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搞CP我決定攻略仙尊 — 第 131 章
第131章
潇湘大澤。
永州邊境。
群山綿延, 萬壑争流,千崖競秀。
此時烏雲密布,陰雲壓頂, 風雷湧動,驚動林鳥簌簌騰飛, 附近山魈精怪見天譴異動, 雷火降世,一個個吓得魂飛魄散,争相逃竄。
當然,也不乏有那膽子大的妖魔,見天像變化,便振臂高呼道, “天像變動,天下大亂, 浩劫将至,值此我妖魔興盛之際,有何可懼?!”趁着這亂象闖入人類聚集的村落鄉鎮, 燒殺搶掠, 無惡不作。
非止潇湘大澤一處如此,整個下界此時也都是人心惶惶,人與妖亂成一團。凡人吓得緊緊拴住門扉, 閉戶不出,至于那些滞留在野外的凡人,卻只能自求多福。
一處山洞前, 十幾個凡人哆哆嗦嗦, 挨挨擠擠擠在一處,聽得洞外陰風陣陣, 鬼聲啾啾,一個個吓得面如土色。
山洞外的妖怪似乎忌憚着什麽,只在洞口呼喝恐吓,并不敢輕易進洞。
一道遁光飛快地穿梭在山谷之中。
一個年約三十左右的美貌道姑馭使遁光途經此地,她一襲淡紫色襦裙,鵝蛋臉,保養極為得宜,肌骨瑩潤,眉眼秀美,神色沉凝。
飛掠到山洞前時,這紫衫道姑見洞前圍着大大小小群妖數十只,立刻覺察到古怪,再往內一探,見十幾個凡人挨挨擠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面色一沉,擰眉輕呵道:“劫雷将至,披鱗帶角之輩,不去逃命,也敢在這裏為惡?!”
當即撥定遁光,将水袖微揚,從袖口中飛出數朵金霞,朝那幾個妖魔飛出。
那幾個妖魔正眼饞山洞內新鮮的血肉,一擡頭便看到幾朵金霞飛出,還沒回過神來,便被其中一朵金霞挨上肌膚。
只這一下,被金霞沾上的部位,立刻就如日光照雪一般,飛快融化成一捧膿血。
這些妖魔法力低微,乍見這一幕,大驚失色,知曉是有修為高深的修士在此,哪裏還敢逗留,吓得抱頭鼠竄。
紫衫的道姑雙袖招展,又有一朵接一朵金霞飛出,滿空追截這些飛逃的妖魔,便也無暇去察看洞中凡人情況。就在這時,斜刺裏竟飛來一道青氣,這青氣生機極為濃郁,非妖魔之屬,當是仙家氣象。
紫衫道姑微微一怔,慢下攻勢。
見那青氣化作一朵碧瑩瑩的蓮花,飛入山洞之中,展開蓮瓣,将十幾個凡人團團罩住,又放出萬千道毫光,朝外激射,護着這些凡人脫出戰圈。
她這才松了口氣。
沒了凡人安危掣肘,紫衫道姑也得以放開手腳。
少頃,地上多出了幾灘污濁難聞的膿血。
不遠處那十幾個人凡人仍挨擠在一處。
一個青衫文士,容色關切地快步朝這些凡人走來。而他袖口,仍有一縷青氣萦繞不定。
這些凡人似乎與這青衫文士相識,原本他們吓得有些呆住,此時見到他,一個個露出喜不自勝的表情,呼喊道:“孟大夫!孟大夫回來了!”
“孟大夫!”有人奔到那青衫文士面前,見他身邊空空蕩蕩,“胡姑娘呢?”
青衫文士,或者說孟子真,溫和道: “她受了些傷……”
衆人紛紛愣住,回過神來,忙關切地詢問胡玉嬌的情況。
“怎會如此?”
“嚴不嚴重?”
“這可如何是好?”
“如果不是孟大夫你與胡姑娘這些時日護着我們,我們早已被這些妖魔吃了個幹幹淨淨了!如今胡姑娘受了傷,若是有用得上我們的,孟大夫你盡管開口便是。”
孟子真一一道過謝,又溫言安撫許久,這才抽暇轉過身來,看向遠處的那紫衫道姑。
一拱手,莞爾道:“多謝道友方才出手相助,在下孟子真,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道姑極為驚訝地又瞧了那青衫文士一眼。
膚色白淨,烏發墨鬓,一襲青衫漿洗得發白,眉眼溫潤,看上去不像修士,倒像是個文秀的墨客。
但見他袖口青氣流轉,色澤濃郁,生機勃勃。分明修為深厚,她不敢小觑于他,忙還禮道:“在下姓鄭。”
孟子真從善如流:“孟道友。”
二人見過禮,鄭道姑這才從孟子真口中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這近一年的時間裏,孟子真與胡玉嬌一直在四處雲游修煉,胡玉嬌斬妖除魔,孟子真救死扶傷。已成了遠近為名的一對俠侶。
前些時日二人方才游歷回此,忽見天象異動,劫雷将至,妖邪肆虐,便幹脆留在了這裏幫忙救人,陸陸續續救了十幾個凡人下來,都是附近村人。
周圍妖魔太多,貿然走動并不安全,更何況又有村民受了傷,兩人便将這十幾個村民暫時安置在山洞內,布下陣法。
孟子真外出尋藥,胡玉嬌去清掃周邊妖孽,未曾想路遇大妖為惡,胡玉嬌奮力擒殺了此妖,過程中卻受了重傷。
她是狐身修煉成人,如今也有百年之久,又到了即将度雷劫的時候,孟子真只能匆忙将她安置在一個荒廢的山間洞府,再趕回來安置村民。
鄭道姑性格溫和,見孟子真笑容苦澀而勉強,便主動出言安慰道:“道友與夫人救人無數,尊夫人吉人自有天象,道友且寬寬心。不知尊夫人現今在何處?說不定也有我能幫得上忙的。”
孟子真知他如今獨木難支,沒有拒絕鄭道姑好意。二人合力将附近村人轉移之後,他這才帶她來到附近一處荒廢的洞府。
洞府本來是屬于一只虎妖,這虎妖比其他妖怪聰明許多,多年以來又老實本分修行,見天譴将至,更不敢作惡,慌忙收拾身家行李,棄洞而逃,另尋一個更加安全的所在。
此時,鄭道姑只看到一個黃毛狐貍蜷縮着身子趴伏在蒲團上,神色恹恹,無精打采地舔舐着傷口。
而那位孟大夫見了這小狐貍,眼裏立刻浮現出顯而易見的疼惜之色,也不在乎它渾身血污,忙将小狐貍攬入自己懷中,一疊聲地柔情溫言安撫,“嬌娘,你如何了?傷口還疼不疼?”
那黃毛狐貍有些不耐煩地擡起臉來:“沒疼死,快被你肉麻死啦。”
孟子真不由一僵,露出窘色。
當日他請求胡玉嬌給他一個愛上她的機會,這一年朝夕相處,志同道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早已已在不知不覺間,深深愛上了她。見她如今正在受苦,更是猶如剖心剜腹,恨不能以身相代。
鄭道姑見這二人相處,心中覺得好笑,不由莞爾。
三人彼此見過禮之後,因胡玉嬌精神不佳,孟子真便引鄭道姑到洞府外說話。
此時,天際的烏雲翻滾得愈發濃烈,道道雷光在厚重的雲層之後湧動不止。
孟子真挂念胡玉嬌,見到如此景象,心中不免一沉。
嬌娘這雷劫來得不巧,偏趕在她重傷之際。但他已下定決心,即便付出生命也要護她周全……
鄭道姑見狀,忙又道:“道書所言,‘所謂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祿随之’。尊夫人定會平安無虞度過這場雷劫的。”
這鄭道姑,也正是鄭夫人。
她之所以說出這一席話,不僅僅是為了安慰孟子真,更是她這一年來的感悟。
東海一劫之後,陳玄身死道消。她獨自誕下腹中幼子,可惜這孩子沒有修道的天賦。
她乍逢巨變,心情落落寡歡,便将孩子托付給家中親族好友,獨自踏上修煉的道路。
這一年以來,走過天南海北,修為也有所小成。
從前,她視陳玄為天,雖然日夜跟着他一起修煉,卻還是依附陳玄為生,更不知什麽道心不道心。
後來見蕭淩波與陳玄下場凄涼,一路上又見慣世人悲歡離合,因果報應,漸漸也有了些自己的感悟。
蕭淩波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以童男童女為祭,殘害了無數無辜的生靈。
陳玄修習僞道,殺妻以證道心,一切因果皆由他而起,實乃萬惡之源。
“禍福無門,唯人自召。
善惡之報,如影随形。”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便是鄭夫人不曾知曉的玄之觀一役,也于冥冥之中契合這善惡之報。
黑老大煉制人丹,無惡不作,最後反遭怨魂反噬,陰魂練魄丹反為夏連翹所得。
孟子真修道不過一載,但他以治病救人為己任,樂人之善,濟人之急,救人之危,雖然身體羸弱,踏入道途又晚,但短短一年時間,修煉速度不知快過旁人不知凡幾。
“道友入道不過一載,就有今日成就。”鄭夫人安慰道,“想來正是有天道庇佑。”
孟子真勉強一笑:“那便借道友吉言了。”
二人正說着話,忽聞耳邊轟隆一聲,電光清楚地照亮出雙方的面容。
孟子真面色一變,擡眸看去,神情為之一肅。
只見天際烏雲如潮水湧動,雲層背後電芒閃爍不定,滾滾烏雲猶如千軍萬馬整裝待發,以排山倒海之勢而來。
雷聲齊鳴,炸開一個又一個驚天動地的霹靂巨響,數百道碗口大的雷芒撕裂沉沉的長空。
是劫雷!
劫雷要來了!
鄭夫人一怔之下,神情也跟着變得沉重起來。劫雷是妖修修煉道路上逃不過避不開的考驗,她縱有心相助,卻也無處施為。
孟子真卻立刻撥轉遁光,回轉洞府,雙袖招展,放出一幢青光将胡玉嬌牢牢罩住。
胡玉嬌也聽到這洞府外驚天動地的雷鳴,驚惶不安地擡起臉道:“要來了嗎?”
待看到孟子真的動作,她面色遽然一變,“孟子真!你在幹什麽?!”
鄭夫人緊追孟子真而來,見他放出一幢青光将胡玉嬌當頭罩住之後,又立時盤坐在胡玉嬌面前。
她也跟着怔了怔。
孟子真素來溫雅的眉眼間緊跟着浮現出淡淡的決絕之意,牢牢護在胡玉嬌身前,雙手掐訣捏印,搖動不止。
這分明是決心替胡玉嬌抗下這重重劫雷!
胡玉嬌覺察出他的用意,急得瞪圓了雙眼,拼了命地撞向身前的青光,“孟子真,你在幹什麽!你放我出去!”
然而她傷重在前,不管她如何相撞,這幢青光卻還是紋絲不動。
鄭夫人:“道友慎行!自古以來從未有替他人渡過雷劫的!”
孟子真卻倏忽平靜下來,一雙清雅雙眸,含着無限缱绻,望向胡玉嬌。
胡玉嬌方寸大亂,急得破口大罵:“孟子真,你在做什麽蠢事?你快放我出去!”
孟子真卻不言,只朝她搖了搖頭,便狠了狠心,轉過臉去,不再看她。
卻是決然向天。
一字一頓,嗓音铿锵地開口,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向天地昭示着的他的決心!
“弟子孟子真今日以道心立誓,願獻此殘軀,以這一世,下一世,千百世修為福壽,換得胡玉嬌平安無虞度過今日此劫!仙途圓滿!”
“孟子真!!”胡玉嬌尖叫一聲,撲倒在青光前,十指指甲暴漲,将那一幢青光撓得咯吱作響,卻無力改變這已成定局的道誓。
這一年以來她從不輕易言愛,此時卻急得眼淚橫流,大聲道:“我愛你!我愛你!你快放我出去!”
幾乎就在孟子真話音剛落的剎那,隆隆的雷聲滾過天際,轟然一聲炸開來,霎時間,雷芒四射,百道驚雷一時齊下。
鄭夫人幾乎不忍心去看。
耀眼的雷芒将洞府照耀得恍若白晝,雷聲過處,奇怪的是,孟子真卻未感到預想之中的痛苦。
他微微一怔,睜開眼一看,只見天上風雲轉動,原本即将劈落的雷芒,不知為何枝桠竟延伸入天。
沉黑色的夜空仿佛一個漏了口的布袋,百餘道千餘道的雷芒彙聚在裂口處,如蛇攢動,只隐約透過雲層,依稀望見雲層背後的耀眼電光。
湧動的烏雲不斷彙聚,直到形成一個無形的,足可吞噬天地的旋渦。
胡玉嬌癱坐在地上,愣了半晌,望向孟子真,劫後餘生的喜悅席卷了她的心扉。
她忍不住大哭着重又跳起來,拍打着青光道:“還不放我出去!”
孟子真本已做好殒命于此的準備,卻未曾想天公開眼,他與胡玉嬌竟毫發無損,一時之間,怔愣在原地,許久沒回過神來。
直到胡玉嬌的破口大罵才喚回他的心智。他這才猛然回神,忙收起那道青光,唇角也忍不住溢出顯而易見的歡欣喜悅之色,一把抱住胡玉嬌:“嬌娘!”
“是蒼天不棄,天道憐汝!”
“分明是老天被你氣得——”胡玉嬌氣得伸出手指頭直捺他腦門兒,明顯還沒忘之前的舊賬。
孟子真卻只是笑,“那也是我與你真情感動上天。”
胡玉嬌:“誰和你有真情了。”
“可我方才分明聽到有人說愛我。”
胡玉嬌一時語塞,又被他笑得漲紅了一張臉。
實在想不通第一次見這人時,這人明明一副溫雅如玉,輕聲細語的模樣,怎麽這一年下來,臉皮倒是越來越厚。
孟子真卻還只是笑,目光一遍遍摩挲着她的眉眼,如望着失而複得的珍寶,揚着唇角将胡玉嬌抱得更緊了點兒。
鄭夫人此時也吃了一驚。
這些劫雷竟然沒如預料之中劈向胡玉嬌,反倒是直往天上彙聚。
這劫雷根本就不是沖着胡玉嬌來的!
她心下一凜,幾乎快按壓不住內心的另一個疑問。
既如此——
那這聲動三界的劫雷到底是沖誰去的?
天門。
傾天瓶內的靈氣還在争相恐後地向往流瀉,天地間的靈氣重又吞吐,流轉不止。
夏連翹微微一怔,翻掌望了自己掌心一眼。
做夢也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就這般輕易地就做到了。
她的心情卻并沒有因此輕松半分。
傾天瓶破碎,等待她的或許是仙門更加淩厲猛烈的攻勢。
她安靜地,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仙門轟轟烈烈的反撲。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從她的方向能遠遠望見,仙門三十三座天宮,七十二重寶殿,四面八方,各處都有道道光柱亮起。
這些遁光騰空而起,目标卻不是她所在的傾天瓶,而是不約而同地都向紫微天宮而去。
夏連翹如醍醐灌頂,渾身一個激靈走過,霍然站起身。
她怎麽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她以為世家與飛升兩脈會不約而同對她展開圍剿,可是,她偏偏忘記了,她與淩守夷、李琅嬛等人一般,不過是棋盤上一顆小小的棋子。
沒錯,是她這顆小小的棋子打翻了棋盤。
但傾天瓶破碎已成定局,飛升與世家兩脈就算将她殺滅在此地,也不過是逞一時之快。在這天翻地覆,權力更疊最關鍵的時刻,比起去對付她,兩脈明顯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而那個目标正是天帝。
她怔了半晌,由衷地覺得荒謬的同時,又不由升騰起一股強烈的快意。
那個九重天之上高高在上的那位,可曾預料到今日這一幕?
其實打碎傾天瓶之後,仙門的格局就已經改變了。仙門氣數已盡,她的任務也已經完成。
可為什麽,還是不甘心?
夏連翹一眨不眨地,專注地眺望着遠處的紫微宮半晌。
胸中如燃起一團熾熱的火,升騰起另一個瘋狂至極的想法。
她想,親手殺了那個所謂的天帝,給淩守夷、柔姬、應龍,以及那無數無辜的人報仇。
這個想法在她的胸腔中不斷燃燒翻湧,幾乎令她一刻也不得安息。
她不假思索,當即再催遁光,落回李琅嬛、白濟安衆人面前。
傾天瓶破碎,靈氣噴湧而出,由各色法寶組成的潮水在這巨變之下也不免緩緩退卻,這正好給了李琅嬛衆人喘息之機。
李琅嬛收回飛劍,傷痕累累地急促喘息了幾聲,回眸見夏連翹斬破傾天瓶之後,平安無虞地歸來,她這才松了口氣:“連翹!”
眼前的少女衣帶當風,眉眼堅定,原本可愛俊俏的眉眼經過火與血的淬煉更顯沉穩與凝練。
可下一秒,丢出的下一句話,又讓幾人驚愕不已。
“琅嬛,白大哥、秀秀、曲前輩……”她的目光一一确認在場的夥伴安全無恙之後,這才铿锵有力地堅定道:“不知你們可願随我殺上天宮?!”
位于仙門三十三重寶殿之巅的紫微宮前,此時早已彙聚無數人馬,各方各懷心思,混戰在一處,硝煙彌漫,寶光飛舞,霹靂連聲,大大小小的爆炸随處可見。
天上則風雷相合,萬雷湧動,時不時劈下一道道雷芒下來。
夏連翹和曲滄風等人站定雲頭,觀望戰局,以待戰機,并未貿然出手。
曲滄風在飛升一脈中也頗有些地位,此時方才好不容易騰出手抽調一部分飛升一脈弟子。時不時便有飛升一脈的弟子過來向他彙報請示動向。
“個中情況如何了?”曲滄風問。
那飛升一脈弟子面色凝重地搖搖頭,“還未突破紫微宮……”
夏連翹循聲望向遠處的紫微宮。
眼前龐大的殿宇建築群,其巍峨宏大實為她生平所罕見。宮門前早已被那位天帝設以重重禁制,玉砌的廣場中央如泛水波一般,浮現出一圈又一圈神秘而古怪的金色符文。
無數世家與飛升門人盤坐在廣場前,不乏有真人、元君坐鎮于此。衆人擲寶飛劍,間或掐訣捏印,念念有詞,或守或攻,一時之間竟也不得突破。
破陣持續了整整七個日夜。
一道道天雷劈落下來,縱有仙家之體,一個不慎,也要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可即便如此,天邊的烏雲還在不斷彙聚,劫雷在雲層攢聚着,團團閃動着,醞釀着更加龐大的風暴,像是在等待着什麽。
這樣的僵持終于在第七天清晨被打破。直到伴随着一聲驚天巨響,世家一脈中一個年紀尚淺的小弟子,不由精神一震,面露喜色,大聲道:“禁制已破!”
禁制已破!
紫微宮前,原本的仙家聖地,瑤池绛闕,紫府瓊官,此時早已是鮮血潑然而成,到處都是焦土殘肢,殘垣斷壁,百花成灰。
宮門被一擁而上的衆人踏平得七零八落。
這座仙門中最為神秘的宮殿,其內部景致也終于一一展露在衆人眼前,當然也包括這座宮殿的主人。
夏連翹見狀,也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望向殿內。
然而,衆人的目光在觸及宮殿主人的真容時,不論是世家亦或是飛升一脈弟子,都不約而同地極為震愕之色來。一個個直如萬雷加身,恍恍惚惚如墜夢中。
似乎從未遇到過這般令人驚愕,震悚之事!
天帝究竟是什麽模樣?便是如今的仙門中人,也從未有過親見他真容的。
在此之前,衆人無不以為,那位高居紫微宮中,高高在上的天尊,定然是仙風道骨,巍峨如山,高深如海。遍身彩霞,紫氣滾滾,身邊鸾翔風舞,仙童玉女分侍兩側。
不論如何,都不該是現在這一副模樣才對。
沒有香煙,沒有瑞霭,蒲團上只端坐着一個極為瘦小幹癟的矮小道人,雙眉低垂,白須曳地,脊背佝偻,皮肉蒼老如枯樹皮一般,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雙眼渾濁泛黃,正冷冷目注着在場衆人。
哪怕夏連翹早有預料,看到這一幕,也如當頭一棒,震愕得說不出話來。
這掌控此界近萬年的天帝,竟是個老态龍鐘,蒼老得幾乎難以動彈的老者,與這世上任何一個行将就木,風燭殘年的老人并沒有任何不同。甚至比尋常凡人老翁老邁得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股獨屬于老人的沉濁的暮氣萦繞在紫微宮內外,其穢臭不堪足以令在場衆人都能清晰聞見。
每個人都清楚地嗅聞到這一股穢氣,聽見了自己的心音。
每一個人都在心底質問:……這就是那位統治仙門萬餘年的,至高無上的天尊?!
世家一脈一些自幼仰慕于天尊的年輕弟子,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臉上露出驚愕灰敗之色,不可置信地連連倒退了數步。
夏連翹一顆高高提起的心,終于重重落下。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松開了從方才起一直緊攥着的掌心,“天人五衰。”她不自覺動了動唇瓣,低聲默念道。
又想起颢蒼之言。
“你要記得,天上的那個,他是人,不是神。”
“是人便會衰弱。是人便會有破綻。是人,便總有壽元将近的那一日。”
“我想,他這些年來不問世事,不是不願,而是心有餘力而力不足。”
原著所記述的那個天帝,的确是個蒼老至極的矮小道人。白濟安闖入紫微宮之後,見到天帝真容時,也不免吃了一驚。
這一切皆是因為,面前這個所謂的“天帝”并不是真正的神,他只不過是個比其他人都要強大一些的修士。
哪怕是化神修士,突破不了化神境,也終有壽元将近,□□湮滅的一日。“天帝”他活得實在太久了,自從來到這個異界之後,他的修為便再沒有過長進,境界也再沒得到過突破。
當神當得太久了,便也忘了,自己不過是個凡夫俗子,從未脫離過肉體凡胎。
不管仙門如何紛擾,“天帝”卻始終不曾出面的原因也在這一刻昭然若揭。
因為他有心無力。
比起坐鎮仙門,想盡辦法突破境界,延長壽數才是他當務之急。
“禍福無門,唯人自召。
善惡之報,如影随形。”
自舉派搬遷到這個異世界起,“天帝”的修為便再無存進,甚至比最普通的凡間老翁的衰老速度還快,焉能說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因果報應?
此間修士們竊陰陽,奪造化,求仙問道的路上,還不忘明争暗鬥,互相攻讦,自相殘殺。殺人奪寶,奪人氣運一事更是屢見不鮮。
“指天地以證鄙懷,引神明而鑒猥事”。
卻忘記修道當要修德,仙道貴生,無量度人。
“欲求天仙者,當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當立三百善。”
天道輪回,天理昭昭。無形的天道空空洞洞,無識無知,但報應周轉。不修道德,早晚有一日報應加身,不得善終。
而這也正是《問道》原著中所竭力闡述的主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