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銀燈引 — 第 33 章 歅城城主
歅城城主
程輕舟找來了一些說是可以掩蓋妖氣的藥丸給浮銀和瑟瑟,浮銀雖說妖氣清淡,但不能說沒有,更別說身為千年九尾狐的瑟瑟了。
平日裏倒是沒什麽事,只是他們也沒想到歅城會有這麽多的仙門中人,萬一發現她們是披了人皮的妖精就麻煩了。
“這玩意能有用麽?”瑟瑟略微有些嫌棄地看着手心那枚黑不溜秋的藥丸,“這該不會是你自己從身上搓下來的吧。”
她此言一出,別說她自己,連浮銀的臉色也變了。
程輕舟急忙好言好語解釋:“你胡說什麽,這是我對着書一步一步做出來的。”
他皺起眉頭白了瑟瑟一眼,“你愛吃不吃,浮銀你趕緊吃了吧。我那些師兄師姐都是木頭性子,萬一被他們發現了,可是不管你是好人還是壞人的。”
“修仙門派的人大多秉性如此嗎?我看着程道長你倒是不像。”浮銀道。
程輕舟不好意思笑笑,道:“我是在我師父手下親自教養的,本就跟他們不甚熟悉。”
“這次本是要回不周山的,沒想到他們來了歅城,千算萬算是躲不過去這一遭了。”
程輕舟這話說了沒過幾天,還是在歅城跟自己的師兄師姐打了個照面。
仙門中人大多仙風道骨,城中的百姓看到就退避三舍。
“輕舟師弟?”路遠風攔住一旁準備溜走的程輕舟。
程輕舟實在沒辦法,只好笑嘻嘻地打招呼,“師兄?你們怎麽在這呢?”
“果然是你,師兄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路遠風拍了拍程輕舟的肩膀,一下比一下大力,他轉過身跟身後的弟子哄笑了一番。
聽着亂糟糟的笑聲,程輕舟也無法脫身,只好幹笑着附和兩句。
“輕舟,你怎麽會在歅城?你不是下山游歷去了嗎?”葛喬音從人群裏擠出來,看到程輕舟臉上有些驚喜之色。
“大師姐?”
程輕舟看見葛喬音的臉,臉上表情松弛許多。
相比較愛開他玩笑的師兄,葛喬音這個大師姐顯得要溫柔善意許多,原先在天問宗時便總是維護幫助年紀比較小的程輕舟。
“我下山游歷,正好到歅城附近而已。師姐你們不在不周山,怎麽會到這來?”
葛喬音與路遠風對視幾眼,轉過頭朝程輕舟柔和地笑了笑,“說來話長,等有機會我再告訴你。”
“既然現在我們遇見了,正好你就跟我們一起,我跟你師兄們也好保護你。”葛喬音提議道。
程輕舟打心眼裏是不想跟他們一起走的,一路上那個大師兄還不知道要揶揄自己多少。
但是大師姐當着衆人的面都這樣說的,程輕舟也不好直白拒絕,關鍵是他也沒有理由,只好敷衍了兩句,說自己還有行李在客棧沒收拾好。
便約定了三日後在城郊樹林見面。
等程輕舟回到小院時,大家已經整整齊齊地坐在木桌前了。
高逢鶴嘴裏咬了塊點心,含糊不清道:“我今日又進城裏打聽,這歅城裏倒是沒發生什麽大事,這天問宗的人來來往往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不過倒是城主家的兒子前些日子準備娶親,鬧得沸沸揚揚的,現如今卻噤了聲。不知道為什麽。”
“娶親?”浮銀陷入沉思,“他要娶的該不會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什麽叫不存在的人?”瑟瑟發問。
高逢鶴神色一變,恍然大悟道:“之前在口水巷王大娘可以被鬼附身,那是不是意味着人也可以被妖魔附身?”
“話雖這麽說,但是也不能蓋棺論定。”浮銀手中把玩着一只杯子。
說罷她贊許地看了一眼高逢鶴,“行啊,你這個小跟班做的越來越好了。”
高逢鶴聞言也裝模作樣地作了一揖,誠懇道:“感謝大哥誇獎,小弟以後一定再接再厲。”
看着浮銀笑的模樣,他心裏想着如果能這樣一直陪在她身邊,看着她笑這樣也是好的。
白瓷杯子穩穩落在木桌上,頭頂的樹枝倒影在杯中,蜿蜒成蛇影。
“氣死我了!”
瑟瑟尖利的聲音響起,她的聲音吸引了浮銀和高逢鶴。
她走過來一屁股坐下,拿過浮銀手中的瓷杯,仰面喝了一大口涼水,氣急敗壞道:“我方才出門放個風,聽見人說城主的兒子是被狐貍精勾了魂。”
“狐貍精?”她指了指自己,一臉不可思議道,“我诶,狐貍精,能犯得上勾搭那個不知道什麽來歷的城主之子?”
“現在說話不用負責任嗎?”
“人家說的是狐貍精,又不是來自青丘的千年狐妖,你急什麽。”高逢鶴道。
“你懂什麽?”瑟瑟像只狐貍一樣搖了搖腦袋,伸出兩只手臂,“狐貍千百年前都是一家。”
她托起下巴,“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誰把黑鍋扣在我頭上。”
“那你打算怎麽辦?”高逢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查,當然是查。”瑟瑟一掌拍向桌子,“我倒要看看是哪門子妖魔鬼怪,潑髒水在我們狐貍身上,肯定長得很醜。”
“不過嘛,總得借個名頭。”瑟瑟聲音小起來,一邊摸了摸下巴,一邊沉思道。
忽然她的餘光注視到在門口準備進來一臉苦大仇深的程輕舟。
“有了。”瑟瑟一拍桌子站起來。
“你的意思是要假裝成我們天問宗的弟子去城主府中查探?”程輕舟在屋子裏收拾着東西,他得趕緊離開這裏,萬一再撞上那幾個倒黴師兄就不好了。
“對呀對呀,反正你的同門剛好在這裏,我借個身份應該沒關系吧。”瑟瑟走到他身側,正好擋住他的視線。
程輕舟本來收拾着東西的手一撒,一臉正經地對着瑟瑟搖了搖頭。
“不行,你一個妖,你不躲着避着仙門中人,你還上趕着去,你怎麽想的。”
瑟瑟蹙起眉頭,不明覺厲。
“你是不是怕了?”瑟瑟盯着他,盯得程輕舟心裏發毛。
他躲開她,繼續收拾着東西,“随便你,反正你到時候被我師兄師姐抓了,我是不會管你的。”
程輕舟把手中的包袱皮一紮,朝瑟瑟禮貌地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他甩下一句話,背着包袱就轉身離開。
“哎?”
瑟瑟有些詫異,她咬了咬唇,懶得再去跟他争辯。
歅城城主姓傅名禮,他的兒子叫做傅韌行,這是他們在歅城中打聽下來的結果。
待他們到了城主府,卻發現城主府的朱紅色大門被一層朦胧的黑氣纏繞,死氣沉沉。
瑟瑟走上前敲了敲門,沒有回應。
她有些疑惑,湊上前在門縫中看了看,就在此時,門縫被人推開,她正好對上一只爬滿血絲的眼睛。
瑟瑟吓了一跳,趕緊捂住了嘴。
她轉過頭,一臉可憐兮兮地看向浮銀。
浮銀接到信號,心領神會上前。
這時門已經推開了一條小縫 ,傳來一身沉重的吱呀聲。
眼珠滿是血絲的家丁扯着沙啞的嗓子問道:“你們是什麽人,來幹什麽?”
浮銀也吓了一跳,好歹穩住了心神作揖回道:“我們時不周山天問宗的弟子,特地過來查探狐貍精作祟一案。”
“不是狐貍精——”瑟瑟剛想争辯什麽,被一旁的高逢鶴趕緊捂住了嘴。
家丁的眼珠突出,溜溜地打轉。
他輕嘆一聲,“怎麽又來了。”
浮銀估摸着早在天問宗剛下山時就已經來過城主府,這位家丁才會在聽他們自報家門時感到不耐煩。
不過好歹還是無所顧忌地開了門。
家丁似乎很累,指引着幾人步入垂花門便行禮離開。
“幾位自便,我先去通知城主。”
“好的,多謝了。”浮銀回道。
待家丁離開,他們才自顧自往四周看起來。
兩側的抄手游廊之間是一個小花圃,花圃中央有一個池塘,裏面浮着凋零的荷花。
假山重重,流水潺潺,碎石鋪成一條幽徑,若是在春日想必是一道蝶環蜂繞的景象。
瑟瑟慢慢走過,不忘用鼻子使勁嗅着,感嘆道:“看嘛,一點狐貍味兒也沒有。”
“現在你放心了吧,還讓我跟浮銀陪着你跑這一趟。”
高逢鶴叉着腰道。
瑟瑟撥弄着游廊上的薄紗,深紅色的木板泛着油亮的色澤。
浮銀往中間花圃圍着的小池塘看去,總感覺有什麽奇怪的地方,說不上來。
高逢鶴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想着瑟瑟趕緊找點線索就離開這裏,整個宅子鬼氣森森的,就像當初在口水巷裏王大娘家的那個院子,讓人怪不舒服的。
他本想戳戳浮銀,卻間後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荷塘之中。
高逢鶴順着看過去,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麽,“浮銀,這個池塘有什麽奇怪的嗎?”
浮銀搖搖頭,“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但說不上來,是我草木皆兵了。”
“你這麽一說,我倒也覺得有些奇怪。”高逢鶴伸出手在眼前比着,“你看那個荷塘裏的水,是不是太黑了一點。”
浮銀神色凝重,看着幽深的荷塘。
“按理說種荷花的水裏應該有泥才對,不會有那麽清澈那麽深的感覺。”
高逢鶴推測道。
”你說的對。“浮銀道,說罷她定了一瞬,朝前走去,一個躍起,整個人翻過凋零的花圃,直接跳進了水中。
浪花濺起如盛放的蓮花。
高逢鶴怔了一瞬,手還停在半空,身邊的人已經消失了。
”浮銀,浮銀啊。“他跌跌撞撞翻過走廊,踩進泥濘的花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