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豬蹄子

路悠悠拿着手機走回客廳，看道楊諾不知道拿了什麽東西走到廚房，又燒了一壺熱水。

“我知道你平時除了上班上課，幾乎都不怎麽出門，想着你可能在家，就過來看看。”楊諾走回她身邊，心疼地看着她：“是不是很疼？”

路悠悠看着他認真的表情，忍不住笑起來。男生忍着尴尬問這種問題，原本就很有趣，更何況這件事情發生在楊諾身上，他在她面前可是經常臉紅害羞的。

“我上網查了一些東西，給你煮一些紅糖水喝，你回床上繼續躺着，多休息一會兒。想要什麽跟我說，我幫你就行了。”

路悠悠本來就感覺很疲憊沒有休息好，走回卧室鑽進被窩裏，拿着手機查看未讀信息。看着仍舊走來走去忙碌的楊諾，她随口問：“你沒有課嗎？”

“下午前兩節有課，後三節沒有。我下課後去超市買了東西過來的。”

廚房的水已經燒開，楊諾給她泡了一杯紅糖水，又灌了一個熱水袋，拿着這些走到床邊。

“你還買了熱水袋？可是這個圖案好醜。”路悠悠撇撇嘴，露出了一臉嫌棄的表情。

“超市裏沒什麽款式可以挑選，你如果不喜歡的話，我一會兒從網上挑選一個可愛一點的圖案。現在先将就着用一下。”

路悠悠起身接過熱水袋，放進被子裏自己肚子的地方。那裏原本有一個暖寶寶貼，但那個貼子再暖，此時也比不上楊諾給她的這個醜醜的熱水袋暖心。

她抱着紅糖水，一邊暖手，一邊小口喝下。“那你還從網上學了些什麽？”

楊諾害羞地低下了頭：“還學了可以按摩一下肚子，活血保暖。”

路悠悠抱着水杯笑着：“你要給我按摩肚子？”

“那要看你願不願意了。”

她捏了捏楊諾的臉頰：“你長得可真漂亮啊！”

楊諾摸了摸她的手：“還好手是熱的。”他幫她掖好被子，眼神裏滿是擔心和心疼。

路悠悠多少還是有點尴尬，小聲地撒嬌：“我早上和中午都沒有吃飯，現在好餓啊！”

“什麽？一整天都沒有吃飯？”

“對啊，你幫我弄點東西吃吧。”

楊諾立刻起身走到客廳，打開冰箱後，發現滿冰箱都是面包、速食産品和熟食，還有一些酒水飲料。

“你想吃什麽，我去小區門口的超市買一點回來做？”

“你會做什麽？”

“我······”楊諾認真思考了一下：“我什麽都不會做。”

路悠悠無奈地抱着熱水袋起身，從冰箱裏拿出一罐速食雞湯：“這個只需要倒出來，用鍋加熱煮熟就可以了。”

“我試試。”

她繼續翻找：“還有意式肉醬面，上面有做法。按照上面的說明操作，你應該可以吧？”

“應該可以的，總該比大物實驗簡單吧。”

路悠悠被逗笑：“這兩個怎麽能比較。”

“快回床上躺着吧，我對着說明研究研究。不一定好吃，但是一定煮熟才拿給你。”

看着手足無措的大男孩，路悠悠好奇地問：“你也完全沒有做過飯嗎？”

“沒學過。”

“別看我設備很齊全，但其實完全不會，我太懶了，不想學炒菜。”她把廚具找出來，“當時買這些鍋是想激勵自己學做飯的，後來發現，全是浪費，我根本懶得學。”

路悠悠回到卧室，鑽進被窩，看着在廚房忙碌的楊諾。他看上去确實是一副完全不懂做飯的樣子，認真地對着包裝袋上的說明研究着。

她原本從在醫院開始，心情就非常不好，此時卻非常暖，不僅是這個熱水袋帶來的暖意，心裏完全被這個大男孩給溫暖。

——

确實不應該對楊諾的廚藝抱有希望。雞湯只用倒進鍋裏煮熟就行了，完全沒有任何難度。意大利面煮的非常軟，一點彈性都沒有，一嘗就是煮了很久的樣子。

他摸着頭，尴尬地笑着：“我怕煮不熟，就多煮了一會兒。你別吃了，我去小區門口的便利店給你買點東西回來吃。”

“算了，能下肚就行。”雖然真的不好吃，但這是這個男人第一次給她煮的飯，至少不應該打擊他的自信心。而且她自己也不會做飯，也沒有資格去說他。

楊諾在心裏暗下決心，過年回家一定要跟奶奶學做菜。

“熱水袋還暖嗎？我給你換一點更熱的水吧？”

路悠悠拿出熱水袋遞給楊諾，他跑到廚房又重新燒了熱水。灌好熱水之後，回到客廳遞給她，坐在她的身邊，看着她吃東西。

吃完後，胃終于舒服了很多。她往後窩在沙發上，跟楊諾并排坐在一起，又往他的身邊靠了靠，将頭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楊諾立即伸出手抱住了她，将她環在自己的懷中。

“真的不用給你揉一揉，按摩一下嗎？”

“我覺得熱水袋應該比你的手管用一些。”路悠悠全身還是懶散的，一點都不想動，“我想看電視。”

楊諾起身後先去卧室，把被子拿過來給她蓋上，認真地幫她掖緊被角，才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後，遞給她，随後坐下抱緊了她，“每次都會這麽疼嗎？”

路悠悠接過遙控器，随意地翻找節目，“我其實還算好的了，只是偶爾疼一下。我一個大學室友，每次都會疼得下不了床，必須吃止疼藥才能扛過去。做女人真麻煩，下輩子投胎轉世，我一定要當個男人。”

“我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如果對你說：多喝熱水，會不會挨你打？”

路悠悠笑笑：“想打，但是沒力氣打。”

她打開之前看了一半的《原野之狼2》，放下遙控器。

楊諾注意到，剛才她是從播放記錄裏翻找的電視劇，如果沒有看錯的話，近期的播放記錄好像都是連初旭主演的電視劇和電影，還有購買的記錄。之前讓她幫忙選的電動車，也是連初旭代言的品牌。

“你很喜歡連初旭嗎？”

“對啊，演技好又很帥。”

“他帥還是我帥？” 楊諾忍不住問。

路悠悠擡頭看着男生一副醋意滿滿的表情，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他都三十多歲了，是成熟男人的帥氣，你是大男孩朝氣蓬勃的帥氣，不一樣的。”

“那你更喜歡哪一種？”

路悠悠用手輕輕在他的臉上慢慢滑動，撫摸着他的眉眼。他的眉骨有棱角，眼眶骨深，有着大大的雙眼皮。明明是深邃犀利的眉眼，在別人面前也是桀骜甚至冷酷的樣子，但在自己的面前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這樣的眉眼下，卻能有腼腆害羞的表情。再加上紅透了的臉頰和耳朵，真的很可愛。

人的骨骼是不會發生改變的，五年前覺得他很漂亮很可愛，是因為那時他還有點肉肉的，遮住了深邃的眉眼。現在又瘦又高，五官更加立體。

此時面前的這個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深情到可以化成一灘水，可以容納一切。這種充滿愛意的眼神令人動容。

路悠悠緊緊地抱着他，慢慢地向前，在他下颌的地方輕輕地碰觸了一下。随後往上，伸出手捧着他的臉，親吻在了他的唇上。

楊諾閉上眼睛緊抱住她，加深這個吻、享受這個吻。他無師自通一般，在她的唇上流連，在做出更沖動舉動的前一刻，将自己從這個夢境般美好的親密舉動中抽離。他有分寸，知道此時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

路悠悠捏了捏他的耳朵：“你的耳朵都快紅出血了。”

“我開心，我喜歡你。”楊諾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欣喜。

她用手指在他的側臉滑過，“那你還要問我剛才那個問題嗎？”

“不問了，我知道答案了。”

路悠悠低下頭靠在他的懷裏，享受此時最平凡的浪漫。

——

徐卉一個多月沒有來上班，請的是病假。再來的時候，原本微微鼓起的肚子已經沒有了。大家也都猜到了是怎麽回事，偶爾也會私下小小的議論一下，但誰都不好意思主動在她面前詢問這件事情。

中午楊諾照常送飯的時候，徐卉第一次看見了路悠悠的小男朋友。其他同事對于這件事已經見怪不怪了，全單位都知道她有個體貼入微的小男朋友，每天不厭其煩地給她送飯、送花。

下午上班，徐卉忍不住問：“中午那個，是你男朋友？”

路悠悠很坦然地回答：“嗯，剛在一起沒多久。”

“他看上去很小的樣子。”

“對，他比我小六歲。”

關于年齡差這件事情，路悠悠從來不在乎。重要的是人，不是年齡。有時候會有一些議論，她卻不在乎這些閑言碎語，別人問到這件事的時候，她都坦然地回答。畢竟感情這件事情，大部分人也都是勸和不勸分，就算有些微言，終究也是抱着祝福的态度。時間久了，就沒什麽人再提這件事情了。

徐卉回來後的狀态很不好，從她的氣色上很明顯可以看出來。畢竟失去了一個快五個月的孩子，不是小事。

她有些恍惚地陷入回憶，“我跟他在一起三年，他母親一直覺得我比他大，配不上他，像是我占了什麽便宜一樣。什麽配不配得上？我是正式的公務員，父母都有正式的工作，退休以後有退休工資，不需要我給他們養老。最重要的是我愛他。就因為我愛他，才這樣拖拖拉拉地扯了三年。”

說着她慢慢地流下了眼淚：“他母親的态度我無所謂，他的家人對我好不好我也不在乎，重要的是他這個人。時間越久，我就越來越覺得他一點都不在乎我。跟他母親有矛盾的時候，他屁都不放一個，跟個沒事人一樣。他都二十七了，只要一下班回到家，就躲到書房裏玩游戲，一玩就是一整晚，喊他都喊不動。我妊娠反應都快吐死過去了，他只會讓我多喝熱水。”

“唐篩的指标有問題，後來又去做了個羊水穿刺，結果說胎兒神經管畸形。醫生建議馬上引産，終止妊娠。當時我的世界都要崩塌了。那孩子已經這麽大了，在我的肚子裏，我無時無刻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坐小月子的時候，婆婆一直給我眼色看，一頓飯也沒有給我做過，最後還是我媽過來陪我、照顧我的。我不知道這一個月哭了多少次，感覺眼淚都要哭幹了。我真的對他死心了，徹底死心了。這段時間在商量離婚的事情。我看透了，我才三十，有正式工作，手裏還有些存款，有着美好的未來，為什麽要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跟你說這些，也不是想再跟你說不要找年齡小的。我的問題在于找的是個錯的人，不是他的年齡。我只想用自身的經歷告訴你，找男人的時候一定要擦亮眼睛，女人一定要愛自己，不要輕易相信男人，更不要一股腦地陷入愛情中。女人要自立自強，凡事要依靠自己。更不要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傷害自己。不管是身體、還是心。”

——

徐卉的事情多少對于路悠悠來說還是産生了一些影響。楊諾晚上過來接她下班的時候，很明顯感覺到了她的興致并不高，話都比平時少了很多。

在心裏無差別地罵了一下午“男人都是大豬蹄子”之後，路悠悠轉頭看到身邊滿臉擔心的楊諾，才如夢初醒。

大豬蹄子是別人家的男人，她自己家的小男朋友這段時間對她什麽樣，她看在眼裏，感動在心裏。幾天前生理期的時候，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更令她溫暖和感動。她知道自己已經動心，并且早已決定付出真心去對待這個人、好好地談着場戀愛。

如果說要從徐卉的這段經歷中得到什麽教訓的話，她只能告訴自己不能深陷和沉溺于一段感情之中。這個男人對他再好，還是要做一種最壞的預設，如果他真的離開她或者做了什麽傷害她的事情，自己至少不至于悲痛欲絕、肝腸寸斷。在這段感情中，就算以後也許會越愛越深，也一定要有所保留。

路悠悠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中開着車，等注意到的時候，已經路過了學校。她看着身邊的那個從上車後到現在都一聲不吭的人，忍不住嘆了口氣：“一會兒前面的路口，我掉頭。”

“不用掉頭回去了。”楊諾試探性地詢問，“晚上去你家可以嗎？我想去陪陪你。”今天這樣的路悠悠讓他有些擔心，看到她一直看着前方沒有說話，他小聲地補了一句：“還跟上次那樣睡沙發。”

開到路口後，她終究沒有掉頭，繼續往前走。

看到小區門口的舞蹈教室，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練一會兒舞，出一點汗，當做放松心情。她指着旁邊的快遞驿站：“我去練舞，你幫我取一下快遞送回家，在家裏等我。”

“我不能在舞蹈教室等你嗎？”

“我快遞有點多，之前一直忘了取。你就幫我取一下嘛！”路悠悠小聲地撒着嬌，“你還記得我家在哪裏吧！上次不是已經自己找去了麽？門鎖密碼是1228。”

楊諾原本想陪着路悠悠一起，聽到她後面一句話之後，心情驟然變好：“那我幫你把快遞送回家後，再過來好嗎？我想接你下課。”

跳完舞，放松了很多，心裏的郁結也解開了不少。出了教室的門，看見楊諾坐在大廳的休息處玩着手機游戲。她走到跟前，他都沒有注意到。

“你這麽喜歡玩游戲嗎？”路悠悠站在他的身邊問。

楊諾擡頭看了她一眼：“等我一下，這一局馬上就結束了。”說完繼續低頭玩游戲。

路悠悠的心情本來好了一些，此時看到他那麽專心地玩游戲，浮躁的情緒又鑽入心裏。她對于男生玩游戲這件事情沒什麽想法，游戲也是一種放松的方式。但是現在的他因為游戲而忽視了自己，這讓她有些不開心。又想到了徐卉今天說的那些話，他老公就是個游戲迷。

看到正在玩游戲的楊諾，她一瞬間好像就聯想到了以後和這個人生活在一起，他在家裏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做，只沉迷游戲忘乎所以的樣子。怒氣一瞬間就上來了。她轉身就走。

楊諾注意到之後，馬上退出游戲，跟了上去：“生氣了？”

“你繼續玩游戲啊！”路悠悠故意陰陽怪氣地說：“反正游戲最重要，女朋友根本什麽都不是。”

楊諾意識到她确實是真的生氣了，連忙觍着臉拉着她的手。

路悠悠輕輕一甩沒有甩掉：“你這樣直接退出，別人不會舉報你嗎？”

楊諾抓得更緊：“游戲算個什麽！女朋友天下第一重要。”

路悠悠聽到甜言蜜語，并沒有被立即哄好，但也不是沒有效果。楊諾不是徐卉老公那樣的人，也不會變成那樣的人，為什麽自己總是往最不好的方向去聯想。

楊諾不肯放開她的手，跟在她身邊認真地解釋：“我之前沒想到今天會去你家，沒帶書也沒帶電腦，剛剛等你确實有點無聊，才随手點開游戲的。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

“沒有！”路悠悠清醒過來後連忙打斷他的話，她搖搖頭，“你沒做錯什麽，我不是想因為這個責備你。”

她嘆了口氣，在心裏跟自己強調一萬遍：楊諾不是那樣的男人，不要随随便便就這樣代入，他是無辜的，自己這樣胡亂發脾氣對他來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