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瞬間懵比，沒想到肖震居然會提出這麽個不可思議的請求。

肖爸肖媽錯愕地看着他，剛剛還欣喜地認為也許他能好起來，至少現在已經沒有再發瘋，能認出他們是誰，然而當聽到他和陳貝貝的一系列對話後不由得胸口發悶。

肖媽的眼淚再一次決堤，肖爸走上前有些激動道。

“兒子你瘋了嗎？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什麽鬼不鬼神不神的！爸爸知道珍珍的事你接受不了，但你也親手為她報仇了啊！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兒子你勇敢點！”

“爸你知道什麽！”愠怒頃刻浮現在肖震的臉上，他斜着頭看向自己的父親，“他根本沒有死！我明明殺死他了的！我明明把整把刀都捅進去了，但他卻沒有死！你知道為什麽嗎？還不是因為她！是她把殺人兇手帶去醫院搶救回來的！是她救了殺死珍珍的兇手！！你為什麽不讓他死？！！”說着說着，肖震的情緒呈現出階梯式上升，接着他抓着陳貝貝的手，“你剛才答應了我的對嗎？你說了不管任何事只要你能辦到你都會幫我的對嗎？好，那你把你的眼角膜分一只給我，這你一定能辦得到！”

一只結實的手驟然穿過陳貝貝癡愣的目光，朝肖震的衣領抓去。

“肖震！你是真的頭腦不清醒了嗎？！”葉峰朝他吼道，但聲音裏分明夾帶着異樣的難過，“你如果要再這麽說，我們連兄弟都做不了了！她！”葉峰的臉扭向陳貝貝，但目光仍舊淩厲地盯着肖震，“她是你兄弟，我葉峰的女人，我們都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可是，你居然要我的女人分一只眼角膜給你？你覺得，你這個要求是一個正常人能提出來的嗎！”

肖震用力甩開葉峰抓着自己衣領的手，“你他媽別跟我說什麽正不正常，我現在沒心思去想這些！葉峰，這件事跟你沒關系，你最好別插手，她！”肖震憤怒地指着陳貝貝，“她是你的女人又怎麽樣？啊！珍珍的死，難道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嗎！難道你心裏不清楚？殺人犯本來是跟着她去的，否則也不會出現在她家門口，是珍珍，珍珍幫你心愛的女人擋了一死，死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家珍珍，是她，都是她！！！”肖震瞬間發了瘋一般抓着陳貝貝的雙臂，使勁地搖晃着她，陳貝貝如同一只木偶般，任憑他的雙手如何發力，都不再做出一點反應，她就這麽怔怔地看着眼前這個，她曾标注了“鐵兄弟”标簽的男人，眼淚落滿一地，“我現在只不過要她一只眼角膜而已，怎麽？不合适了嗎？心疼了嗎？我還沒讓她去死呢？你就心疼了？啊！”

“你他媽給我放開貝貝！”葉峰沖上去一拳揮在肖震臉上，第二次，今天的第二次了，葉峰再次被肖震的瘋言瘋語激怒，将他掄到在地。

“啊！！！”

“不要！！！”

肖媽從床邊跑過來，連忙抱住打倒在地的肖震，她哭紅了眼睛，“葉峰，你給我住手！我知道我兒子提出的要求很過分，可是你也應該要體諒體諒他，他也只是說說而已，又怎麽會真的要你女朋友的眼角膜呢！”肖媽仔細地撫摸着肖震嘴角的傷口，“我兒子他，只是生病了，只是病了而已，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然而肖震竟一把推開了她，又朝陳貝貝撲去，而葉峰大腳一擡擋在了兩人中間。

“陳貝貝，今天無論如何，你都要給我一只你的眼角膜，珍珍已經替你死掉了，她替你去死了，你欠她一條命，所以，把你的眼角膜給我一只，讓我也能見到珍珍。”

“肖震，今天你說出的這番話我希望你不要後悔，如果你真的是清醒理智地在說這些話，那你就記住，記好了，你想要貝貝的眼角膜是嗎？我葉峰第一個不會答應的！”葉峰拉起陳貝貝的手，“貝貝我們走。”

“等一下。”陳貝貝扯住葉峰拉着自己的手，朝肖震的位置走近了一步，“大肖，你剛才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你真的是這麽覺得的？你從心底認為珍珍的死，有很大原因是因為我？你恨我對嗎？”陳貝貝的嘴都在顫抖。

“只要你願意分一只眼角膜給我，那我就考慮原諒你，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肖震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現在的他除了臉色差一些外，看起來跟正常人毫無區別，陳貝貝只覺雙腿發軟，身體也跟着晃了晃，一大顆眼淚猝不及防地砸落在鞋尖上。

直到後來葉峰拉着自己離開病房，直到大門被關上，陳貝貝不停地回頭，大門上鑲嵌的那塊玻璃中還能清晰地看見肖震站在裏面，望着自己的眼神，幽怨悲傷憎惡。

此時，黑夜籠罩在整個焱城的上空。

陳貝貝站在醫院頂樓的護欄邊，外套将她整個身體裹緊，鼻尖仍殘留着紅暈，款款涼風從四面八方朝她和葉峰吹來，她慢慢擡起頭，閉上了雙眼。

“葉峰，我覺得胸口的位置好痛，它好像躲在某個角落不停地流淚，我以為只要呼吸點新鮮空氣就好了，可沒想到，每一次呼吸都扯的裏面生疼。”

葉峰無言，他該說什麽？其實，陳貝貝的難過，他再明白不過了，肖震如今變成這樣，今天上演的這一出，自己兩次揮拳朝他臉上掄去…

葉峰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他也傷心啊，十幾年的兄弟，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又能跟誰說盡心裏的苦澀與傷痛。

“別想了，大肖能好起來的，他今天的話你也別太在意，他就是糊塗了。”

“嗯，我知道。”陳貝貝睜開眼睛，一小粒光點在她的瞳孔上亮起來，“葉峰，你看，那個是北極星嗎？”

跟着陳貝貝的話，葉峰也擡起頭，“嗯，應該是吧。”

“以前我總聽人說，北極星永遠都不會有變化，它就一直挂在天上，哪怕流星飛逝，星空漫天，它都依然堅守在自己的位置，哪怕只是很小很微不足道的存在，它都會盡全力地閃耀着光芒，對于那些迷路的人來說，北極星就是希望一樣的存在啊，只要迷路了，擡擡頭，就能看到它，就能找到方向。”陳貝貝凄然一笑，“可是，現如今，北極星還在那裏，可那些迷路的人呢？他們全都找到自己想要的方向，感受到希望了嗎？”

身後一片沉默，偶爾能聽到葉峰的呼吸聲。

陳貝貝吸了吸鼻子，轉過身朝天臺樓梯口走去。

“我送你回去吧。”葉峰快步跟在身後。

“不用了，今晚我想一個人回去。”陳貝貝停頓了下，似是想起了什麽，繼而說道，“還有很多事需要你去處理，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有些事該結束了就讓它結束吧。”推開樓梯間門，陳貝貝揚長而去。

只留下葉峰站在原地，對于她剛才那番話遲遲揣摩不透。

他轉過身，北極星還如之前那樣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