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生日

晚上睡覺時，方瑾突然開口：“你見過他的父母了？他家人對你怎麽樣？”

見過倒是見過，但幾乎沒有任何交流。那樣算是見過？還是沒見過？楊諾和父母的關系自己确實可以不管不顧，但母親對于這些肯定是很在意的。

路悠悠斟酌着開口：“見過兩次他媽媽，阿姨對我還挺好的。那個镯子就是她送的。”

“他父母是做什麽的？”方瑾又問。

不知道。路悠悠對這些确實不了解。楊諾之前根本不願意在她面前提到父母，更別說關于他們的工作。

“我沒問過。他的哥哥在清大讀研，之前還聽到他提過他的父親也是清大畢業的。我覺得他們家的條件應該也還可以吧。”路悠悠猶豫着又繼續說：“而且你們也不是在意那些的人啊，以前還說要找個女婿入贅呢。”

“你真的暫時不想結婚？”

“我們都互相認定是對方了，結不結婚其實不重要。而且他确實年齡也還沒到。”

方瑾半天沒有開口。

路悠悠覺得氣氛有些安靜，才另外尋找着話題，試着開口：“媽，你這次過來是因為房子嗎？”

“對，房子的事情你也不上心。人家給我打好幾次電話了，這兩天交房，我們去看看，就可以開始準備裝修了。”

“好。”

“裝修你肯定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管，我讓你小叔叔聯系了一家裝修公司，這兩天先把設計圖給定下來，後期裝修就托給你小叔叔幫忙。”

“好。”

“他家在這裏有房子嗎？”

“你說楊諾嗎？”路悠悠想了想，“他爸爸好像在這裏工作，應該有房子吧，我不太清楚。”她婉轉地說，“他比較獨立，不太依靠家裏。”

“算了算了，我們家也不在乎這些。”

路悠悠往母親身邊蹭了蹭，抱緊了她：“媽媽。”

“你是長大了，我們都拿你沒辦法。路是你自己選的，我也管不了。你想怎樣就怎樣吧。只要他真的對你好，能夠照顧好你，我們也不會再說什麽。”

“媽媽，你真好。”

——

路悠悠上班後一直居住在單位提供的宿舍，雖是單位提供的，但并不是免費的職工宿舍，只是租金會比市場價要低一些。

這間屋子确實被她裝飾得很溫馨，但小區老舊，房屋面積太小，方瑾過來看見後非常不放心，舍不得女兒吃一點苦。于是一年前就在當地給她買了一套房子，現在剛好交房，才會在此時過來處理交房的問題。

路悠悠特地空出一天的時間跟母親去辦理手續，又跟着小叔叔去他事先選好的設計室商量裝修方案，把這些定下來，把剩下的事情拜托給小叔叔，她又可以當甩手掌櫃做自己的事情了。

方瑾在這裏住了三天便回家鄉了，這幾天的時間還是跟路悠悠聊了很多。她已經決定不再幹涉兩個人的感情，只能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做好防護措施。畢竟楊諾這個年紀，确實無法擔當得起這個責任。

這幾天恰巧是楊諾參加力學競賽的日子。

周培源大學生力學競賽是楊諾所學的力學專業最重要的比賽。以後想要申請保研的話，這個本專業的競賽必須要拿下來。力學競賽兩年一次，下一次要等到大三下半學期。但他決定大三就申請提前畢業，所以就等于只有這一次的機會。而對于只上了不到一年大學的楊諾來說，這一場專業性很強的比賽，完全超過了他所學習的範圍。所以五一從澳門回來之後，他完全處于一天二十四小時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時來用的狀态。

路悠悠為了陪伴母親也無暇顧及到他。

——

等到了六月，他們倆終于都空閑了下來。

考試周過後，楊諾沒有絲毫猶豫的留在了學校。在他的計劃裏，他要面對的事情還有很多。

路悠悠不忍心看到這樣的楊諾，終于主動提出讓他從學校搬出來和她一起住，至少這樣他不會每天晚上淩晨一兩點還抗戰在學校的圖書館。

暑假的路悠悠也得不到休息。非全日制的課程不僅開設在雙休，寒暑假也不會停課。舞蹈教室的新課程也已經展開，她練習了一年多的舞蹈，體型上真的出現了一些變化之後，更加決定要繼續堅持下去，就算不再為了體型，也要通過這種方式保持每天一小時的運動量。

這樣兩個人的生活習慣似乎又回到了剛在一起的時候。不同的是，住在了一起。

——

進入七月，廬州迎來了一輪梅雨。整整兩個星期，不是中雨、雷陣雨，就是大雨、小雨，沒有一天消停的。整個城市都被水給浸泡着。雨水總是令人心煩，也浸潤萬物，同時也滋潤着他們的感情。兩個人膩在一起的時間更多，卻沒有心煩，反而陶醉在這種甜蜜之中。慢慢的，真的有一種小夫妻過日子的感覺。

空氣中的燥熱，再加上生理期的不适，讓路悠悠心煩了一整天。

下班的時間點，她無聊地趴在桌子上消磨着時光，桌子下的手卻在按摩自己的小腹。

昨天晚上喝了幾杯雞尾酒解熱，沒想到夜裏大姨媽突然提前造訪，血流不止不說，還讓她疼了整整一天。

今天是七月十七號，她的生日，楊諾之前還說會給她一個驚喜，現在她完全沒有任何心情去過這個生日。

楊諾進入大廳，找到路悠悠的工位，與發呆的她視線相撞。往日，他都會招手示意一下之後，走到休息區安靜地等她。此時他一眼就看出了路悠悠的不适，立刻心急地走到她的工位前，詢問她：“怎麽了？不舒服？”

路悠悠懶懶地擡了一下頭，說了兩個字“痛經”，随後又趴下，聲音聽上去都很無力。

楊諾聽到後滿是心疼，礙于她正在上班無法動作，只能說了一句渣男經典臺詞：“你先多喝點熱水。”

路悠悠扯了個笑：“先去旁邊等一下，馬上就下班了。”

他只好聽話地去到休息區，視線卻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她。

六點一到，楊諾又立即回到路悠悠面前。她看到他着急的樣子非常無奈：“你這樣又沒什麽用？再着急我該疼還是疼啊！”

“我寧願能代替你疼。”

身邊的符歌聽到後，臉都快要酸變形了：“你放心，今天她疼歸疼，我們看到這樣都沒讓她幹什麽活，我也一杯接着一杯熱水伺候着呢。”

“沒幹活是因為征收期過去了。”路悠悠白了她一眼。

楊諾卻很認真地對符歌說：“謝謝你，接下來兩天可能還要麻煩你幫忙照顧她一下。”

符歌心裏有些感慨：一個女人如果真的這樣被一個男人捧在手心裏寵着護着，該是多麽幸福啊！

想到自己上個月認識的那個相親對象，她實在喜歡不過來，拼命地告訴自己：這個年齡了，差不多就行了。可是真的差不多就行了嗎？她也渴望一個真正愛她、關心她，将她捧在手上的人啊！

——

路悠悠無力地坐在副駕駛，手裏抱着一個熱水袋，看着身邊正在開車的男人。

這段時間車都是楊諾開的，坐在副駕駛之後，她才發現和開車的感覺竟然是如此的不同。

她不用再注意前面的路、旁邊行駛的車輛和來往的人，而是專注地看着身邊正在專心致志開車的男人。其實也不是完全專心致志，每當紅燈亮、停下車的時候，還是會扭過頭來一臉心疼地看着身邊的女朋友。

“今天是我們在一起之後你的第一個生日，一個月前我就開始計劃着怎麽跟你度過這一天。誰知道這段時間雨一直下，還這麽大，根本沒法出門。這幾天我又重新制定了計劃，沒想到你生理期突然提前，還疼成這樣。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應該同意你喝酒的。”

路悠悠笑着看着身邊這個英俊的男人。他的五官原本就立體，棱角鮮明，眼眶深邃，側顏更是非常帥。而且在一起之後，他似乎男性荷爾蒙激增，褪去少年稚氣，慢慢變得成熟。這也與他努力想要長大有關，就連衣着打扮都想往成熟方面靠近。

路悠悠突然開口：“我還是喜歡看你穿衛衣、T恤的樣子。”

楊諾正在開車，聽到她說的話愣了一下。

她繼續說：“你還是不要再穿襯衫了吧。當然這樣也很帥，我還是更喜歡你那種陽光朝氣的樣子，就是剛見面時那樣。那種潮牌、街頭感的衣服，看上去痞帥痞帥的。”

“我以前是痞帥痞帥的？”

路悠悠想着該怎麽表述：“就是那種放蕩不羁愛自由的感覺。”

楊諾其實明白她的意思，他這段時間刻意想從各方面變成熟，沒想到她竟然不喜歡。

“你不喜歡我現在的穿衣風格？”

“嗯······也不是不喜歡，但還是更喜歡以前那樣。”

“好。”楊諾立刻答應。

“而且你真的不用這麽急着長大、想要變成成熟的男人。什麽樣的你我都喜歡。”

楊諾知道路悠悠說這句話是要告訴他不要那麽去急于證明自己，他伸出右手去攥緊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你也應該相信我，現在這些是在我力所能及範圍之內的。為了你，我也不會做對自己不好的事情。”

路悠悠也伸出另一只手，覆蓋在他的手上。

“物理競賽什麽時候開始？”她知道楊諾即将要去外地參加物理競賽。

“十九號到二十二號，所以我明天就要走。”楊諾一臉歉意地說：“抱歉，這幾天你不舒服我還不能陪你。”

路悠悠又笑了出來：“你陪我也無法緩解我的疼痛啊。”

楊諾熟練地倒車入庫，停下車後，看身邊的人：“我準備物理競賽回來後正式進入實驗室，還有現在正在上的暑假小學期的選修課，不過都不會很忙。放心，我可以應付過來。”

路悠悠點了點頭。

楊諾探過身去親了她一下：“回家，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

關于生日禮物這件事情，路悠悠對楊諾是完全沒有懷抱任何期待的。但是當楊諾打開箱子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自己輕看了這個大男孩的浪漫。

他不是個會選禮物的人，也知道再給她買金飾肯定又要被吐槽。在開始給她挑選禮物之後，看到什麽都想買，最後買了好幾個禮物，直接放在一個箱子裏帶了過來。他一件件取出裏面的東西。

“今天沒有送你花，是因為準備了這個永生花。”

玻璃罩下的永生花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鮮切花。因為原本就是真花，所以看上去茂盛又鮮豔。玫瑰、滿天星、繡球、米花被插成精致唯美的造型。永不凋零的永生花就像愛情一樣永不褪色。

他又拿出了兩個陶瓷杯。

“選修‘陶瓷藝術鑒賞與制作’課就是為了做這個。這是我上課時親手做的，我的動手能力還是不錯的，烤出來的形狀還挺好看。原本想今天晚上用它來喝酒，但是你今晚絕對不能再碰酒了。”

這兩個酒杯是羊脂玉一樣的顏色，上面有着蟬翼一樣的開片紋路，龍蛋一樣的形狀，握在手裏剛剛好。可以看出他費了很多心思，就算再聰明，一個初學者不可能短時間內做出形狀如此規整的兩個杯子。

他又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包裝，取出一個輕薄小巧的腰帶，給路悠悠隔着衣服戴上。

“這是一個暖宮腰帶。知道你會痛經才買的，現在正好用上了。”

靠近皮膚的這一面是棉布表面的，很親膚。打開開關後沒多久，就有了暖和的感覺。

“除了暖小腹，如果胃不舒服或者腰部不舒服，也可以戴上去，熱敷按摩，比熱水袋也實用一些。”

“你還挺細心，而且怎麽買這麽多？”路悠悠繼續翻他的箱子，看到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這是什麽？”

她打開盒子，看到了裏面的三點套裝，一臉吃驚，她一只手挑起了那個長長的貓尾巴，揶揄着笑他：“你買這個是······想讓我穿？”

楊諾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他不知道怎麽想的，下意識地就把衣服搶了過來藏到身後，“我······我，你當沒看到吧。”

那是他從購物軟件上個搜“送給女朋友的禮物”時無意中刷到的，他猶豫了好久，加入購物車又不敢下單，結果當天晚上就夢到了路悠悠夜晚穿上這套衣服的樣子，最後心裏的小惡魔作祟還是買了下來。

路悠悠看到楊諾的頭都快埋到衣服裏了，起了逗他的心思，故意将聲音沉了下來，“哼”了一聲之後說：“你膽子大了是吧？”

楊諾聽到她這樣的話和語氣，整個人一下子慌了起來，連忙道歉：“沒有，不是，悠悠對不起。”沒想到擡起頭卻看到的是她的笑臉盈盈。

路悠悠伸出一只手指撓了撓他的下巴：“你怎麽知道我不願意穿？”

楊諾這才明白她是在逗他，他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攔進懷裏，幾秒之後，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真的？真的願意？”

路悠悠輕笑了一聲，推開了他：“今天肯定是不行。”

楊諾的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甜，他又獻寶似的打開旁邊的蛋糕盒，裏面是一個小巧精致的草莓蛋糕。

“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就只做了一個六寸大小的。”

“你親手做的？”

“對，下午去烘焙坊做的。”他拿出蛋糕盒裏面的蠟燭，“我們先點蠟燭、許願、吃蛋糕好嗎？”

“現在這樣的氣氛不是應該先拿一瓶酒？”

“你是今天還沒有疼夠嗎？”

——

路悠悠睡了一覺醒來後發現楊諾坐在書桌前看書。她動了動起身，喊了一聲：“諾諾。”

楊諾立即回頭：“是臺燈太亮照到你了嗎？”

“沒有。”

他走到床邊坐下：“肚子又疼了？”

路悠悠搖搖頭：“戴了暖宮腰帶，已經不疼了。現在有些口渴，想喝一點水。”

楊諾聽到後立即起身：“我去給你煮紅糖水。”

路悠悠的視線跟着楊諾忙碌的身影移動，“明天幾點走？”

“下午。這次去加上來回也就四天的時間，我很快就回來了。”

“好，沒關系，不用擔心我。”路悠悠故作輕松地說：“痛經這種事，痛着痛着就習慣了。”

楊諾拿着煮好的紅糖水走過來遞給她。

她接過後抱在手裏：“也就只有我大夏天的帶着暖宮腰帶，抱着熱水喝。”

楊諾一只手擡起路悠悠的腳，找到腳踝往上三寸地方的三陰交穴，給她按摩。

“從哪兒找到的這些？”

“上網查的。”說着他又從她的小腿內側胫骨下緣與胫骨內側邊緣之間的凹陷處往下三寸的地方，找到地機穴，繼續給她按摩。

“剛才那個是三陰交我知道？這個是什麽穴位？”

“地機穴，一樣可以緩解痛經的。但是緩解痛經最佳按摩理療時間是經期前一周。以後我還是經常幫你按摩吧。”

路悠悠滿心感動，把手裏的水杯放到床頭櫃上，往楊諾身邊坐了坐，伸出手抱住了他：“諾諾，你怎麽這麽好啊？”

“看你這麽痛我也着急難受。”

路悠悠擡頭碰了碰他的嘴角：“你對我這麽好，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回報你了？”

“這幾天我不在的時候，你要照顧好自己，這個腰帶最好就戴在身上，不要嫌不方便，你上班坐在那裏也沒人看見你的肚子。”

“我每次就前兩天痛，後面就不痛了。”

“那也要注意，多喝熱水，這幾天千萬不要碰酒，咖啡最好也不要喝。”楊諾絮絮叨叨地囑咐着。

路悠悠無奈地捏了捏他的臉頰，“好，知道啦，管家公！”

“一點多了，你先睡吧，睡着的話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你還不睡嗎？”

“我再等一會兒，你先睡。”

原本同意楊諾過來住就是不希望他像在學校一樣熬夜學習，沒想到他來了之後晚上還是會開着臺燈看書。看到他這樣，路悠悠也算是明白了，就算是很有天賦的學神學霸，也離不開自身的努力。

她不忍看他如此，只能假裝撒着嬌：“可是你開着臺燈我睡不着，你把臺燈關了，陪我睡。”

楊諾無法，只好關掉臺燈上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