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好機會不等人。

宇文熙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沈堯風你先回家去吧，我晚點再來你家找你。”

“什麽？”沈堯風有些詫異，“你說你晚點要來我家找我？”

“是的！對了，你家幾樓來着？”

“三樓。”沈堯風雖不解，但還是照實回答道。

“好嘞，別亂跑，在家等我哈，我很快就來。”宇文熙丢下這句話，火急火燎地跑了。

快得就像一道春天的閃電，根本捉不住。

沈堯風心下疑惑，她要來家裏找他做什麽？

他帶着一頭霧水回到家，将宇文熙給他的飯盒和藥物放到桌上。

接着，他盯着保溫飯盒上的卡通貼紙，開始愣神。

按照以往，他應該在回到家後，先放下書包，洗手，喝水，随便對付一口晚飯，然後坐到書桌前，全身心投入學習狀态，待到十一點，上床入睡。

但自打他的生活中出現了一個名叫“宇文熙”的人，他的固定行程就發生了變動。

此刻他又一次偏離了預定軌道，他甚至一點想翻開書本的念頭都沒有。

他很想将他的不正常狀态歸咎于感冒，但他不得不承認，他的情緒其實是因為她的“晚點要來”，而無法平靜。

為了抑制住心中不斷膨脹的期待感，沈堯風只能強行壓着自己按部就班地完成既定任務。

他洗了手，拿了筷子，回到餐桌，打開飯盒，随即飯菜的香氣撲面而來。

他将視線定格在第一層的山藥木耳滑肉片上，夾起一塊肉片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肉片果然像她說的，很嫩，而且一點都不腥，是不用勉強，就能愉快咽下的葷食。

再看飯盒的第二層，蚝油菜心青翠欲滴，令人食欲大開，炒雞蛋的鹽也撒得很均勻，而最底層的白米飯上還用黑芝麻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他一看就想跟着一起笑。

還有藏在米飯底下，吸滿湯汁的土豆，軟糯酥爛，拌着飯，真的很好吃。

正如她所言，味道一流。

是他吃過第二好吃的一餐飯。

第一好吃的，是那天的夜宵。

等吃完了飯，沈堯風站在廚房窗邊，邊眺望，邊洗碗，可他碗都洗完了，一切都收拾妥當，就連樓下的路燈都亮起來了，可說要來的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他坐到書桌前，擰開臺燈，開始學習。

熟悉的環境，熟悉的文字，熟悉的黑色中性筆，不熟悉的是他定不下來的心。

但凡門外傳來腳步聲，沈堯風就會下意識停下寫字的手，屏息聽去。

他少有地無法專注，這都不像他了。

但他卻莫名很想任由自己放肆一下。

在做完一科習題後，沈堯風起身去廚房燒水。

窗外的樸樹将月亮托舉了起來，月光灑進窗臺，不用開燈就能看清室內構造。

沈堯風盯着水壺在想，她似乎很喜歡喝飲料，家裏有各種各樣的飲料，可他這裏什麽都沒有，只有白開水，也沒有零食可以招待她，她來的話，大概會覺得很無趣很失望吧。

燒完了水，将一半倒進熱水壺，一半倒進冷水壺，他又坐回書桌前，翻開下一科的習題。

等他把老師安排的，和自己後加的課業全部完成，月亮都離開樹梢好幾寸了，他家大門卻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沈堯風無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筆，筆尖在試卷上劃出一道又深又黑的痕跡。

她，是不來了嗎？

還是遇到了什麽事，耽誤了？

沈堯風心底有些不安，打算起身出去看看。

就在這時，大門那頭，傳來了女孩的呼喚聲。

“沈堯風，我來啦，你在家嗎，快開開門！我剛忘了問你家是幾零幾了！”

宇文熙還沒到沈堯風家門口，才走到一樓半的平臺處就開口喊他了。

沈堯風刷得一下從書桌前站了起來。

可他起身動作太猛，原本就因為感冒不适而有些昏沉的頭晃了晃，眼前一陣暈眩。

他本能地抓住椅背，另一手撐住臺面，穩住身形，不讓自己跌倒。

只是…

“嘶…”他倒抽一口冷氣。

沒想到，一向是他最得力的助手的黑色中性筆，卻狠心将他劃傷，從手腕到小拇指根部，劃出一道長長的線，跟試卷上那條痕跡，一模一樣。

宇文熙的聲音越來越近。

“沈堯風，沈堯風，我是宇文熙，你在家嗎，在家就吱個聲呀！”

沈堯風顧不上手上的痛，稍稍提高音量，應聲道：“我在家。”

他快步上前，打開房門。

正正好，對上了舉起手就要叩響大門的宇文熙。

宇文熙舉起拳頭沒有放下，而是俏皮地彈出兩根手指，在笑臉旁，比了個耶：“哇，我還是很聰明的對不對，一下子就猜到這是你家了，你家大門跟你的氣質不能說毫無關系，簡直是一毛一樣。”

沈堯風偏頭看向貼着福字的陳舊的棗紅色大門，它跟他很像嗎？

“要換鞋嗎？”宇文熙一腳踏進他家。

沈堯風接過宇文熙抱在懷裏的大口袋，回道：“我這裏很少有客人來，我給你拿舜雨姐的拖鞋可以嗎？”

宇文熙撥浪鼓式搖頭：“NO，NO，NO！我怎麽能穿她的拖鞋，被她知道肯定要生氣的。不然我光腳進來吧，你這地看着挺幹淨的。”

宇文熙徑自脫了鞋，只着一雙一左一右黏着兩只小熊腦袋的短襪進屋。

她走到離門口最近的餐桌邊，把繞在手腕上的塑料袋解下，說：“快來吃章魚小丸子，我爸剛下班回來給我帶的，還是熱乎的呢。”

沈堯風關上大門，将大口袋輕輕放到桌子的另一邊：“你吃吧，我不餓。”

“不吃就算了，正好讓我吃獨食。”宇文熙迫不及待将一整只小丸子塞進了嘴裏，她眯起眼，好吃得差點把舌頭吞掉。

她擡起頭，又要跟沈堯風搭話，卻先是眼尖地發現了他手上的痕跡。

她快速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問道：“你手怎麽了？”

“沒事。”沈堯風條件反射地迅速把手背到背後。

宇文熙板起臉：“把手伸出來我看看。”

沈堯風搖搖頭：“真沒什麽。”

宇文熙直接上手，把他的手從背後拽了出來，生氣道：“還沒事呢，破皮了叫沒事？這是你們學霸的特殊癖好嗎，用筆在手上劃個口子，考試就能考滿分了？”

沈堯風沒吭聲，卻忍不住将手蜷了起來。

“消毒水和藥膏在哪裏？上次給你買的，應該還沒用完呢吧。”

“在的，我去拿。”

沈堯風要去找，卻被宇文熙攔下。

“你可行行好吧，這麽大個人了，自己在家寫作業還能把手寫破皮出血？你告訴我東西都放在哪兒了，我去找。”

宇文熙拖開一張凳子，把沈堯風摁下，随後根據他的指示，找到了醫療箱，拿出了消毒水等一幹用品。

她語氣很兇：“把手拿出來，放桌上。”

“噢。”沈堯風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垂眸看宇文熙幫他處理傷口。

她是帶着氣的，動作一點都不溫柔，消毒水讓他的傷口好痛，但他的心底卻奇異地升騰起一絲滿足感。

“沈…”宇文熙擡頭看他，卻不料撞進了他一動不動的深邃眸中。

後面要說什麽，她突然就忘了。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噗通，噗通，噗通。”

是誰的心跳，如此大聲？

宇文熙眨了下眼：“你…”

沈堯風忽然覺得喉頭發癢，別開眼，偏過頭，以手捂唇咳了幾聲。

宇文熙低下頭，手法稀碎地處理好沈堯風手上的傷口，又貼上一長排花裏胡哨的創可貼：“好了。”

她把用過的棉簽丢進垃圾桶，回頭卻見沈堯風還捂着嘴：“你還捂着嘴幹嘛呢？”

沈堯風說：“我忘了要戴口罩，會傳染給你。”

“對哦，你不說我也忘了要戴口罩。嗐，沒關系啦，我身體可好，一般不生病，感冒也很少，沒那麽容易被你傳染。”

宇文熙看向随着洗幹淨的飯盒，一同擺在茶幾上的幾盒感冒藥，問道，“你今天晚上的藥吃了嗎？”

“吃了。”沈堯風脫口道。

宇文熙扯了扯嘴角，冷哼一聲：“你當我眼瞎啊，那感冒沖劑外包裝的标簽還好好的，這叫吃了？”

沈堯風頓時噤聲。

宇文熙把藥拿了過來，兇巴巴地盯着沈堯風吃完，才動手拾掇自己帶來的大口袋。

沈堯風看到宇文熙又從大口袋裏掏出一袋藥品，不禁納悶：“你為什麽要買這麽多感冒藥？不是已經給我很多了嗎？這幾個還是重複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感冒藥既可以用來治感冒，也可以用來表達關心，量越多，心意越濃。”宇文熙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

沈堯風聞言，心髒猛地一收緊。

她說…心意？

宇文熙又從大口袋裏提出一個焖燒杯：“我可能開了天眼，有預知能力，預料到你的手會受傷，不方便下廚，所以我提前在家幫你炖好了暖心白粥。”

沈堯風想，她除了預知能力，也許還會心靈感應，要不然她怎麽會知道他還沒說出口的問題呢。

因為接下來，宇文熙就說，“我也是第一次用砂鍋在燃氣竈上煮粥，以前都是電飯鍋煮的，但是電飯鍋始終差了點味道，所以我就跟我媽取經，怎麽煮粥才更黏糊更香甜，來回煮了兩鍋才成功，因此來晚了點。”

原來是這樣。

沈堯風揚唇勾起一道很淺的笑，說：“可我吃過晚飯了。”

“我知道你吃過晚飯了，跟那個不搭噶，是兩回事。”

宇文熙明明是第一回來，熟絡得像是在自己家，風風火火地去廚房拿了碗碟筷子出來，将帶來的配粥小菜，一個個倒進碟子裏。

沈堯風想阻止但阻止不了，想幫忙卻被她無情拍開手，只好作罷，在旁看着。

宇文熙手上忙着，嘴上還不停說：“你去看過你家舜雨姐了沒，她一個人在家行不行啊？”

沈堯風不明白她為何要在這時候提起賀舜雨，但他還是如實回道：“我回家後就吃飯寫作業了，沒去看她。”

宇文熙輕啧一聲，似是不滿：“這樣可不行，你得多關心關心她，她生病正難受着呢，下午那會兒我看她臉色可差了。”

“杜阿姨不是說她沒事嗎，況且我們只是鄰居，相比我，她應該更需要她家人的關心。”

“俗話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再說她現在不就沒家人嗎，她媽媽不是不在嗎，肯定晚飯都沒人幫她煮，這個時候正需要有人獻愛心。”

宇文熙将焖燒杯裏的白粥倒了一半出來，倒在白瓷碗裏，“一會你把粥和感冒藥送過去給她。”

“你讓我給她送粥和藥，為什麽？”沈堯風的表情很是困惑。

“要不然我送啊？拜托，我跟她不熟哎！”宇文熙随口就來，“而且我又沒病，也不想被她過到，你反正感冒了，也沒什麽可怕的，再說你倆感冒源頭還是同一個呢。不過你端過去的時候可別說漏嘴了，得說是你煮的，不這麽說，我怕她不肯吃陌生人煮的東西。”

沈堯風有些不樂意，這粥明明是她特意煮給他的，藥也她買給他的，為什麽要憑白分給別人呢，就算是關系不錯的鄰居，他也不願意分享，他說：“杜阿姨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

宇文熙很想說，傻弟弟，這你可有所不知，原劇情說啦，她不止今晚不會回來，明晚也不會回來呢，親媽作者安排得可好了呢。

而且明天一早男主就會出現，請假陪上女主一天，到時你就是想插手都沒機會插了，你個小蔫瓜肯定也鬥不過男主，只有今晚是你最好的機會。

她說：“我們是不是朋友？”

他點頭：“是。”

“那就聽朋友的，給你舜雨姐把感冒藥和暖心小白粥送去。”

說話間，宇文熙衣服兜裏的手機響了一下，她拿起一看，驚呼道，“哎呀，不跟你廢話了，我跟我爸媽約好的電影要開始了，我馬上就得走，你就自己看着處理吧。”

“記得，感冒的人要随時關注身體狀況，根據情況吃藥，袋子裏有體溫計，要是覺得有熱度，就量一□□溫，萬一發燒，就拿冷毛巾敷在額頭上。”她邊說邊從大口袋裏掏出一個保溫袋，“這裏面是冰塊，包在毛巾裏降溫用，你應該知道的吧，這是常識。”

沈堯風點點頭，将她的話記在心裏，她真的很關心他，擔心他會病情加重，會沒人照顧，特地做了如此齊全的準備。

宇文熙一口氣把該關照的關照好，末了又重複了一遍：“你千萬別忘了給賀舜雨送東西的時候，一定要說清楚是你沈堯風給她準備的，功勞是你的。”

沈堯風輕聲應下：“知道了。”

宇文熙穿上鞋，打開了大門，腳剛邁出去，覺得不放心，又收了回來。

她指揮道：“你現在就去敲門送，我要明确看到你把東西送到位了，我才能安心走。”

沈堯風拿了個托盤，将白粥小菜和感冒藥放在托盤上，在宇文熙的熱切目光下，敲響了賀舜雨的門。

敲了三下，又稍等片刻後，賀舜雨還有些虛弱的聲音在門內響起：“是誰啊？”

“舜雨姐，是我，沈堯風，我來給你送粥和感冒藥。”沈堯風與宇文熙對視了一眼，說。

“小風？你給我送粥和藥？”

不難聽出，賀舜雨很驚訝。

宇文熙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給沈堯風做了個加油的手機，爾後拿着手機一步兩跨跳下了臺階，蹿到了二樓半。

很快，她聽到防盜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

“小風，這是你煮的？”

“嗯，是。”

“太謝謝你了，我很感動。”

“不用客氣，舜雨姐，我們是鄰居，互相照顧應該的。”

宇文熙往樓下走，他們的對話聲就逐漸變輕，再也聽不到了。

不過她也不在意有沒有聽到細節，反正事情已經按她想要的進行了，一切盡在她掌握之內。

宇文熙高興地一連蹦下一樓的最後三層臺階，蹿進夜色裏，高舉雙臂，心頭歡呼，“黑化男二上位計劃之照顧生病的女主”行動，大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