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故鄉滋味

黑鱗駒車駛過兩個卡口，路上開始能見到稀疏些許路人。

車輛停靠在一家臨水民宿旁，左乾荒熟絡地招呼店員和老板，點上一桌子菜。五人圍坐在廂房中。左乾荒坐在正對門的位置，葉绫羅坐在左乾荒右側，晶瑩排着葉绫羅入座，冷羽落和莫尼若悟則坐在左乾荒左側，空出距離門口最近的位置，方便上菜。

葉绫羅觀察着廂房裏的環境，有兩扇大窗，讓風吹的正好，外推的窗扇用細竹條支着，可以看到窗外靜靜流淌的流雲河、河岸青翠的柳和遠處晃動的綠濤。廂房十分簡樸，木制的地板和牆，做工十分細致幾乎看不出木板與木板之間的縫隙。廂房與外廳的隔牆只用木板搭了大半高的牆，剩下的部分是用竹子竹片遮擋隔開。見不到人卻能從竹片的縫隙中看到陣陣香煙火氣。

清脆的叩門聲響起，店員端着托盤走進來，用腿輕輕合上房門，臉上挂着薄薄的汗珠，露出得意的笑。“客官，你們的菜來了！先是菜湯，湯水用的是這流雲河水，清甜爽冽。這是竹筍炒肉，上午剛摘的毛竹嫩的出水，肉是……”店員見左乾荒做了個擡手的手勢，旋即心領神會，“這是水晶咕嚕肉，青山跑雞，甜水鴨，蓮子燴，還有一道壓軸菜稍後給各位上。請先慢用！”店員抑揚頓挫的語調介紹着一道道菜名。将托盤夾在胳膊下轉身拉開門又輕輕将門合上。

這也許是葉绫羅等人在外奔逃期間吃上的最好的一餐飯菜。四人的肚子齊刷的敲起鼓來。

“吃吧別拘謹，這些可都是南林水灣地道的味道。”左乾荒開聲道。

随即葉绫羅等人便也不顧太多，吭哧吭哧吃起來。

“左……左叔，你也吃……吃嘛。”葉绫羅客氣道。

“嗯，我不是很餓，這些菜我常吃，待會魚上來我吃上兩口就好。”左乾荒舀了碗湯，輕吹湯碗上的熱氣慢慢喝上一口。

“叩叩叩”，清脆的敲門聲再次響起。店員端着一大盤魚走進，鄭重其事地放在桌子中央，魚頭朝着左乾荒。

“各位，這就是本店的招牌菜，也是諸位客官點的最後一道菜——沐雲魚。”店員看向左乾荒，見左乾荒沒有動作于是便接着往下說道，“這魚是從流雲河裏用特殊的魚餌釣上來的，這種魚餌只會吸引這流雲河中的一種鲈魚，此魚個大鱗薄，肉質鮮美微甜且少刺，烹制方法雖簡單但耗材苛刻，只有在我們南林水灣地界才能吃到如此美味！小的班門弄斧了，左大人才是真正的行家，小的告退。”

店員微笑着環視衆人，當目光落在葉绫羅身上時店員停頓片刻，心中忽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随後微笑着退出廂房。

雖然葉绫羅的肚子已經略有隆起，但奈何那條魚騰起的雲霧彌漫到她的鼻腔，似勾魂攝魄。葉绫羅伸出筷子，夾上一塊魚肚肉，蘸點盤內茶色汁水送入口中。那入口即化的綿軟帶着絲絲縷縷不斷的清甜，讓葉绫羅如沐雲中。回味良久，眼前鲈魚已是“千瘡百孔”。

一餐過罷，除左乾荒外各個都癱靠椅子上。葉绫羅這一路除了難以吃到如此美味的家鄉食物外，也難得有如此心境能圍坐一桌，放下所有戒心悉心品味菜肴。許是近了家鄉，遇了故人，內心得以安定。

一餐飯下來五人都沒有說話，葉绫羅在此刻終于打開了話匣子。

“左叔，這地方你常來麽？”

“嗯，有機會都會來。若非北上或遠地出差，每年多少來一趟，祭拜你母親，見一見故人。”

“這裏還有左叔的故人麽？”

“是的，不多，他們不是葉家人，也沒有選擇離開，畢竟南林水灣也是他們的故鄉。縱使許多事物在變，也總有一些東西是能留存下來的。”

“這裏的飯菜都這麽可口麽？”葉绫羅有意避開話語。

“好山好水好食材，自然出美味，我們那塞北邊疆的粗糧完全沒法比。”左乾荒笑道。

“對了左叔，那店哥說什麽‘班門弄斧’啥意思？莫不是左叔你廚藝非凡！”

“沒有沒有，不敢當。只是略會做些家常飯。我之前在葉家當雜役的時候，最開始可是在廚房裏折騰的，多多少少學會些家常菜。”

“那！那這魚你也會咯？”

“會。”

“你能做得更好吃嗎？”

“可以嘗試。”

“哇，那左叔能說說怎麽做嗎？我也可喜歡做飯了，在家裏爸媽沒空時都是我燒的飯菜，味道還不錯！”

“好！這沐雲魚做法簡單，但用材難尋。魚我就不再贅述，首先常規方法去魚鱗、魚鰓和髒器，用流雲河水沖洗幹淨，随後上大盤，盤底放一層流雲河的清水，盤上圍一圈河底扁平的卵石，取這山上一衆椿樹的老細枝幹，切成細條支撐開魚腹，撒一些鹽粒不用太多，随後将魚放上大盤，再撒一些鹽粒。先起火，将木柴燒成無煙的碳，将大盤放上蒸籠，再用這山裏的包含水分的翠竹架在炭火上烘烤，直至竹子完全幹燥、燃燒，大火三分鐘左右即可出鍋。其中要注意的是控火，全程不得起煙，只能有水汽。做法不難，難就難在這做菜的食材和用料皆取自這南林水灣。出了這塊地，這味道是帶不走的。”

就像老鄉與老鄉在飯桌上交談那樣，稀松平常。

“再有一個小時左右我們就能抵達葉王城了，绫羅，我們快到家了。”左乾荒放下茶杯，微笑着說出帶着溫熱的話。

“嗯。”葉绫羅的眼裏似蒙上了霧氣，明明心中有萬千話語卻說不出口，只簡單地回應。

“小主太好了！”

“終于啊，要到了！”莫尼若悟伸個懶腰說道。

冷羽落也笑着點點頭。

車子再次開動起來，窗外的景致飛快地變換着，但葉绫羅卻無心去欣賞，規規矩矩地坐在座位上，雙手合掌夾在大腿中。她忽然擡頭看向對面坐着的莫尼若悟說道：“若悟，你說右護法逃回去後，南帝會不會派更厲害的人來追捕我們？比如說那個‘林’，就是風火山林的那個林，四大鎮守之一……哎不對，你說‘林’是絕對不會離開軒轅帝都的，是麽？”

莫尼若悟點點頭道：“對的，‘林’是僅守衛軒轅帝都的鎮守，不會離開軒轅帝都的。”

“那，那你們說南帝會不會找到夕家族或者法倫家族的人來追殺我們？畢竟他們曾經合作過一次，沒準此刻他們正在來的路上呢？”葉绫羅接着問道。

“這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即便有可能來，兩大家族的族長是不可能前來的，規模更不可能大，因為自那次事件之後，人王有對剩餘的六家做過震懾，畢竟七家還是歸屬于人王的勢力。”莫尼若悟解惑道。

“那為什麽人王又允許南帝做出那樣的事，官官相護麽？”

“這可不能這麽說，绫羅。七家是人王勢力不假，但人境龐大，人王難以管轄故劃南北境，立南帝，南帝擁有極高的自主管轄權。軒轅族氏曾可謂大族氏，為人族建下赫赫戰功，這些也是他們的付出所換來的。至于其中緣由，我還不清楚。”莫尼若悟思索道。

“那萬一南帝雇傭我們未知的殺手前來追殺我們呢？我們對對方完全不了解，會被偷襲，陷入被動，抑或暗殺！”葉绫羅猜測道。她的眼珠在眼眶中碰來碰去，臉上的肌肉繃出了紋理。

“绫羅你放點心，有左前輩在，不說南境，即便放眼整個人境，能戰過左前輩的人寥寥無幾，而有此種實力之人除七家一脈之中，我尚不知有何人。至于封将你就更不用擔心了，封将是不允許對封級以下實力的人出手的。”

“若悟，雖然你見多識廣，但總會有你不知道的事，還就萬一有這樣的人，還萬一又與南帝同流合污，那我們豈不是……那，假如說萬一南帝親自到來呢？畢竟我們可是殺了他幾乎全部的能人大将！”

一只纖細白淨的大手輕輕拍在葉绫羅腿上。晶瑩握住葉绫羅的手腕将她的手抽出，随即緊緊握住。

“小主別擔心，有我們呢！我們一定會保護好您的！”

“對，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們不都一路走過來了。”莫尼若悟用胳膊攘了攘身旁的冷羽落。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那種興奮、喜悅、激動，然後又有憂慮、緊張、害怕。這是你最陌生的故鄉，是你最初紮下根的地方，是你充滿未知的家。”冷羽落也打開了話匣子，“我的心情和你一樣，召喚師大人說，我想要的答案就在你們葉家的禁林。殊途小半生，幸得同歸路。绫羅別擔心，我們能保護你的，就像我們一路來時的那樣。”冷羽落照着葉绫羅清澈的眼眸，倒映出小小的自己。

葉绫羅低下頭，左手梳理着褶皺的裙裝，然後仰起頭，臉上帶着笑意：“嗯！謝謝你們大家，你們是我葉绫羅最好的朋友，永遠都是！”

葉绫羅伸出手掌，冷羽落伸出手輕輕放在葉绫羅手上，然後是莫尼若悟。葉绫羅轉頭看向身旁的晶瑩。

晶瑩有些錯愕，但很快她便想起分別時召喚師大人曾對她說的話，于是慢慢伸出手掌。

葉绫羅右手握住晶瑩的手腕放到他們三人堆疊的手掌上。

“謝謝您，小主！”

晶瑩的手上忽然浮現出一個金色的手掌，手掌慢慢延伸出一個人像，和左乾荒一模一樣。

“我可以一起麽？”金色人像開口道。

衆人相視笑道：“當然！”

黑鱗駒嘶叫一聲，提起了速。

車窗外的林海漸漸沉入海藍的天空之下。雲朵在空中肆意變換身形，将自己潑成地面的山水畫卷，描出那一條彎曲的碧水長河。典雅的車窗便裝飾起這幅畫。可也許那是風的形狀，它記住它所去過的地方，回到空中變成它記憶中的模樣。漸漸地，窗外的天藍開始褪色，綠色潮頭的浪尖又漫上窗沿，林海澎湃隐約能聽到穿梭在林際的風聲。水氣湧入車窗，道路與河流再次并行。忽現一帆立于河中，但任車輛如何追趕卻始終未能拉近距離，只得目送它先消失在河灣處。

“我們到了！”左乾荒擲地有聲的話語仿佛在宣告勝利。

葉绫羅扒着窗戶将窗外的景致盡收眼底。車輛終于繞過山腳，河面豁然開朗，那白帆又出現在河面之上，搖搖晃晃，似乎距離近了些。河面銜接着遠山河青坡，那青坡之上依稀可見一些建築的模樣。

黑駒車不再執着追趕河面上飄擺的帆，歇住腳在河岸的一片綠蔭處停住。衆人剛下車，迎面就呼來一陣風，擦去衆人身上的暑意，披上清涼。

左乾荒跳下車，走到河岸邊，蹲下身，用手舀起河水撲在臉上。

葉绫羅小跑着跟過去，學着左乾荒的樣子舀起一手水。河水散在臉上綻放出水花，盈盈水珠滑過飛舞的發絲落在草尖。流雲河的水竟是如此清冽、清爽、清澈透亮！葉绫羅忍不住再撈起更多的河水親吻她的面頰。待眼眶外的水流淨，葉绫羅看到左乾荒伸手指向遠處銜接着山巒的青坡。

“那就是葉王城。”

葉绫羅定定地望着遠方，看向那河水繞過的青坡，流水穿過遠處的一座橋，橋上有影子在移動。水霧朦胧的天空緩和了陽光，那似筆墨丹青勾勒的青坡之上，草草添的幾筆果然是那曾經輝煌的城郭。

晶瑩站在葉绫羅身後，然後是莫尼若悟和冷羽落。衆人面向同一方向，不發一語，是初見亦是緬懷。

水中小魚畏縮地親吻着葉绫羅的手指，發現沒有危險便呼朋引伴地大起膽來。忽然水波擾動，小魚群們四散，葉绫羅的手随着水波上下浮動。搖橹聲和一聲吆喝終于得到了衆人的視線。

“哎~乾荒！回來了？”

葉绫羅将手從水裏抽出，站起身，眼前忽然泛白，站定吞吐幾次呼吸後，葉绫羅看到一艘未開帆的漁船緩緩朝自己駛來。船工站在船尾，兩只巨大的船橹向後一擺，将橹柄向下一壓，槳片劃出水面，船工再往前一拉，船橹便被拉上了船。

“迅哥。”左乾荒向船工招手道。

葉绫羅等人走到左乾荒身邊。只見那漁船借着餘力緩緩靠岸沒發出一點聲響。

迅哥走到船頭招呼着：“乾荒，回來了，這幾位是？”

“這幾位是我的朋友。”左乾荒用手指示到。

迅哥看向冷羽落、莫尼若悟和晶瑩，揮手致意，見到晶瑩還是一位精靈族，略有一絲驚訝，向晶瑩點頭致意。

“這位是我故人的孩子，是我很重要的人，對你應該也是。”左乾荒的手輕輕放在葉绫羅肩上介紹道。

“哦？”迅哥看向葉绫羅，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猶豫，“嘶……像，太像了！對不起孩子，見你實在面熟，但我卻又實在想不起。哎，不好意思啊，能在流雲河上見到一張熟臉真是一件快意的事。”

迅哥馬上轉變态度笑着對葉绫羅說道：“也一樣叫我迅哥就行，我是這流雲河上普普通通一船夫，兼職打魚。”

“迅哥你好，我叫……”葉绫羅将目光投向身邊的左乾荒。

左乾荒用眼神肯定着，輕輕拍着葉绫羅的肩膀。

葉绫羅這才接着說道：“你好，我叫葉绫羅。”

漁船邊平靜的水面漾起薄薄的漣漪。迅哥的身體随着船只微微抖動，眼睛瞪得渾圓，臉上的肌肉繃起一道道紋，如凝固的水波，語氣也緊繃起來。“葉！葉……乾荒！她……是？！”

左乾荒淡然地點點頭，反過來為葉绫羅介紹道：“迅哥太謙虛，為人過于低調，他在這流雲河上漂了三十多年，對這河了如指掌，就連河裏魚的脾氣性子都摸透徹了，你以後想吃魚想這流雲河的味道，就在親水橋上喊一聲，上他家去。只論這做魚的功夫，我只認輸他一人。啊哈哈！”

“乾荒！”迅哥飛快目視左右，看道路無人，只左乾荒所駕黑鱗駒車停靠附近。

“你還緊張起來了，什麽大風大浪你沒見過！”左乾荒嘲諷道，他再次用手輕輕拍着葉绫羅的肩膀，眼中映出葉绫羅的臉龐，“她就是葉王葉思歸和葉後葉花期的孩子，葉绫羅，是南林水灣葉王城的千金長公主。”

“若各位不嫌棄，是否上船一敘？”迅哥忙說道。

“怎樣？願意賞個臉給你迅大哥麽，哈哈，想換換水路走走也行，風景別樣好。”左乾荒看着葉绫羅說道。

葉绫羅眼裏充滿期待，但她又看到路旁聽着的黑鱗駒車，有些猶豫，沒有立刻開口回道。

“不用擔心它，你看。”說着左乾荒捏起手放到嘴邊吹響口哨。

黑鱗駒聽到哨聲，随即拉着車動身折返而去。

“上船吧。”左乾荒擡手做出個請的手勢。

葉绫羅點下頭，随後輕輕一躍上了船。衆人聚坐于船篷內，同船一樣的木制棚頂和四壁，兩條長凳貼靠船兩側，弧形突起的篷頂讓空間的過度更為自然。迅哥在船尾撐起橹，船離了岸，順水緩緩向河中央漂去。迅哥通過船篷的小門鑽進來，将門合上，船篷內一片昏暗，随即迅哥點亮了篷頂的螢石，不算明亮但足以看得明。

迅哥看向绫羅笑了笑，随即對身旁的左乾荒說道：“乾荒，你打的什麽主意？你作為軒轅帝都四大鎮守，南帝座下左大護法，你不會不明白南帝對葉家人的行徑和手段！我不知道你是怎麽避開南帝耳目找到葉公主的，但你也清楚應該帶着她北上，且不說借助你家族，但至少也不該來到這！南帝時時刻刻都盯着這裏！”

迅哥的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

“迅哥，我不打算再背負那麽冗長沉重的頭銜，我忍辱負重十八年，你知道我再見到葉绫羅的欣喜麽！我聽葉花期葉姨的話，把握機會時刻鍛煉和磨砺自己，直到自己确有實力能護住自己所愛護的一切。”

“葉後說的不錯，你确有此能耐和本領，但你為何現在就……你就不能再隐忍隐忍？到你晉升封級之後……”

“迅哥，你還是太看得起我，我如今距九九之階尚不知還需多少年歲，踏過封級更是奢望。你看我也許是距離九九之階不過咫尺，但真正的距離只有‘接近’之人才知咫尺天涯。而時不我待，倘若绫羅的出現再晚十幾年或者幾十年，我也許能憑借極佳的氣運走到那一步，但現在绫羅才是我們的領袖，是我們的隊長！”左乾荒将堅定贊許的目光投向葉绫羅，這樣葉绫羅感到局促。

“但現在，我們已有我們的計劃。”左乾荒沉下聲對迅哥說道。

“對不起乾荒，是我冒昧。”迅哥看向葉绫羅說道，“葉公主，我在流雲河上漂泊三十餘年，見過葉家的興盛和慘劇，葉家待我不薄，待我們這南林水灣的任何人都不薄，我想，我此刻完全能理解乾荒再見到你時那樣的心情。你放心，這裏是你的故鄉，在這裏，你還有許許多多能幫助你支持你的人在！我是其中之一！”

“迅哥，謝謝你！你……不用這麽客氣，叫我绫羅就好了。”

“乾荒，你們若需要什麽幫助，我會背地裏團結起我們南林水灣始終向着葉家的民衆勢力，助你們一臂之力！”

“謝了迅哥，不過現在還不是你們出現的時候，把你對我說的那些話咽到你自己的肚子裏。我們現在需要去葉王城的禁林，在那裏有着我們需要的轉機！”

“禁林，在葉王城的後山，走水路會比陸路方便而且快捷。只是水路卡口俱是南帝的兵馬。”迅哥和左乾荒對視，旋而笑道，“不過那兵馬，乾荒你應該能吃得下。什麽時候出發？”

“越快越好。”

“那諸位，坐穩了！”

迅哥打開小門将船橹扯出水面架在船後，一個躍身落到船前的甲板上，扯下帆繩，放下風帆，手腳利落地将帆繩系牢，随後擡起雙手。船的四周忽然竄起氣流，風帆被吹得鼓起。船篷內葉绫羅衆人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推進感。

“哇，好，好烈的風！”葉绫羅感嘆道。

“這是氣。”左乾荒解釋道。他站起身，鑽出小門，站在迅哥旁邊。

葉绫羅扶着門邊，探出頭，見周遭景物飛速倒退，船邊水花向兩旁肆意傾瀉，砸出片片白花，河風揚起她的秀發，猶如穿行雲端。葉绫羅爬出小門，扶着門邊搖搖晃晃站起身。前方青坡山崗愈發清晰，長長石橋具現眼前。

“那就是親水橋。”左乾荒對葉绫羅說道，随後轉回頭望着橋上稀稀行人。

漁船慢下速度穿過親水橋，橋上行人也都暫且駐足觀望。青坡山崗此刻已在漁船之左，葉绫羅撐大着眼睛在腦海裏描摹下一草一木，卻皆是雜亂的荒草和扭曲生長的灌木，零星幾棵樹随意地站立着，長得很随意。除了一些石質地基外，已看不出太多建築的痕跡，也許還有一些道路被掩蓋在長長的纖草之中。

漁船繞入河灣。

葉绫羅欣喜地望見一片低矮的平房冒出草地，一方方突兀的地臺，和一座殘破的亭子。

“绫羅，到屋裏去，把門關上。”左乾荒轉身說道。

船行飛快，葉绫羅怕誤了時機，聽話的鑽到船篷中，關上門，倚靠着晶瑩坐下。

漁船拐入一條人工河道，河道兩岸被緊密堆砌堅固的石牆所包圍，河流淌入門洞，而門洞被一道鐵欄門封鎖。鐵門之上的士兵舉起紅旗招搖着。

左乾荒扯下腰牌向上一扔，腰牌折斷旗杆落入搖旗人手。

“這是鎮守牌！是山鎮守大人！”

“鎮守大人，請慢！”士兵沖來船高聲喊道，“鎮守大人，前方不讓通行！需得……”

士兵眼中浮現出一道金光，随即閘于河道的鐵門、石牆随着士兵一同飛出！

左乾荒縱身躍上圍牆。趕來的士兵見狀皆不敢前。左乾荒手起掌落，抽出欲倒下屍體腰間佩刀，再數道刀光閃動，此關卡無一幸存！左乾荒跳回船頭。船再過一彎，只見遠處塔哨高牆之上架起數支弓弩，未聞聲，箭矢破空而來又皆斷于左乾荒金光之前。左乾荒瞬發數掌數拳，金光所到之處鐵石俱碎，金甲俱摧，石牆碎片零落如雨，慘叫聲連綿不絕！

“乾荒，最後一道卡了！”

“嗯。”

漁船繞過最後一道彎，一座高大于之前的卡口矗立于眼前。左乾荒深深吞吐一氣，雙手交疊，向前左踏一步，船頭微沉，雙掌齊出！兩道金色巨掌驟然拍擊于石牆之上，整座高牆卡口發出轟隆雷聲，在金光一閃之下蕩然無存！零落的石塊砸入河道，河水翻湧還未平息，左乾荒再出一掌，河道豁然洞開！迅哥禦氣駛船乘浪尖躍出落上浪頭，石塊與河水并落，砸船板船帆之上發出巨響，迅哥禦氣擋之，再腳踩甲板，頓時船周定如止水，如同開啓結界一般，波翻浪湧不動分毫！

左乾荒躍出漁船飛上卡口殘缺之上。

迅哥迅速駛船入駁船碼頭。

漁船搖搖晃晃飄向碼頭，迅哥手持纜繩縱身躍上碼頭拉拽漁船并固定住。待船停靠穩當，迅哥便招呼船篷裏葉绫羅衆人。

晶瑩第一個鑽出船篷，看了看周圍環境，踢走船面上散落的石塊，随後伸手将葉绫羅拉上甲板。

葉绫羅在晶瑩的幫助下跪爬着挪出船篷，然後抽出手迅速爬到船沿，頭伸出船外緊接着将胃裏翻湧的浪濤與這流雲河的波濤融為一體。

晶瑩忙蹲坐到葉绫羅身邊，一只手輕柔地撫摸葉绫羅的後背。

莫尼若悟和冷羽落也相繼鑽出，走上碼頭。但莫尼若悟并沒有堅持多久，跑到遠離葉绫羅她們的地方也開始傾吐“波濤”。

冷羽落臉色也并不太好，似乎一直在抑制體內的“波翻浪湧”。

“哎，實在對不住各位，船開得猛了些，我也好久沒有這麽熱血沸騰了！待你們事罷，上我家，我給大家做一桌菜，好好賠個不是。”迅哥抱歉道。

“沒事的，迅大叔，不是你的錯，你的船開的很棒，很厲害！是我不習水性，沒怎麽坐過船，身體弱，不是你的問題。”葉绫羅連忙道。

迅哥和晶瑩攙扶着葉绫羅上了碼頭，清出一塊幹淨地方讓葉绫羅坐下休息。葉绫羅看着眼前在水浪之上起伏的漁船，高大的船帆上沾染了水漬，被劃出好幾個大口子，碎石片劃過的痕跡數不勝數，還有嵌在帆中的石子，篷頂上、甲板上散落這大大小小尖銳的石塊。

“迅大叔，你的船不要緊吧？把你的船弄壞了。”

迅哥看着眼前柔弱的少女，注視着她晶瑩透亮的眼眸，心中那股熟悉感和暖意泛遍全身。随即他爽朗地笑道：“哈哈哈！沒事的，這船和我一樣，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都是小問題，不礙事。到時我用嶄新的它來接你們上我家吃飯！”

“嗯。”葉绫羅應聲。

衆人稍作休息後，左乾荒踏空而來，深藍色的官服沾染上鮮紅的血跡變成紫黑色。左乾荒解開衣帶，用手一揚，将染血的官服抛向空中，露出淺棕色的衣衫，輕輕落在漁船的後甲板上。左乾荒洗淨雙手，有捧起一汪河水洗淨面頰，用衣袖潇灑地擦去臉上的水滴，躍身而起落在碼頭之上。

“迅哥，接下來就不勞煩你同行了，請盡快離開這裏。放心，你那手沐雲魚我吃定的！”

“好！那我不再耽誤你們，葉公主……绫羅！諸位！祝你們前路無阻，武運昌盛！”迅哥拱手拜別葉绫羅等人，麻利地解開纜繩跳上船，船橹一搖遠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