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戚金絕對想不到,因為他供飯，與沈秋的相遇次數直線上升。

“最近遇到沈秋了嗎？”

一個月一次的會議上，孔心已經習慣于最先問出這個問題了。

“遇到了。”戚金說,他心道沈秋應該是掌握了游戲場的某種規律，從行蹤不定轉為定時定點等待放飯。

這就是美食的魅力。

戚金默默想道，與沈秋熟悉了一些後,這位已經開始點菜了。

而與沈秋相遇也很簡單，摧毀游戲場後,沈秋總是會出現在一片黑暗的虛空中。

戚金覺得沈秋應當是和他是同齡人，他用自己名為“系統”的異能一遍又一遍演算，最後得出沈秋也是23歲的答案。

偶爾，沈秋在被戚金投喂後,趁着游戲場尚未徹底坍塌也會和他閑聊幾句。

“23歲？”沈秋合上飯盒,她眼中浮現笑意，“确實是這個年齡了,真是巧秒。”

戚金絞盡腦汁也不明白為什麽要用“巧妙”這個詞。

“很厲害嘛。”沈秋又說，“成為了游戲場的No.1玩家。”

戚金大窘,顧不上其他了,“只是其他玩家開玩笑給我起的稱號。”

“名副其實。”沈秋拍拍他的肩膀，戚金不太自然地動了動。

然後他又看到沈秋在發笑。

總是這樣，沈秋會注視着他，然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戚金也忍不住抿唇微笑了一下。

“你得走了。”

在游戲場夾縫的時間過得很快，沈秋慣例催促戚金,她身上親切友善的部分迅速收起來,轉為冷硬且不好接近的氣場。

通常來講，戚金把這種情況稱作沈秋的工作模式。

越是了解沈秋，戚金越是想要靠近對方再近些,再近些。

他迫切想要知道，沈秋每次注視着那空無一物的黑暗時在想什麽呢？游戲場後面的主宰究竟要如何打敗？

沈秋看了眼戚金，她在游戲場中行走自如後，便注意起了現實的時間，算算也快到了戚金被游戲場奪取異能的時候了。

“小心……”沈秋張口說道，卻被看不見的命運線扼住喉嚨。

不可說，過去不可更改。

戚金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沈秋則摸着喉嚨在一片黑暗中無聲地張嘴罵髒話。

“你怎麽知道我要對他下手？”血眼悄然冒頭，它一邊隐約忌憚着沈秋，又因為後者奇異的體質而總是忍不住和對方搭話。

“無所謂。”沈秋再度開口，她的嗓音因為被命運扼住喉嚨而有些嘶啞，“你可以盡情對他出手。”

“真奇怪，我還以為你很喜歡這個人類呢。”血眼說道，它因為抓住了沈秋的弱點而沾沾自喜。

沈秋笑了笑，“要不要來試試我快修好的能力？”

她舉起一只手，掌心是純白色的白光，對着血眼比劃着。

“……你可以去禍害我其他的游戲場了。”血眼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它不說話了。

“慢走，不送。”沈秋拉長嗓音說。

血眼又不知道跑哪去了，不像現實的血眼會老老實實藏在海底，這個青春版的血眼要更活潑點，人菜瘾還大，總來找沈秋刷存在感。

異能在沈秋掌心緩緩轉動着，沈秋跟随着直覺，來到了新的游戲場。

她有一種感覺，這場奇妙的過去之旅要随着她異能的修複而走到頭了。

在過去的這段時間，沈秋游戲場中的所作所為很難讓人将她當作是一名普通玩家。因此，一部分玩家把沈秋當作游戲場的Bug，另一部分則把沈秋當作了一種新的信仰。

不怪玩家，沈秋發動異能時的狀态怪唬人的。

沈秋出現在田野為背景的游戲場上，取代了驚呼，最近她出場都伴随着玩家們的歡呼。

殺死怪物只需要一點異能白光。

異能發動——

沈秋聽到異能和血液一在她的身體中湧動的聲音，連帶着起伏的心情也變得寧靜下來。

怪物主動走到了沈秋面前，恭敬地低下頭來。

“我愛您！請您務必——”

“知道了。”沈秋回答，像是回應。

怪物心滿意足地閉上雙眼消失不見。

它最後固執地再次重複，“我愛您……”

這樣的情況沈秋已經重複無數次，但這次，因為怪物格外露骨的表達，令沈秋頓了頓。

她注視着怪物的生平履歷，周圍的玩家被遣返回了現實，游戲場在崩塌。

紛紛揚揚的碎片落下來，沈秋在某個瞬間恍然大悟。

“我也是。”她對着怪物曾經所在的位置忽然輕聲說道，“我應當也愛……你們？”

“咔噠”一聲，異能變成了完美契合沈秋的形狀，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就像合适的鑰匙插進了鎖，沒有一處不契合。

沈秋捏緊了手。

從很久之前到現在，有那麽一段時間，她是喜歡游戲場的。

真是讓人慚愧。

異能發動之時只有怪物是彩色，她所聽所見全是怪物。

于是沈秋也就想起來了，過去的她在游戲場追逐怪破解謎題，探究怪物的故事一度是她解壓的方式。

在自毀之前，沈秋與某個怪物對話過。

怪物說：“你為什麽要哭？明明要死掉的是我。”

沈秋：“因為看不到未來，我不喜歡現實，也不喜歡這裏。”

怪物又說：“那為什麽不喜歡我？因為我也喜歡你！”

因為怪物的喜歡，沈秋決定多活一天，因為第二天才能用異能殺死這只大言不慚的怪物。

第二天，沈秋撿到了小花。

可愛的小黑貓對着她花式撒嬌，是個人類都扛不住。

沈秋：“……”

沈秋咒罵一聲，決定還是再活幾天。

再然後，碰到了嚴景山，提着槍的老兵用槍杆子使勁敲她的頭，破口大罵：“草！老子只殺怪物，不殺人！別想死在我面前！”

最後，沈秋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游戲場中度過了五個年頭，并且逐漸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那還自毀個屁，活着呗。

怪物和異能，沒了哪個都沒有現在的沈秋。

異能用沈秋聽不見的聲音一遍遍問她：

你怎麽敢完完全全地去恨怪物？

沈秋慢慢直起身，她身上兩種的特質在閃爍，等了太久了，它們将要合二為一。

“血眼，速來出來跟我玩！”沈秋才不管現在提前叫出游戲場主宰未來的名字會有什麽影響呢，她能說出口就說明規則允許。

虛空中什麽都沒有，連血眼一貫留下的一縷視線都沒留下。

沈秋聳肩，老對頭的壞習慣了，非常擅長看眼色和逃跑。

沈秋眼中的世界在變得通透，她只覺自己無所不能，這次不用喝幸運藥水，沈秋自然而然感覺到了命運在她肩側輕聲細語。

這段旅程快結束了，最後還有一點尾巴要收……

“沈秋？沈秋！”

虛空中的某處亮起白光，某一個游戲場正在崩塌，其中有人影在瘋狂地對沈秋揮手。

是孔心。

他的能力比戚金要弱得多，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讓游戲場崩塌，此時一身傷口，半個身體都被染成了紅色。

孔心來之前甚至在想，若是游戲場崩塌後沒看到沈秋怎麽辦？

畢竟只有戚金才有着百分百和沈秋相遇的運氣。

沈秋，致力于毀壞游戲場，并且時常出現在游戲場之間夾縫中的神秘人。

玩家們在現實找了沈秋很久，最後才發現這人根本不去現實。

所以一個嚴肅的問題擺在孔心面前，沈秋很強，戚金的問題或許對她來說都不是事。

但首先，沈秋真的能出現在現實嗎？

坍塌的游戲場後的虛空，沈秋和戚金都能毫發無傷地存在，但孔心剛踏出一步便感到無法忍受的擠壓感沖向五髒六腑，當下就是吐出一口血。

“沈秋……！”孔心喊道，他的瞳孔因為看到震撼的存在而不斷收縮着。

那真的是沈秋嗎？在戚金随口的提及中親切友善、樂觀向上的沈秋？

毫無疑問，沈秋是黑暗虛空中唯一的光源，她全身都亮着瑩瑩的光。

孔心第一次想要用神性的光輝去形容什麽人。

那落在未知遠方的目光，充滿着悲憫，一切在沈秋眼中都無從遁形。

孔心的呼喚也變得猶豫起來，但他又想到戚金迫在眉睫的狀态，急急地喊道，“戚金他、戚金出了意外！希望您能幫忙！”

孔心來的時候剛剛好，正是沈秋想要好奇地尋找血眼逃到哪去的時候，沈秋遺憾地嘆了口氣。

好吧，好吧，還不是時候對吧？反正回到正确的時間線上就可以把血眼打得裂開啦！

在這方面，沈秋有着驚人的耐心。

這邊孔心也驚訝地發現沈秋的氣息陡然一變，變得平平無奇。

他咳嗽兩聲，因為強行停留在這裏又吐了兩口血。

沈秋眨眼間出現在孔心面前，她拍了拍孔心，孔心立刻覺得好了許多。

“長話短說，”沈秋說，“戚金在哪？”

“在現實……”孔心回答，他顧不上那麽多了，焦急地反手抓住沈秋，“戚金的身體正在消失！”

“那就走。”

沈秋雷厲風行，她帶着孔心就走。

孔心小心翼翼地問：“你剛剛……？”

“哈哈，差點就成神了。”沈秋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她的動作輕巧極了，孔心昏頭轉向地被她一拽，再回神，他們已經站在了現實的走廊上。

面前科室牌子上面寫着大大的字：異能者急救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