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梯已經徹底消散。

察覺到此界已經沒了佴青氣息，天道所衍生出來的雷罰也逐漸散去，沒有再繼續降下雷罰來劈顧傾國。

沒了落腳點的顧傾國向下方墜去。

她穩穩地落回到了地面之上。

沒有去看地上那些摔得血肉模糊的屍體，顧傾國穿過血海屍山，徑直往最上頭的監斬臺上走去。

今日實在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原先趕來湊熱鬧的人已經死的死，跑得跑，只剩下了少數幾個人。

監斬臺上只剩下了一男一女，男的一身月牙白的長袍，面對如此恐怖的場景也僅僅是臉色泛白了一些，而女子雖然眼中滿是恐懼之意，但還是硬撐着站在男子身側，沒有立即跑掉。

男子便是如今鳳栖國皇帝陛下的二皇兄，尊貴非凡的瀚王殿下。

顧傾國走上了監斬臺，一身紅衣被鮮血所浸染，行動間緩緩往下滴落着鮮血，落在白耀石砌成的監斬臺上，譜寫出了一副具有別樣美感的畫卷。

“司徒瀚，你現在可滿意了？”

顧傾國的嘴角微微上揚，猩紅如血般的瞳色，眼眸中滿是暴虐的殺意，讓人不敢同她對視。

“傾國……”司徒瀚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神色黯淡了些許。

顧傾國眉眼彎彎，如果忽略掉她周身那令人心悸的氣息，看起來應該仿佛心情不錯的樣子，“傾國這倆字是你配叫的嗎？”

司徒瀚張了張嘴，似是想解釋什麽，可一時間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一旁的君君試探着開口，“王、王妃……我們家王爺也是沒法子，再說你現在又沒有事情，那位上仙已經離開了，我們說不準還有機會救回陛下的。”

“機會？”顧傾國似乎是被逗笑了，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她語氣明明平淡無波，卻仿佛蘊含着蝕骨的恨意。

“沒有機會了！”

顧傾國臉上的笑容驟然收起，她五指成鈎，突然發難！

帶着無可匹敵殺意的一擊猛然抓向司徒霁的前胸！那架勢像是不将司徒瀚的心掏出來就不罷休一般。

溫熱的液體飛濺在顧傾國的面頰上，留下了星星點點的紅色印記。

顧傾國下意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入口粘濕，略帶甜味兒。

只是可惜了，不知道司徒瀚血液的味道又是怎樣的。

是的，顧傾國傷到的人并不是司徒瀚，就當顧傾國方才的攻擊要刺入司徒霁的胸前時，一旁的君君及時跑了過來，擋在了司徒瀚身前。

“王妃……”

君君看向顧傾國的眼中滿是受傷，似乎是不敢相信顧傾國真的會對她下手，自胸前湧出的大股鮮血打濕了她略顯單薄的衣衫。

顧傾國譏諷一笑，“我從來就不是你的什麽王妃。”

話落，顧傾國毫不猶豫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一團猩紅的血肉被她抓在手裏，随後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直接捏爆。

“顧傾國！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麽！”

司徒瀚接住了君君朝他倒下的身軀，攬在懷中，一臉憤恨地看着顧傾國。

顧傾國扯了扯嘴角，猩紅的眼眸中流露出了幾絲不屑，“司徒瀚，你憑什麽教訓我？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

“是！”

司徒瀚咬緊牙關，與已經瘋魔的顧傾國對峙，他必須要調動起全身的魂力，才能勉強抵擋住在面對顧傾國時，內心深處湧現的巨大恐懼，“我是工于心計！我是背信棄義！但我可沒像你這般濫殺無辜！”

“你沒有嗎？”顧傾國反問，面上仍是沒有半分波瀾，“你以為是我殺了君君嗎？不，是你，她是為你而死的。”

君君因為疼痛，一張臉都變得扭曲起來，她不停地抽氣，緊緊攥着司徒瀚的衣襟，“不、不要說了……求你了，讓我走得有尊嚴一些吧……”

顧傾國沒有理會君君的請求，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徒瀚，語氣嘲弄地說道：“司徒瀚，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君君愛慕你，但是你卻一直心安理得地利用君君對你的心意讓她幫你做事，她的死，你當然有責任。”

司徒瀚緊咬住下唇，眉頭緊皺，“可你為什麽要殺了她！對不起你的人是我，不是她！”

顧傾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裏面的心髒還在劇烈地跳動着，但已經泛不起絲毫的感情，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改流露出什麽表情來。

是傷心？

還是難過？

又或者是憤恨？

所以，顧傾國只是平淡無波地說道：“我的愛人已經死了，憑什麽要讓你好過？”

司徒瀚低頭看了看懷中面如白紙的女子，心尖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并非是對君君沒有感情。

但是在他眼裏，世間的所有一切都不如他所圖的大業來得重要。

親情、愛情、友情，這些東西都可以用來換取他想要的利益。

女人在他眼裏只有一個作用，那便是供他消遣，為他誕下後代。

只是……君君是個例外。

他還是忘不了那一年，大年初一的雪夜，他自皇宮拜見母妃後，返回府中的路上，遇見了一群地痞流氓在欺辱一個女子。

雖然對方人多勢衆，但女子卻并沒有認輸，反倒是憑借着靈活的身形和對地勢的熟悉，跟對方纏鬥起來，甚至還打傷了幾個人。

但畢竟對方人多勢衆，哪怕是女子再如何的機警，也遭受不住這麽多身強體壯的男人圍攻，很快便被對方給按倒在地。

面頰緊貼在冰冷的雪地之上，女子的臉都被凍得發青，但她緊咬着牙關，沒有吐露出半個字眼。

等待着她的一定是無盡的折辱。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女子眼中的不服輸，一向不喜好多管閑事的司徒瀚他選擇救下了女子，也就是君君。

君君是個孤女，沒有絲毫的家世可言，但卻給了他無盡的驚喜。

君君很聰明，也很懂事，在魂師方面的天賦也很高，凡是交代給她的事情，都一一辦好。

他是很喜歡君君不錯。

但是他正是因為君君的那個倔勁兒才喜歡的，他不想将君君收入後宅後，讓女子間的勾心鬥角來磨平君君的棱角，看着君君眼中的奪目的光彩，有朝一日被妒意所取代。

司徒瀚選擇将自己千辛萬苦培養出來的勢力一步步地交到了君君手裏。

君君是他最忠誠的下屬。

但是眼下他卻要永遠地失去這個忠誠的下屬了。

司徒瀚有些後悔了，為什麽要讓君君整日地面對腥風血雨，一個不好就會送命。

将君君安置在後宅，許她一世的榮華富貴，比起如今這般的結果，似乎也不錯啊。

後悔這種情愫，往往是在事情無法挽救才會生産的。

但現在，司徒瀚所能做的也有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