，要不要去我的公寓？”

“我之前在遠離市中心的地方隐秘地購置過一間公寓，你可以先在那裏住幾天。在這期間，我會幫助你與外界聯絡溝通的。”溫牧陽理智地替她做出分析，“等事态稍微緩和一些，你可以喬裝出門，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面對溫牧陽好心的提議，晏懷桑十分猶豫。

晏懷桑并不清楚孫家的人抓到她以後會對她做什麽，她剛才的擔憂實際上都只是猜想。

不過……代入到孫家老爺子的視角，他一手養大的孩子因為一個陌生女人锒铛入獄，大發雷霆也是情有可原的。

……孫家老爺子說不準會做出比軟禁她更過分的決定。

那麽躲在溫牧陽的公寓裏會比較好嗎？晏懷桑不确定這是不是一個相對正确的選擇。

她的腦子亂糟糟的，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陷入兩難的境地。

【……宿主，您願意相信系統嗎？】

【鑒于宿主您現在的目的是完成真相度功能，系統認為您此時采取溫牧陽的建議是最正确的選擇。】

系統感受到了晏懷桑心中的糾結，出聲說道。

系統有着類似于上帝視角一樣的思想意識，只是礙于各種限制無法明說許多事情。

晏懷桑明白這一點。

她耐心地聽完系統的話，有意用餘光偷瞄身旁溫牧陽的表情。

他正在安靜地等待她的答複。

“……好。”晏懷桑很快做出了選擇，把手機也扔進長椅旁的垃圾桶，故作輕松地笑道，“我去你那裏。”

.

兩個小時後。

因為溫牧陽開到游樂園的那輛轎車太過惹眼，二人一致決定乘坐公共交通前往目的地。

于是晏懷桑便和他坐了一路的公交車轉地鐵，最後又走了長長的一段路，這才抵達了溫牧陽的公寓。

“這地方的确挺偏遠的。”在等候電梯的時候，晏懷桑發出了這樣的感嘆，偏頭望向溫牧陽，“你當時怎麽想到在這裏買房子的？”

溫牧陽盯着電梯旁顯示着樓層數的電子屏幕，聲音飄渺得仿若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一般：“……很久以前，我曾經準備在這裏慶祝我的二十歲生日。”

“這樣啊。”晏懷桑尴尬地移開了視線。

看來在原著劇情中，剛滿二十歲的溫牧陽就是在這裏結束生命的。

晏懷桑咳嗽了兩聲，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活着還是挺好的，至少還能在游樂園玩呢。”

溫牧陽擡眸睨了她一眼，沒有問她為什麽突然說這句不着邊際的話，只是彎眼笑道：“……你說得對。”

不多時，二人來到的房間門前。

溫牧陽對着智能鎖上的攝像頭，房門在人臉識別後咔噠一聲地解鎖。

房門之後，公寓內的景象映入眼簾——黃昏時分的日光從陽臺處傾洩而進，将空氣中翩飛的塵埃照得十分顯眼。

“……抱歉，我很久沒來過這裏了。”溫牧陽少見地露出窘迫的神情，“ 你先去陽臺站着休息一下，我來打掃。”

晏懷桑聽話地走到陽臺，隔着陽臺前的玻璃推拉門欣賞溫牧陽的勤勞身影，然後又轉身眺望高樓下的風景。

聯想到溫牧陽買下這間公寓的最初目的，晏懷桑俯瞰下面的時候總會忍不住地想到：溫牧陽會在二十歲那天從這裏跳下去嗎？

片刻後，她悄悄推開門，只露出一個腦袋來，冷不丁地問他：“溫牧陽，我好無聊，有沒有電腦呀，我想上網。”

“……這個房間沒有安裝網線。”溫牧陽放下手中的家務活，摘下防塵的口罩，直起身子看她，“如果現在讓工作人員來安裝網線的話，我擔心會出意外。”

晏懷桑仔細想了想，覺得溫牧陽的話很有道理。萬一工作人員不小心撞見了她，又恰好認出來她的長相，那可就不好辦了。

“……那你的手機呢？”晏懷桑現在真的沒事做，打算再看看新聞，還有底下的評論。

除了她自己的事情，她還想搜搜看有關于裴歡辭的輿論是怎樣的。

“……很抱歉，我和你一樣不想被人定位，所以在出地鐵站的時候把手機扔進垃圾桶了。”溫牧陽重新戴回防塵口罩，露出來的桃花眼輕輕彎起，“卧室已經打掃過了，書架上有很多書，你無聊的話可以去挑選一本打發時間。”

……

卧室，書架之前。

晏懷桑對着上面的書犯難。

書架不算大，一眼望去，這些書全是哲學著作，幾乎有一半是出自于叔本華和尼采的。

“……看這種書真的能打發時間嗎？”晏懷桑随便翻了幾本，粗略地一目十行，又放了回去。

真不知道溫牧陽是怎麽看進去的。

“我收拾好了。”溫牧陽一邊脫下橡膠手套，一邊擡眸望向她，“沒有你感興趣的書嗎？”

晏懷桑應聲看去，正準備吐槽他，卻發覺溫牧陽那雙被冷棕色劉海輕微遮蓋的眼眸中正泛着欣喜的底色，一頓，不禁發起牢騷：“……你的好朋友現在落難到了東躲西藏的地步，但你的心情倒是很不錯啊。”

“很明顯嗎？”溫牧陽稍稍斂眸，眼底的笑意輕柔得仿若雲後的朦胧月色，“抱歉，但我并不是在幸災樂禍。”

“唔……”晏懷桑不滿地眯眼，剛想說不是幸災樂禍的話那他為什麽要笑。

話到嘴邊的時候，她又忽地想起來正事，語速不自覺地加快：“對了！明天你去上學的時候，能不能幫我和謝淩逸、顏岚歸和裴歡辭他們報個平安？”

或許這只是她的自作多情，但晏懷桑擔心他們會因為聯系不到她而着急。

尤其是謝淩逸，他一覺起來發現同房的朋友人間蒸發，會不會出現心理陰影……

還有顏岚歸，昨天的對話結束得十分模棱兩可，結果她今天就不告而別。

想到這裏，晏懷桑望向溫牧陽，又加上一句：“要不然，你直接讓他們三個來這裏一趟？我想和他們說話。”

為了修改短命命格，她需要更加了解他們。

在這場風波稍微平息下來，她暫時無法随意外出，但是讓別人過來總沒問題吧？

“……好。”溫牧陽染笑的眉梢不露聲色地褪去笑意，嗓音中的暖意也随之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