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不會哭，也不會叫。

她只是嗚咽着，一遍遍不厭其煩地用頭去蹭母狼的頭，想要将它喚醒，讓它重新站起來。

但是……

母狼周圍的血液逐漸凝結，屍體也逐漸冰冷。

小女孩卻沒有放棄，仍在企圖喚醒母狼。

周圍的那些人逐漸失去了耐心，支持殺死小女孩的人占了多數，他們手裏拿着武器，紛紛朝小女孩圍了過來，顯然打算将小女孩也像那頭母狼一樣，打殺當場。

原本不受外界幹擾的小女孩，此刻終于擡起了頭，顯露在衆人面前的，并不是小女孩那張柔弱的女相臉，而是一張猙獰的鬼臉！

雙目赤紅，尖嘴獠牙！

惡鬼相！

一縷縷魔氣自鏡中浮現，纏繞在小女孩周身。

小女孩另外兩側的臉都緊閉着雙目，唯有正面那張惡鬼臉睜着一雙猩紅的眼睛，她張開了嘴，咬向附近的村民。

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随着村民死傷越來越多，鏡中的魔氣也越來越多，不是再彙聚在鏡中的小女孩身上，而是開始向鏡外的金靈聖母身上蔓延而去！

被魔氣纏身的金靈聖母，發出了壓制不住的痛呼聲，她周身的金光在逐漸黯淡下來，被黑色的魔氣所取代。

顧傾國猛地被驚醒過來，她知道要是再讓金靈聖母沉浸在鏡中的世界，那麽毫無疑問，金靈聖母會入魔！

入魔的結果……

顧傾國估摸着金靈聖母會落得個理智全無，最後落得個被通天聖人下手殺死的結局……

眼下，不能再耽擱下去，顧傾國連忙呼喚着金靈聖母醒來。

“金靈姐姐！你醒醒啊！”

“別被鏡中的東西所迷惑住，那裏頭都是假的！”

“金靈姐姐！你可別入魔啊！”

……

可是，無論顧傾國怎麽呼喊，金靈聖母都是置若罔聞，完全被鏡中的世界所控制了心神。

沒辦法了！

顧傾國一咬牙，不就是魔氣嗎？

再厲害的魔氣，還有她體內荊融的魔氣厲害嗎？！

為了阻攔金靈聖母成魔，顧傾國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代替金靈聖母吸取鏡中的魔氣！

說幹就幹！

顧傾國咬緊牙關，攥住了正在不停冒黑氣的幻過鏡，強行将魔氣吸取到自己體內。

絲絲縷縷的黑氣，沿着顧傾國雪白的手腕，被她給吸入到了體內。

顧傾國體內的那顆魔心突然悸動開來，奮力地抽取着湧入顧傾國體內的魔氣。

然而，幻過鏡中的魔氣實在是太多了。

畢竟是金靈聖母的心魔所化，要知道金靈聖母可是道帝境界，她幻化出來的魔氣那個量，遠不是閩石洞中被稀釋了不知道多少倍後的荊融魔氣可以比拟的。

以顧傾國的身體強度，漸漸地有些承受不住這麽多魔氣的湧入了。

盤在顧傾國胳膊上的墨鱗也被這魔氣侵蝕得，從深睡中醒來，連忙也加入了吸收魔氣的陣營中。

就算多了一個墨鱗，顧傾國還是非常的吃力。

就當顧傾國堅持不住的時候，一聲劍鳴聲突然響起，不是在外界，而是在顧傾國的識海中！

是……業煉劍！

顧傾國緊咬着牙關，強撐着将業煉劍召喚出來。

業煉劍就像是餓久了的貓遇見了肥頭大耳的老鼠，絲絲縷縷的黑氣全部都被業煉劍所吞噬掉。

早已被魔氣撐得不行的顧傾國和墨鱗，在業煉劍接替了他們的工作後，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修複着自己因為魔氣湧入，勞損過度的經脈和血肉。

業煉劍果然很給力，不光吸取了幻過鏡中的魔氣，就連已經到了金靈聖母身上的魔氣，也一并給吸取了。

顧傾國這時候，也差不多修複完全了體內的傷勢，強撐着自己站了起來，将吃飽喝足後的業煉劍給丢入到了識海中。

幻過鏡中景象中已沒有了黑色的魔氣。

小女孩站在屍體堆裏，仰天長嘯，那聲音像是狼嚎，但卻沙啞不已。

細細聽來，其中蘊含着無邊的不甘、悔恨、憤怒和悲傷。

一個坐于黑牛之上的人緩緩向小女孩走來。

那是一名男子，周身被紫氣所萦繞，他長相俊美，額間一抹紅色的印記分外顯眼，眼睛卻如看破了世間萬物般地死寂。

只見男子緩緩朝小女孩伸出了一只手，小女孩停止了悲嚎聲，遲疑着将自己滿是血污的一只手遞到了男子手裏。

男子淡笑着，将小女孩拉到了牛背上，抱着小女孩，離開了此地。

鏡中最後的畫面便是，落日的餘晖，灑在了一牛、一男子、一女童離去的背影上。

“呃……我……”

金靈聖母的嘤咛聲将顧傾國拉回到了現實中。

知道這鏡中所展露的畫面，八成就是金靈聖母從前所經歷的了，而那名騎牛的男子，想來便是現如今鼎鼎大名的通天聖人。

金靈聖母睜開了一雙沁滿水霧的眼睛，她看着顧傾國，語氣很是疑惑，“方才……我入魔了？”

顧傾國點點頭，“是啊，金靈姐姐，剛才怎麽叫你都不醒，幸好我有一件能夠吸納魔氣的靈器，這才将你身上和鏡中的魔氣都吸走，你這才醒來。”

金靈聖母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謝謝你啊，傾國。”

顧傾國好奇地打量了金靈聖母兩眼，“金靈姐姐，方才，你入魔便是因為看到了鏡中的那些事情嗎？那裏頭發生的都是真的嗎？”

不怪顧傾國特意提這個，因為她卻是還挺好奇的。

金靈聖母點點頭，眉眼間并沒有絲毫憂傷之色，反倒滿是溫情，“大部分是，只是鏡中顯示的那些我屠殺村民的畫面是假的，是為了引我入魔特意幻化出來。”

顧傾國一想也是，金靈聖母當時只是個小孩，除了長的特別些，也沒有別的什麽能力，哪有那個屠村的本事？

“當時，我守在娘的屍體旁不知所措，師尊便出現将我帶走了。”說着，金靈聖母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那是幸福的笑容。

那頭母狼将年幼時的金靈聖母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守護，金靈聖母同樣也将那頭撫養她長大的母狼，當做了親娘。

顧傾國鼻子一酸，眼圈也有些紅了。

不過，悲傷的氛圍沒持續多久，顧傾國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金靈姐姐，我覺得這個鏡子有貓膩。”

顧傾國說着指了指金靈聖母手中的鏡子，“若它真的會按照金靈姐姐你想看到的幻化，那也應該是幻化金靈姐姐你嘴開心的時候吧？怎麽會着重于對金靈姐姐你痛不欲生的片段呢？而且還扭曲了事實，為的……不會就是讓金靈姐姐你入魔吧？”

據顧傾國推測，一準就是那個長耳兔爺幹得好事，雖然不知道他身為截教弟子，為何要對金靈聖母這個師姐下手。

金靈聖母臉上并沒有露出絲毫懷疑的神情，她的臉上仍是挂着那抹溫和的笑容。

顧傾國還是不肯放棄，“金靈姐姐，你相信我，我對煉器方面還算是有研究的，若你肯将這幻過鏡拿給我一看，我一定能夠發現它其中的貓膩的！”

金靈聖母搖搖頭，“不必了，我心中自有定奪，傾國，你就不要為我擔心了。”

說着，磅礴的仙力猛地灌入鏡面之中，躺在金靈聖母手中的幻過鏡，一下子四分五裂了起來，鏡片散落了一地。

“金靈姐姐，你？”

顧傾國越發地看不懂金靈聖母這是要做什麽了。

金靈聖母沖顧傾國擺擺手，“我沒事，你走吧，我想要一個人靜一會兒。”

顧傾國也沒辦法，只好跟金靈聖母道了聲別，往殿外走去。

看着地面上散落的鏡片，金靈聖母恍若陷入了回憶裏無法自拔。

她輕柔地撫摸着幻過鏡破碎鏡面，仿佛透過這鏡面看到了什麽。

“娘，終于又見到了你一次，真好。”

為了見你一面，哪怕為此付出了我積攢了五千年的仙力，也值得……

……

顧傾國一頭霧水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雖然不知道金靈聖母到底是怎麽了，為何不追究害她的長耳定光仙，但是她就算相幫，人家金靈聖母不需要，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顧傾國嘆了口氣，将業煉劍從識海中召喚出來。

握着業煉劍，顧傾國一下子懵住了。

因為方才業煉劍吸收了那麽多的魔氣，竟然不見了！

而是變成了一大團的業火！

難道吸收魔氣，會讓業煉劍內生成業火？

那豈不是她只要讓業煉劍多吸收一些魔氣，就能擁有業火這一強效的武器？

顧傾國高興得有些找不着北了。

“傾國？方才發生何事了？”

輪回界中傳來了酆晔霖的聲音。

可能是因為酆晔霖才剛剛修煉完畢，說話的時候，還帶了絲遲疑，有些摸不知情狀況。

顧傾國趕緊将業煉劍丢回識海中，畢竟酆晔霖又不喜歡沾染了魔氣的東西，還是別讓他看到的好。

“酆晔霖，你修煉完了啊？等着，我這就放你出來！”

顧傾國驚喜地說着，而後便将輪回界打開，只瞬間，酆晔霖的身形便出現在了房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