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榮使命者

工廠的大門口驟然亮起一道明亮的光。

有幾個人，走了進來。

他們手裏提着幾個黑色的大箱子，圍成一圈站着，看起來像是等人。

沒多久，又一群人到了。

他們的手裏同樣提着黑色的箱子，圍成一團，與另一群人面對面站着。

當為首的人出現的時候，我的瞳孔驟然收緊。

是爸爸！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再次确認了，我沒有看錯！

真的是爸爸！

我驚喜得差點叫出聲來，但猛然想到黑口罩叔叔嚴肅又凝重的囑咐，我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爸爸和這群人為什麽會來廢棄工廠？他們在這裏要做什麽？

我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抱着小熊玩偶，緊緊觀察着下面的一切。

只見爸爸站在一個男人的身邊，和另外一群人的其中一個人交談着什麽。

他們交談完，爸爸身邊的男人一點頭，爸爸提着兩個箱子走上前去。

對面的人也同樣提着他們的箱子走上前。

我看見，爸爸左手上還包紮着紗布，他用右手打開了黑色的箱子。

與此同時，對面的人也打開了他們的箱子。

他們交換箱子的過程過分的安靜，空曠的工廠裏只聽到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和箱子滾動的聲音。

突然——

“叮鈴鈴，叮鈴鈴……”

一串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我頓時臉色一白，慌慌張張地拿出我的手機，關掉了鈴聲。

這是每晚提醒我吃藥的鬧鐘。

然而似乎已經晚了，我的手機鈴聲已經闖了禍。

樓下的所有人都擡起頭朝我的方向看了過來。

尤其是爸爸，我看到他的臉上閃過焦急之色。

“怎麽回事？”爸爸身邊的男人開口了。

“老大，我去看看。”另一個人說着，大步朝我的方向走來。

我的心跳劇烈跳動起來。

我隐約意識到我已經闖了禍，我發出了聲音，這是不是意味着，我又會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爸爸了。

就在那個人走到鐵制樓梯前時，突然，周圍響起“砰”地一聲巨響。

幾秒後，所有人瞬間慌亂起來。

我聽到有人慌亂地大喊：“有，有警察！”

“是警察，是警察來了！”

之前被叫做“老大”的男人更是滿臉憤恨：“媽的，我們被出賣了。”

工廠裏的燈光突然大亮起來。

緊接着，我看到有許多穿着制服的叔叔們沖了進來。

他們，都是警察。

場面一度非常混亂，在一片槍林彈雨中，我躲在房間裏，不敢出去。

然而就在這時，我突然感到眼前有人影一閃，下一秒我的頭發一緊，被人死死地揪住了。

“死小鬼，我知道你是誰了。”那人死死地揪着我的頭發，把我用力從房間裏拖了出來。

我的身上立刻被擦出了許多傷口，小熊玩偶也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一手用力地控制住我，另一手拿出了一涼涼的小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住手！”他大聲地喊着，一步步帶着我走到工廠中央，“放開老大，否則別怪我殺了這孩子。”

所有警察都變了臉色。

我看見爸爸的臉色更是瞬間白了幾分。

挾持我的人轉頭沖着爸爸喊：“木哥，想不到你真的是卧底！”

“放了老大，這孩子，我就不殺她。”

我被掐着脖子站在中央，所有的燈光都打在我的：身上，我感到頭暈目眩。

我看到拿着槍的警察叔叔們的面容沉重，尤其是之前戴口罩的那個叔叔，他的眉頭再次緊緊地皺了起來。

而爸爸，手裏的槍都在微微顫抖。

我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極度痛苦和掙紮的表情。

他的這幅表情，我在記憶裏也見到過幾次。

那是很多年前，奶奶去世的時候。

爸爸因為工作原因，沒能趕上去見奶奶最後一面，一個人落寞地站在家門口，臉上的表情也是同樣的痛苦。

還有一次，是弟弟去世的時候。

爸爸穿着工作制服坐在弟弟的棺椁前，來不及久坐，他接了個電話就又急匆匆地離開。

那時他的表情就和現在一樣掙紮和痛苦。

“聽見了沒有。”挾持我的人背靠着牆，将我擋在了他的面前，“放開老大，讓我們走，你們誰都不許阻攔，否則……”

他稍稍加重力道，我的脖子頓時疼痛不已。

“爸爸……”我痛得叫出了聲。

爸爸的表情終于變化了，他慢慢把手槍從老大的頭上拿了下來。

挾持我的歹徒得意地輕笑一聲。

然而下一秒，我卻看到爸爸的手槍對準了我。

黑漆漆的槍口，像是死神宣判死刑的利器。

我看到，爸爸慘白的臉上，表情依舊痛苦，但卻不再掙紮，逐漸變得十分堅定。

“砰”地一聲，他叩響了扳機。

有什麽東西速度飛快地朝我射擊了過來。

是子彈。

是爸爸目光堅定、但雙手顫抖着對我打出的子彈。

我閉上了眼睛。

空氣仿佛就在此刻凝滞了，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複雜而難以置信。

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爸爸曾經對我說的話。

“無論什麽時代，都總有黑暗在暗地裏偷偷叫嚣。”

“也總有一批人，要承擔與黑暗抗争的責任。”

“因為我們深深熱愛生養我們的這片土地。”

“也因為先有這個國，才有這個家。”

“而你爸爸我，就是承擔這項責任的光榮使命者之一！”

——“那爸爸是做什麽的啊？”

“爸爸是一名，警察。”

“是一名，緝毒警察。”

挾持着我的歹徒似乎沒料到對面的警察會這樣決絕地開槍，他反應過來時立刻揪起我去擋那枚子彈。

然而他的動作只做到了一半，突然雙眼瞪大，直直地倒了下去。

我感到身上禁锢的力道一松，再次睜開眼時，眼裏已經滿是淚水。

黑口罩叔叔沖過來抱住了我，我掙紮着想要去靠近爸爸。

爸爸對我露出了一個微笑：“小希，爸爸在這裏。”

爸爸的同事抱着我迅速向外撤離，不遠處，我看到媽媽被兩個警察叔叔保護着，她的臉上也滿是淚水。

“小希，快到媽媽這兒來！”

我回過頭，對着爸爸大喊：“爸爸，我想你了。”

“我想你回家陪陪我！”

“爸爸，我愛你！”

我看見爸爸愧疚又鄭重地對我點了點頭，從他的口型裏，我看到他在說：

“爸爸也愛你們。”

然而，爸爸的話只說了一半，他的表情驟然變化，臉上的血色迅速消退了下去。

與此同時，又是一聲槍響。

那個被叫做老大的男人，手裏正拿着一把滿是鮮血的刀，他的表情停滞在猙獰和憤恨，身體卻直直地倒了下去。

同時倒下的，還有我的爸爸。

我的瞳孔驟然縮緊，黑口罩叔叔的手也微微一抖，媽媽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