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早晨

路悠悠抱着浴巾和睡袍進入自己屋裏的浴室，放了整整一個浴缸的水，倒入牛奶玫瑰味的泡泡浴，躺進去開始享受溫水的滋養。

她喜歡泡澡和泡腳，不過不太能在浴室久待，在桑拿房蒸兩分鐘就會喘不過來氣，所以洗澡的時候一定要打開排氣扇。

但是今天，她忘記打開換氣了。

楊諾知道路悠悠洗澡一直很快，最多十五分鐘就能結束。然而此時她已經進去二十多分鐘了，還沒有出來。

他內心有些不安，馬上起身去敲浴室的門，“悠悠，洗好了嗎？”

沒有聽到回答，他的聲音大了些：“悠悠，洗好了嗎？能聽到我說話嗎？”

浴室中仍舊沒有動靜傳出，這讓楊諾更加心急，他嘴裏喊着：“悠悠，我進來了啊”，手握住門把手，一個使勁，直接大力地将門把手擰開。

果然，滿是霧氣的浴室中，路悠悠躺在浴缸裏一動不動。

楊諾快步沖過去，抓住她的肩膀搖晃着。

“悠悠，醒一醒。”

“聽得見我說話嗎？”

“睜開眼睛看一看我。”

沒有得到回應，他抓過一旁的浴巾，囫囵地将她裹住，抱回卧室，放在床上。

呼吸到新鮮空氣，路悠悠很快就恢複了意識。

楊諾見她清醒後，心跳才恢複了正常：“再不醒我都要送你去醫院了，怎麽回事啊？”

路悠悠晚上在KTV雖然喝得不多，但五六罐啤酒下肚，身體和大腦還是有些反應遲鈍。等浴室的霧氣升起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忘記打開排氣扇了。她想要起身去開，卻腳下一滑跌進浴缸中。好在她抓住浴缸邊緣，沒有讓自己的頭沉入水裏。她的身體越來越沉重，只能盡可能地調整一下姿勢，讓自己能躺的稍微舒服一點。

路悠悠知道，楊諾了解她洗澡快的習慣，自己再在浴室多待一會兒，他肯定會敲門問發生了什麽事。沒有得到回應，他就會意識到可能發生了意外。

果然。

她稍微動了一下身體，呼吸很快也順暢起來，只是聲音還是有些有氣無力：“沒事，就是浴室待久了，有些悶。”

“你都能吓死我。”楊諾拉過她的浴巾，動作輕柔地擦去她臉上的水漬，聲音中帶着些許埋怨，“都二十多歲的人了，怎麽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路悠悠知道他對她的擔心，起身抱住他，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都說了沒事啦！”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近到貼在一起。她本來在浴缸裏泡澡，身上一.絲.不.挂，被浴巾包裹住也沒有完全遮住關鍵部位。楊諾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的柔軟。

他心猿意馬，抱着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在她光滑的後背上摩挲。

路悠悠微微擡頭，靠近他的耳邊，輕輕呼氣：“先去洗個澡，洗白白的。”

楊諾呆住，一瞬間全身都燥熱起來。他知道這句話意味着什麽。他沒有多想，也不敢多想，生怕自己猶豫之後她反悔。他把被子扯過來，蓋住她的身體，留下一句“如果不舒服了就喊我”後，立即起身往浴室走去。

路悠悠拉起浴巾擦幹自己的身體，又從床頭櫃裏拿出玫瑰味的身體霜，打開蓋字正準備塗抹，想了一下，停了下來，将它放回床頭。她蓋住被子趴在床上，無聊地拿過手機翻看信息。

——

男人洗澡本來就快，更何況在這樣的情況下。

楊諾下半身裹了一條浴巾、上半身赤.裸着從浴室走出來。路悠悠又想起了他第一次去她家的那個晚上，當時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此時似乎又有些不同。

她側過身，戲谑道；“呦！健過身了？腹肌都有了。”

“畢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嘛！學校有健身房和游泳館，我也就偶爾練一下。” 楊諾觍着笑爬上床，準備靠近，卻被路悠悠用腳踢開。

她指着床頭櫃上的身體霜：“我後背夠不着，幫我抹一下身體霜吧。”說完趴下，側着臉看着他，眼神裏滿是魅惑。

楊諾心裏的第一個想法是：她是瘋了嗎？

第二個想法是：如果不按她說的話做，自己才瘋了吧！

他起身拿過瓶子，打開後，用食指和中指挖了一些出來，掀開被子，女人誘人的身線和光潔白皙的後背一覽無餘。他将身體霜抹上去，一點一點在她的皮膚上畫圈，保加利亞和土耳其的玫瑰在她的身體上綻放，今晚的她就像野玫瑰一樣，放肆、大膽、誘惑、致命。冰淇淋質地的身體霜很輕易地就被吸收，散發出馥郁清香，使她的肌膚更加光滑柔嫩，讓他愛不釋手。

“前面也抹一下吧。”路悠悠轉過身體，含情脈脈地看着他。

看到面前的風景，楊諾更是覺得自己快瘋了，他馬上傾下身去，卻被她用食指指住胸膛推開。

路悠悠懶懶地開口：“我叫你幹什麽？”

楊諾沒有辦法，只能繼續挖出一些身體霜，在她的身上流連。

抹完全身之後，路悠悠起身，一只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哎呀！楊技師的技術真好啊！下次還點你的鐘。今天服務結束了，你可以回去了。”

楊諾無奈地抱住她：“回去？服務費還沒給呢？”

“那怎麽辦？”她假裝無辜地問：“今天出門急，忘帶錢了。”

“那就只能肉償了。”楊諾笑着去追着她吻，扯過被子遮住兩個人的身體。

——

路悠悠的生物鐘在六點半準時啓動，哪怕淩晨三四點才睡。她側過臉看着身邊正在熟睡的男人，再回想夜裏的自己，像一灘雞蛋一樣，被翻來覆去來回煎烤，現在更是全身酸痛，越想越是氣不打一處來。她伸出腳，往他的身上踢了一下。

楊諾閉着眼睛動了動身體，伸手攬住她：“別鬧。”

路悠悠更加生氣，再次伸出一只腳往他的身上踹去。

楊諾立刻被踢醒，捂着關鍵部位：“姑奶奶，這不是一次性的，你不能用完就扔啊！”

“臭流氓，你給我滾蛋！”路悠悠瞪着他。

楊諾笑着攬住她，在她的額邊吻了吻：“天還沒亮呢，再睡一會兒。”

“六點半了，睡不着了。”她哼哼道。

睡不着？楊諾聽到這話之後似乎也有些睡不着了，抱着她的手又開始不安分起來，“睡不着的話也可以做些其他的。”

“不要臉！小小年紀腦子裏全是黃色廢料！”路悠悠給了他一個白眼。

昨晚嘗到了甜頭，現在女朋友說什麽，他都笑着接受，他一邊吻着她的側臉，一邊在心裏做打算，該不該裝裝可憐再求一次。

“停住！”路悠悠的手在被子下用力地掐住他的身體。她是真的毫不客氣，楊諾疼得龇牙咧嘴，卻也甘之如饴地忍着，不過也還是聽話地停了動作。

她其實也沒有生氣，只是累得不行但又睡不着，見他睡得香，心裏不平衡。看到他疼得扭曲的表情，才舒服了不少。

她往他的懷抱裏湊了湊：“你給我講題吧，我聽一會兒就瞌睡了。”之前她失眠時，他也是這樣給她催眠的。

楊諾能感受到她這一早肯定是不願意的，就按耐住了自己的想法，乖乖地給她講題：“講一道簡單的振動與波的問題，同一簡諧振動的位移、速度之間的位相差為多少？”

“大學物理的知識，我不太記得了。”路悠悠的眼皮重了起來。

“二分之π。”

她“嗯”了一聲，腦袋很快就昏昏沉沉了起來。

“我先從簡諧振動的振動方程開始講起：x=A cos(ωt+φ)，v=-A ωsin(ωt+φ)，a= -A ωcos(ωt+φ)······”

楊諾還沒說完，身邊就已經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大學物理就這麽催眠嗎？他學的時候可是聽得津津有味，感覺非常有意思啊！

——

路悠悠再次醒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轉過頭去，身邊的人還抱着她，露出一臉不值錢的笑。

她撅着嘴瞪他,“你怎麽不起來啊？”

楊諾更加貼近了一點：“我想你醒來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路悠悠抿着嘴：“我餓了，你去給我買東西吃。”

“想吃什麽？”

她仔細地想着：“城東的石頭粿，城北的筍幹面，還有第一小學門口的馄饨。”

“故意折騰我？”楊諾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路悠悠挑了挑眉，“你去不去買嘛？”

“去！肯定要去啊！”楊諾無奈地起床，“你再休息一會兒，等我回來。”

他快速穿好衣服，正準備出門，路悠悠卻喊住他：“你等一下。”

“怎麽了？”他走回床邊，體貼地幫她掖了掖被角。

“一會兒回來給我帶盒避孕藥。”

楊諾聽到這幾個字一下子就愣住了。

路悠悠猜到他可能會是這樣的反應，假裝淡定地推了他兩下：“哎呀，快去吧！”但并沒有推動他。

楊諾坐在旁邊，俯下身體抱住她：“對不起，是我的錯。”昨天的事情發生的有些突然，他一晚上幾乎都是亢奮的狀态，腦子裏除了眼前的女人根本裝不下任何東西，也就沒有想到要避孕這件事。

路悠悠假裝不在意地又推了推他：“快去，快去。我快餓死了。大門密碼是我的生日，你一會兒回來時直接進來。”

“我······”楊諾想要開口，說自己會負責，願意結婚，有了寶寶就生下來，想要和她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路悠悠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圖，立即打斷了他：“快去！快去！”

楊諾知道現在對她說這些有些不切實際，也知道她是在給自己臺階下，他只得起身：“好。”

——

楊諾走後，路悠悠也睡不着了，伸了伸腰，疲乏的感覺散了一些。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滾了一會兒，拿出手機回了幾條信息，刷了一會兒微博，才磨磨唧唧地起床。

還沒站穩，雙腿一軟，她眼疾手快扶住床邊，才沒有摔倒。想到昨天晚上的楊諾就跟打了雞血一樣，纏着她來了一次又一次，最後見她真的累的不行才肯停下來。果然年輕氣盛的男孩子，全身有着使不完的勁。此時再看着亂七八糟的床鋪，越看越生氣，也越看越臉紅。

在洗臉臺前洗漱時，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脖頸和身上留下的那些明顯的印記，只能回屋找了一件高領的毛衣換上。又在心裏罵了那個男人兩句，發誓一會兒一定還要再踹他兩腳洩憤。

剛洗漱完回屋，就接到了盛蘇蘇的信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路悠悠回複：下午兩點，老地方，絕對全盤托出。

路悠悠從來沒有想過對同事和朋友隐瞞戀愛，她之前也都是大大方方地向他們介紹楊諾的。主要是跟蘇蘇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系了，就沒有告訴她這件事情。對于她身邊突然冒出來的男朋友，蘇蘇肯定是要拷問的。

想着和楊諾的關系，她覺得，這一晚過去，終究還是有些不一樣了。她一直是以認真地态度對待自己的男朋友和這段感情的沒錯，不過心裏的想法似乎也是僅限于此，只把他當做戀愛的對象。昨天發生實質性關系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覺得和他心裏的距離更近了一些，甚至好像還産生了一些依賴感和依靠感。那是以前單身時絕對不會有、也沒有想象過的對另一個人的特殊的感受。

她的內心一直有些女權主義，經常告訴自己女性要自立自強，不能依靠男性。如果是以前，她會覺得對男人的依賴是危險的信號。

可是只是經過了一晚，她就覺得這種想法開始有些動搖了。以後也許在經濟和生活上不會依靠他，但會有些心靈上的慰藉只屬于他。不止是陪伴的默契，更是一種依戀。而且她好像還挺享受這樣的感受？

——

似乎聽到門口有動靜，路悠悠跑到門後面躲着。

大門打開的那一刻，她看着此時心裏的那個人緩緩地走進來，調皮地跳出來抱住他。

楊諾全身僵硬，雙手提着早餐，不方便也沒敢回應她的擁抱。

路悠悠在抱住他的同時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自己的父母。

母親方瑾立刻皺起眉頭：“像什麽樣子？”

她這才慢慢松開懷抱，看着面前一臉尴尬的楊諾。

完蛋。被抓了個正着。

“小楊，你先進屋。”父親路遠征在門外說。

“好。”楊諾禮貌地點頭回應，同手同腳地往餐廳走去。

路悠悠此時有點不敢看母親的眼，她踩着小碎步跟在楊諾身邊擠眉弄眼，小聲地問他：“怎麽回事？”

楊諾把手裏的東西放在餐桌上，将打包盒一一打開，“我正準備開門時碰見叔叔阿姨的。他們問我是誰，怎麽知道你們家大門的密碼。我就老實地回答了。”

方瑾放下手裏帶過來的鄉下特産走過來：“你看你，折騰人家大早上跑來跑去，給你送早餐。”

路悠悠聽這話，就明白過來，父母只是認為楊諾是來給她送早餐的，并沒有猜到其他的什麽。這樣就還好。

“叔叔阿姨，沒關系的。”楊諾乖巧地說。

路悠悠撅着嘴沒有說話，轉身往廚房走去。

方瑾看得出楊諾的拘謹，也不想為難這個男孩子，“小楊也沒有吃早餐吧，坐下先吃一點。”

“謝謝阿姨。”

路悠悠從廚房拿出碗筷和勺子，坐在楊諾旁邊，她從筍幹面裏夾出兩筷子到碗裏，剩下一大半遞給他。楊諾接過後，把自己面裏的肉絲、筍幹挑出來給她，将她碗裏的青椒、紅椒一根根挑出來。路悠悠又用勺子盛出四五個馄饨到自己碗裏，還把石頭粿掰了一大塊遞給他。

兩個人在一起這麽久，這些做法早就習以為常，卻沒有想到路悠悠的父母在旁邊心事重重地看着這一幕。

路悠悠還沒想清楚怎麽跟父母介紹男朋友，卻被逮個正着。她像個縮頭烏龜一樣埋頭吃東西，不敢說一句話。

方瑾走到餐桌邊坐下，主動開口問：“你說你叫楊什麽？”

“我叫楊諾，”他立刻停下手上的動作，“一諾千金的諾。”

“現在還在上大學是嗎？”

“對，跟悠悠是同一所學校。”

“今年大幾了？”

楊諾猶豫了一下，才慢慢說：“大一。”

方瑾還沒有說話，路悠悠就擡起頭直截了當地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他比我小六歲。”

楊諾着急地解釋：“阿姨，您不要嫌我年齡小，我會照顧好悠悠的。”

方瑾盯着兩個人看半天，才說：“先吃飯吧。”然後起身離開。

楊諾看着埋頭吃飯的女朋友，小聲地問：“阿姨是不是不喜歡我？”

“你比我小這麽多，他們怎麽可能喜歡你。”路悠悠裝作滿不在乎地回答，“別管那麽多，先吃吧。”

楊諾看着她，想說什麽，卻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他完全沒有任何胃口，一直想着怎麽才能讨女朋友的父母開心。然而剛十八歲的他根本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剛吃完，路悠悠就拉着楊諾進了自己的卧室。她做賊心虛地把門關上，着急地問：“藥呢？”

楊諾磨磨唧唧地從口袋裏拿出那一盒“毓婷”：“我原本想買你之前吃的那種‘達英’，你說那種藥對身體沒有傷害。後來才知道，那個是事前吃的，而且好像要一直吃。藥店的人讓我買這個，是事後吃的。”

路悠悠接過藥之後打開藥盒，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準備喝下，卻被楊諾攔住：“悠悠，我們不喝了吧。如果，如果真的有了的話，就生下來。雖然我沒有到結婚年齡，但是辦了婚禮也是一樣的。”

路悠悠笑着：“你想十八歲就喜當爹嗎？”

“可是我查過了，這個藥對身體有傷害。”

她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的，但是如果現在真的懷孕的話，對我們來說都不合适。我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而且就喝一次，沒什麽的。”

楊諾心疼地看着她吃下後，緊緊地抱住了她：“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這時，卧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方瑾出現在門口，路悠悠眼疾手快地把拿着藥的手背到身後。

方瑾看着相擁的兩人，假裝咳了一聲：“小楊中午在這裏吃吧！”

兩個人松開了懷抱，楊諾腼腆地笑着，還沒來得及回答，路悠悠搶先了一步：“他家裏還有事，馬上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