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喬君影似乎聽見了什麽動靜，她猛地驚醒，看見身邊的葉維彤目光清醒地坐在床上看着房門。

“你醒了？”葉維彤爬下了床。

“嗯。”

清晨還是有些寒氣的， 喬君影點點頭披上外套。

推開房門她就被吓了一跳， 昨天消失的盲村長一家全部回來了！

他們不只回來了，還像沒事人一樣有條不紊地做着日常活動，他們看見兩人像往常一樣打了個招呼，也沒有對喬君影為什麽在這表示疑問， 就像是她一直住在這一樣。

喬君影和葉維彤對視一眼，兩人搶着跨過大門， 村民如同每一個早晨一樣在黃土小路上來來往往，沒有任何異常。

在這種時候， 沒有異常才是最大的異常。

喬君影看了眼時間，現在剛剛七點過五分， 那麽她們聽見動靜也就是村民出現的時間大約是七點整。

在梳理這幾天被游戲搞得有些混亂的記憶時，喬君影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她扯了一下葉維彤的衣擺吸引她的注意。

“前四天死了王康炀和關琳玉，阮思羽昨天死亡， 死狀與關琳玉一樣，應該也是穆妩眸動的手，那麽莊蕾到哪裏去了？她應該一直和趙丹衣在一起的呀。”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想起一個地方，等不及飯熟，兩人抛下一句“出去考察不要留飯”便迫不及待地奔向昨天晚上辦婚禮的空地。

她們在路上分享了各自在游戲外買來的面包，同時步伐不停地向外走。

其實比起面包， 喬君影的空間倉庫裏儲存了許多好吃的自産食物， 但因為不清楚葉維彤的底細， 她并不敢暴露自己有空間的事情。

兩人很快就到了村口的空地上，半夜看見的淩亂的紅綢紅燈籠都不見了，整塊空地幹淨利落，只有在一個小角落裏似乎卧着一個人影。

她們走過去一看，莊蕾側着臉趴在地上，兩只手與身體呈銳角張開，雙腿并攏，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葉維彤同樣在她的唇角發現了一片小小的羽毛。

可以确定是穆妩眸動的手，但這樣想來莊蕾的姿勢就很奇怪了。

一般用枕頭捂人都是對方面朝上方的吧？

雖然把枕頭墊在下面，把頭按在枕頭上也能捂死人，但關琳玉和阮思羽都是面朝上的啊，穆妩眸為什麽會在輪到莊蕾的時候就換了姿勢呢？

而且喬君影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直覺：莊蕾是在死後被人擺成這個樣子的。

根據現場及鏡中世界的情況可以推斷，莊蕾是在婚禮上遇見穆妩眸并且被她殺害的，所以她們在鏡中世界沒有看見她。

小山村祥和且寧靜，但越是這樣喬君影越是緊張，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比起暴風雨更讓人害怕，因為不知道危險什麽時候來臨。

時間跳到下午四點，又是一陣吹得人睜不開眼睛的大風，等到風平浪靜之後，村子又是昨天半夜那副灰敗的樣子。

地面滿是枯枝落葉，窗戶爬上了裂痕，村民不知所蹤。

兩人站在原地，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環境，不知突然從哪裏傳來“沙沙”的聲音。

遠處的路上，有一群村民搖搖晃晃地向她們走來。

離得近了，一股特殊的腐臭氣味随着微風傳來，喬君影看清他們的樣子後差點尖叫出聲。

村民們明顯已經死去多時了，他們的軀體膨脹，眼球突出，嘴唇外翻，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有污綠色的樹枝樣展開的血管網，有些人還一邊走一邊往下掉着腐皮。

葉維彤一把拉住喬君影的手，帶着她向村外跑去，一群村民搖搖晃晃地跟在她們身後。

跑到村口，喬君影剛巧看見趙丹衣、鄭嘉浩、李明昊三人從地上爬起來，趙丹衣的表情明顯變得不太好。

杜聰沒有出現，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死在鏡中世界了。

“村子裏不對勁，跑吧。”葉維彤對他們說。

“怎麽了……嗎？”鄭嘉浩愣愣地看着村口，那一批村已經民搖晃着跟了出來。

衆人頓時四散着沖進樹林，喬君影跟在葉維彤的身後在樹林裏七拐八拐，穆妩眸也不在，她應該不會死吧？

喬君影想着之前盲十一娘說過的話，“第五天‘她’就會出現”。

第五天他們确實遇見了大風、鏡中世界等一系列的事情，但并沒有遇見‘她’啊，按盲十一娘的話來想，‘她’起碼是一個有實體的事物吧？

到底是這一天半以來沒有任何一個玩家遇見‘她’呢？還是說‘她’根本就一直在他們身邊，只是到了一定的時間點才會變成十一娘口中的‘她’？

穆妩眸、穆妩眸、穆妩眸……

喬君影不自覺地在心裏念叨着穆妩眸的名字，突然之間她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

穆妩眸，諧音不就是“目無眸”嗎？！目無眸子就是“盲”啊！

一襲紅衣的穆妩眸……喬君影依稀記得在各種小說游戲中厲鬼都是穿紅的？

她趕緊拉拉前面的葉維彤，兩人先是确定了周圍沒有追兵後，才躲在一棵大樹後，喬君影給她說了自己的想法。

喬君影有些擔憂，“看樣子村民都已經死了，孩子們也不能幸免吧，那支線裏‘救救孩子’該怎麽做？還有如果穆妩眸就是盲十一娘口中的‘她’的話，那她恨的應該是愚昧的村民、是這裏的陳規陋習，為什麽要殺害玩家呢？還有你要找的東西是不是她脖子上的那塊沁血的玉？”

葉維彤安撫地捏了下她的肩，“嗯，‘她’想要複仇不是已經弄出了一村的活屍嗎？而且游戲boss複仇和殺玩家并不沖突啊。支線任務就先等等再說吧。”

“可是就算主線的時間過了，完不成支線不是一樣無法離開嗎？”

葉維彤攥住她冰涼的手合在掌心捂了捂，“‘不破不立’聽過吧？對于村民、孩子來說，或許任由女鬼覆滅村莊一切歸零可能會更好，畢竟只要他們世代傳遞，跳不出現有的生活環境，就不可能明白他們所堅守的都是錯的。”

“……這些村民真的死了嗎？”喬君影喃喃。

“嗯？”

“我說，如果村民沒死呢？誰能确保這不是另一個幻境？畢竟我們也見過完好無損的村民。如果他們死了，那就随便女鬼怎麽複仇都行。如果沒死……”

喬君影頓了頓，“如果沒死……限制他人人身自由、強/奸、故意殺人……我之前看見有路通向外面，雖然我覺得他們死不足惜，但如果外面是法治社會，是不是應該交由司法審判呢？”

“……我總覺得個人是不應該有審判他人的權力的……”

喬君影的聲音很輕，她有些猶豫，如果村民死了倒好說，如果沒有，按她說的做一方要殺一方要救，必然會與穆妩眸發生直接沖突，這個選擇或許會給她們帶來巨大的風險，畢竟十一娘曾經告誡過她不要阻止‘她’。

但是……

如果這個世界觀設定裏有鬼，那麽與之配套的陰曹地府也少不了吧？喬君影咬咬嘴唇，在她簡陋的鬼怪認知裏，犯了惡尤其是殺了人的鬼似乎會受很重的懲罰，甚至魂飛魄散？

她絞盡腦汁想着以前查過的資料，如果有陰曹地府，以他們的罪行來看，這些村民死後必定會下地獄受苦。

雖然穆妩眸也對玩家下過手，但喬君影真的不想讓她因為懲罰村民而再受審判。

但是怎麽讓穆妩眸停止複仇是一個大問題，畢竟生前受過那樣的虐待，而且厲鬼本身又是相對暴虐殘忍的，快意恩仇誰不想呢？但有時候快意恩仇并不是最優解，很多時候只能是“親者恨，仇者快”。

而且……

喬君影抿抿嘴沒有說出口，莊蕾那具姿态奇怪的屍體很像一個箭頭的形狀，如果把她看作箭頭，那麽她的頭所指向的正是離開村子的門的方向，這會不會是游戲在暗示玩家要到外面尋求幫助呢？

不過，現在的首要問題還是要确認村民已死到底是她們的幻覺還是現實，确認不了這個一切考慮都是白搭。

葉維彤聽罷後立刻點頭認可了她的想法，沒有像喬君影擔心的那樣懷疑她，這讓她的心裏松了一口氣。

畢竟這個想法喬君影自己都覺得太過異想天開，陰曹律法全是她依照現實宗教的想象，如果被否決也在意料之中。

葉維彤卻告訴她，圖書館裏的書确實有介紹到所謂的陰曹地府，有鬼設定的游戲裏或許真的存在地府。

按照喬君影的想法，她想要找到穆妩眸看看是否可以談判，雖說一般厲鬼都性情暴虐，她摸了摸紅繩銅錢，實在不行就把她綁起來吧。

正在這麽想的時候，喬君影突然感覺有道紅色的影子“刷”的一聲從她面前快速移過。

就像是開了一個頭一樣，紅色的影子不停地在她們倆的四周飛速移動，讓人有些莫名。

紅色的影子？是穆妩眸嗎？

如果是她，該怎麽讓她停下來呢？

“穆妩眸？是你嗎？”

喬君影試探地開口：“如果你殺了村民你會付出慘痛的代價的。不如報警讓世間律法去處置他們？而且這種人死後也必定下地獄，你現在動手不是會把自己扯下水嗎？想想你的父母，他們肯定不希望你因為這些人渣毀了自己啊。”

葉維彤在一旁補充道：“東岳大帝掌管陰曹七十二司，其中第五十九司為掌索命司，專查被害冤死的冤鬼。你可以去那登記後，再回來報仇。但哪怕是得到允許，你絕對不能讓自己直接沾染鮮血，不然會被打入地獄受苦的。”

紅影沒有回應，還是在她們的周身竄來竄去，樹林間的風突然變大了。

喬君影嘆了口氣，她确實不太會勸人，看來動漫裏的“終極奧義——嘴炮”在現實中不是那麽的靠譜麽。

她取下紅繩，将其解開拉長，幾枚銅錢晃悠悠地停在了紅繩中間。

攥着微微閃光的紅繩，她看向紅影，默默數着秒數。

作者有話說：

喬君影：嘴炮攻擊——勸說親情牌！

葉維彤：嘴炮攻擊——科普恐吓牌！

紅色影子：……媽的智障！做厲鬼就是要殺人！哪家厲鬼會怕陰曹律法啊！守法就不會變成厲鬼了！

①屍體描寫參考《法醫學（第二版）》，李生斌

②盲，目無眸子。從目，亡聲。《新編說文解字大全集》

③東岳大帝及第五十九司掌索命司參考微信公衆號文章《東岳冥府七十二司詳解》，華陽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