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消失了

我懷疑我媽媽瘋了。

因為她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我根本沒有爸爸。

可是我明明記得，我就是有一個非常溫和的爸爸。

她把我帶到一間狹小有些昏暗的房間裏，指着我對一個戴着口罩的男人說道：“事情就是這樣的，她現在情況很不穩定，一直反複這樣……”

那個戴口罩、渾身白衣的男人，上下看了我一眼，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下了幾行字。

“再加點藥量吧。”他最後是這樣說的。

然後，媽媽沉着臉帶我回到了家裏。

一到家裏，她把手裏的東西放下，眯着眼睛對我露出了一個有點詭異的笑容：“醫生的話你都聽見了吧？以後每天晚上都要按時吃藥哦，知道嗎，小希？”

看着媽媽新帶回來的一袋子藥片，我瑟縮了一下脖子。

“別吃媽媽從白衣口罩男人那裏帶回來的任何藥。”

我的腦子裏突然閃過這條短信內容。

這是不久前，一個陌生聯系人的號碼發送給我的短信。

我當時正坐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發呆。

只聽“叮鈴”一聲，短信就發過來了。

“別吃媽媽從白衣口罩男人那裏帶回來的任何藥……”

我輕輕念着短信的內容，然後，房門突然開了，我吓得來不及藏好手機，只能順勢将它壓在了被子底下。

媽媽端着一杯水，臉上依舊挂着标準的微笑，一步步向我走來。

“小希，到時間該吃藥了。”

“我不想吃。”我說。

“你要乖乖吃藥哦。”媽媽走到我身邊，掰開我的嘴，把藥片強行喂進了我的嘴裏。

苦澀的藥片弄得我非常難受，我不得不接過她手裏的水杯，大口大口喝下了水，藥片也順勢滑進了我的肚子裏。

見我吃完藥，媽媽滿意地轉身離開。

我含着眼淚，從被子裏底下重新掏出手機，反複看着這封沒有聯系人的短信。

也不知是不是藥片的作用，每次吃完藥，我都會很困。

沒多久。我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而現在，媽媽居然還從白衣口罩男人那裏，帶回了更多更多的藥。

她讓我吃的藥片，也從每天一顆變成了每天兩顆。

我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

但這不是最不對勁的地方，真正讓我覺得媽媽瘋了的，大約是幾個月前那個下午開始，媽媽的一切都變得奇怪起來。

那天下午，我放學回到家，卻看到家裏來了幾個人。

要知道，自從我和媽媽半年前搬到這個鄉鎮上生活後，家裏幾乎沒有人來過。

但是這天，卻一下子來了三個人。

他們一個個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的口罩，露在口罩之外的表情都很嚴肅。

我回到家，他們看了我一眼，又和媽媽說了幾句話後，就離開了。

其中一個人，在走出家門之前，甚至還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讓我不寒而栗。

我壓下心中的不安，放下書包，剛準備坐在桌子前寫作業，卻看到媽媽走了過來。

她的表情有些怪異，我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但只覺得她這幅表情讓我打從心裏不舒服。

“回來了？”她低沉着聲音問。

“嗯。”我擡頭看着她，“媽媽，剛剛怎麽了？”

媽媽頓了頓，然後露出一個僵硬到有些扭曲的笑容：“沒事。”

緊接着，家裏的氣氛一片死寂。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我的注意力格外不集中，寫作業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去看媽媽的動作。

只見媽媽走進了廚房。

下一秒，她從廚房裏拿出了一把滿是鋸齒剪肉刀。

這把剪肉刀因為長期被血水浸染，刀片上都是深一塊淺一塊的血跡。

我的心裏突然咯噔一聲，因為我看見媽媽拿着這把剪刀走進了我的房間。

她拿剪刀進我房間做什麽？她到底想做什麽？

我寫作業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半個多小時後，她又重新出來了。

出來的時候，她的手裏拿着一個挺大的紙箱子，紙箱子裏放着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袋子，裏面裝的是什麽，我不知道，但看起來很沉。

媽媽吃力地搬着她，将這紙箱子塞進了一個櫃子裏。

有好幾次，我都想打開那個櫃子看看。

但每次我要這麽做的時候，媽媽都突然出現在我身上，眼睛死死盯着我，聲音冷淡地問：“小希，你要做什麽？”

後來，我從學校放假呆在家，趁着她不在家的時候我偷偷打開過那個櫃子，可是裏面已經什麽也沒有了，只剩下一股空氣清新劑的味道。

與此同時，家裏詭變的地方越來越多。

究竟是怎麽變化了我也說不清楚，只是某一天醒來，我突然發現，一直挂在客廳牆壁上的全家福照片，不見了。

我呆呆地站在客廳裏，看着空空如也的牆壁，心裏很不是滋味。

緊接着，我又發現，在衛生間的洗漱臺上，原本整齊擺放着的三套牙刷杯子，只剩下了兩個。

門口的鞋架上，原本常年擺放的三雙拖鞋也變成了兩雙，原本屬于爸爸的鞋子也全部不見了。

就連衣櫃裏，所有屬于男人的衣服襪子也通通消失得一幹二淨。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前些天，媽媽帶我去街上買菜，一個路邊攤阿姨笑眯眯地對我招手說：“姑娘，怎麽老是你和媽媽出來買菜，沒見着你爸爸啊？”

我正要回答：“爸爸工作很忙。”但話沒說出口，卻感覺背後被人一拽，是媽媽拉了我一把，然後聲音冷淡地對賣菜大嬸說：“小希沒有爸爸，她爸爸在她小時候就去世了。”

當時的我根本不明白媽媽為什麽要這樣說，明明幾個月前，爸爸還和我們住在一起，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

現在再想起來，我卻覺得背後隐隐發涼。

我跑進媽媽的房間，偷偷拉開她床頭櫃的抽屜，在裏面原本放着一套阿爸媽媽的結婚相冊。

媽媽以前會經常坐在床頭，獨自翻看這些有些老舊的相片。

可是現在，這套相冊也不見了。

媽媽的抽屜裏，只有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和……上次那把她用過的剪肉刀。

我的後背不禁一涼，正準備起身離開，卻聽到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

媽媽的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房門口。

因為沒有開燈，她整個人都浸泡在黑暗之中。

她腳步沉重，一步步朝我走來：“小希，你在幹什麽？”

我的身子一抖，低下頭不敢去看她藏在黑暗中的臉。

接着，她用力地拽住我的胳膊，幾乎是把我拖出了她的房間。

然後，我看見她又開始在客廳的酒櫃裏翻箱倒櫃，幾分鐘後，她找到一顆白色的藥片，強迫着我吃了下去。

“小希乖，不要怕，吃了藥就沒事了。”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的藥直到今天都沒再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