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後她只想鹹魚 — 第 69 章 良緣永締,白首不離……
朝明帝苦北戎久矣,沈鹿溪和沈二娘聯手殺了北戎王最心愛最器重的小王子,甚至可以說是北戎未來的王儲,雖說其中有不少巧合和運氣的成分,但斬首烏丸的功勞卻是實打實的,朝明帝龍心大悅,正想着該怎麽封賞沈家呢,誰料沈家就爆出這麽一樁欺君大罪來,讓朝明帝好生煩惱,甚至一時都不知該怎麽處理此事。
若是在幾個月前,遇到這等欺君襲爵的大罪,朝明帝估計二話不說就要滅沈家滿門了,但如今朝裏朝外,無論文臣還是武将,都在盛傳沈鹿溪和沈二娘的功勳,他若是就這麽冷硬無情地将沈家滿門處斬,只怕會寒了功臣的心,但同樣的,若是這等重罪卻不處罰,以後帝王威嚴何在?
這也多虧了姬雍,他提前讓人在朝中把沈鹿溪和沈二娘誇的跟朵花似的,直說多虧兩人機敏睿智,又實力不凡,這才能成功解決那位北戎小王子,這才讓朝明帝如此糾結。
也是因為朝明帝暧昧模糊的态度,禁軍統領對沈家一家還算客氣,略微和緩了神色,對沈白和沈鹿溪道:“如今皇上還未聖裁,我先送沈大人和沈侍衛回沈府,二位近來先在沈府待着,無事最好不要外出,沈府我已經派兵駐守了,還望兩位給彼此都行個方便。”
這便是先軟禁的意思,沒直接把沈家一家送入刑部大牢,可見朝明帝一時還沒有拿定主意。
沈白原本已經冰涼了半邊身子,聞言終于稍稍回溫,他在這時也不敢再提什麽要求,更不敢再狡辯,客氣拱手:“是。”
禁軍統領令人請了幾駕玄色馬車過來,沈家一家老小俱都神情沉重地上了馬車。
一進沈府,各人就被關在各人的院子裏,一日三餐照常有人來送,只是家裏人互相不得交流,也不能和外界聯系,其實若現在出了處置結果還好,這種漫長的等待和煎熬,實在是太過磨人。
沈鹿溪無事便開始胡亂琢磨起來,那禁軍統領說,她女子的身份是三皇子妃和張貴妃捅出去的,這話到沈鹿溪耳朵裏,直接就等于三皇子捅出去的。
她甚至能猜出姬華為什麽會把這事兒直接捅破,無非就是她不肯受他脅迫,所以心下生恨,蓄意報複,她這麽一想,心裏簡直把三皇子恨透了。
既然事情已經敗露,三皇子定然已經将證據都交給朝明帝了,這事兒再沒有轉圜的餘地,她唯一指望的就是朝明帝看在她們姐妹倆才殺了烏丸的份上,把沈家革職抄家罷了,哪怕是流徙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命能保住什麽都好說。
被軟禁這兩天,她除了琢磨這樁案子,想的最多的就是姬雍,想到幾天前兩人還在江上釣魚玩鬧,轉眼她就成了階下囚,以後八成是要相隔千裏,沒準還要陰陽兩隔,也不知道她出事之前,還能不能再見姬雍一眼。
她一面想見姬雍,一面又擔心姬雍那脾氣,萬一為了見她最後一眼,再和朝明帝鬧不痛快。沈鹿溪越想心裏越堵得慌,眨了眨眼,仿佛姬雍就近在眼前一般,她伸手去碰,身邊人霎時沒了。
她心裏難受,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了幾滴淚來。
就在此時,她房門突然被推開,她被刺目的陽光刺的眯了下眼,她本以為是皇上派刑部的人來審問了,卻見門外站着幾個舉止優雅端肅的女官,這可就在她意料之外了,她不由愣了下。
這幾人似乎是為了掩藏身份,特意換了身常服出來,除了腰間的牙牌,居然沒有任何能分辨身份的東西。
沈鹿溪把這幾人略微打量了幾眼,沒觀察出個所以然來,遲疑着問:“你們是……”
那女官帶着宮婢進屋,反手關上門,欠身道:“沈侍衛,我們是太子遣來的宮人,特地來看您的。”她頗是關切地問道:“您現在可還好?沒受什麽苛待吧?”
沈鹿溪沒想到姬雍會派人看自己,有些訝然:“無人苛待,只是不知外面情況如何。”
女官上前一步,面上帶了些焦急:“沈侍衛有所不知,聖上知道你父親令你女扮男裝襲爵之後,震怒無比,欺君之罪罪無可赦,更何況你們一騙就是十幾年,已經準備拟旨,取你沈家滿門性命!”
沈鹿溪眼睛猛然睜大,神色駭然。
女官見她神色驚慌,又和緩了一下神色,取出一套跟她們身上樣式差不多的衣袍來,安撫道:“不過沈侍衛也別怕,太子器重于你,有意保下你一條性命,殿下已經打點好守門的禁軍,我安排了一個身量模樣都和您有幾分相似的女子在此頂替,勞煩您換了衣服,跟我們先出沈府,殿下必能保您無恙。”
這條件要是讓尋常人聽了,定然忙不疊就随這女官去了,沈鹿溪聽完卻微怔了下,站在原處紋絲不動,想也沒想就問道:“我若就這麽出去,屆時其他禁軍發現我失蹤,太子如何跟皇上交代?”
女官愣了愣,忙道:“您放心,殿下自有法子。”她把手裏的衣服往前遞了遞,又補了句:“您盡快換好衣服,和咱們出去,這事兒殿下才好料理。”
沈鹿溪方才發問,是真的擔心姬雍為了救她會被朝明帝問責,但被這女官這麽一催促,她心頭猛然閃過一絲警惕。
仔細想想,這人的話乍一聽很有道理,細想之下卻不對勁,她說朝明帝已經準備動手滅沈家全族了,但沈鹿溪被軟禁這兩日,飯菜衣食都是按照日常份例來,外面守着的禁軍态度對他們也算客氣——假若聖上真要下旨滅族,這些人為何要對一家子死刑犯這般關照?不上來撈一筆都算是有良心的了。
而且姬雍就算派人來救她,他手底下多得是擅長隐匿易容的能人,為何要派幾個她從未見過的女官過來呢?
在朝明帝暫時不打算滅了沈家的情況下,雖然沈鹿溪在沈府是被軟禁着,但外面那些負責看押她的禁軍,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她的生命安全,而這幾個急催她出去的女官就未必了。
如果她們是張貴妃或者姬華派來的人,她跟她們這一走,定然是有死無生!
她雙手環胸,穩穩站在原處:“方才我忘記問了,你說你是殿下的人,那你可有什麽憑證?”
女官眼裏閃過一絲愠怒,但還是強行按捺住了,極快地取下腰間牙牌在她眼前一揮:“太子府的牙牌,沈侍衛不會不認得吧?“
沈鹿溪更加确信這人不是姬雍派來的,姬雍養出來的手下跟他一個脾氣,要是見她在這兒叽叽歪歪,早就上手給她揍暈再強行救出去了,再說她們不是打算秘密接她出沈府嗎?為什麽要特地帶個太子府的牙牌過來,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
她哼了聲:“我還真不認得,您請回吧,我在這兒待着也挺好。”她試探着詐了一下,冷笑道:“說來我倒是許久沒見張貴妃了,勞煩您回去複命的時候,替我向張貴妃問聲好。”
女官臉色微變,瞬間陰沉下來,很快冷笑了幾聲,保養得宜的手掌輕拍了下:“沈侍衛果然機敏,難怪太子殿下這般愛重。”
她神色雖然陰沉,卻無多少事敗之後的惱怒,很痛快地就認下了自己的身份。
沈鹿溪眯起眼:“你就不擔心我現在喊一嗓子,讓外面的禁軍進來拿下你們?”
女官掩嘴一笑:“我們既然能進來,自然是裏外打點過的,我勸沈侍衛還是盡快和我們出去,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說完擡了擡手,身後的幾個女官很快從袖中和懷中掏出幾個牛皮包裹,她們解開其上的繩結,露出裏面閃亮亮的七八樣刑具,有什麽鉗子銀針銀鈎鑷子等物。
她微微一笑,手指拈起一根銀針:“宮裏頭不讓見血,什麽鞭子杖刑都用不得,只好用些沒那麽血腥的器具,宮裏頭多少嘴硬的主子,一針下去,什麽也肯說了。”
她擡了擡眼:“沈侍衛也想試試?”
…………
其實沈鹿溪以為沈家的秘密是三皇子捅出去的,這事兒還真冤枉了他,其實事情是這樣的——姬華和吳滢成婚之後一直相敬如賓,吳滢卻無法忍受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俗話又說至親至疏夫妻,丈夫有什麽秘密,其實是很難瞞過妻子的。
姬華為了脅迫沈鹿溪,特地把她是女子的證據保留下來,年前被吳滢無意中發現,吳滢是個有心機的,轉頭便去告訴張貴妃了。
張貴妃和沈鹿溪的梁子那可就大了,她立刻将這些證據交給了朝明帝,請皇上聖裁。
她要是提前幾天呈交證據,朝明帝當然不會再留沈家滿門性命,但她選的時機不對,偏偏是在沈家姐妹倆立功之後呈交證據,朝明帝雖惱怒,卻也不能直接辣手殺了功臣——事實上這事兒一出,有不少朝臣提出讓沈家功過相抵。
總的來說,沈家的情況雖然不算樂觀,但也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朝明帝越發頭疼,甚至暗恨張貴妃沒眼色,居然在這時候呈交證據,豈不是存心讓他為難?
他不想破壞狠挫北戎氣焰的喜悅氣氛,只好把沈家人先軟禁起來,打算等慶功宴之後再做處置。
誰知張貴妃和吳滢卻等不得了,人起了狠毒心思就格外可怕,動用張家和吳家關系,趁着慶功宴的時候,打點好人手欲對沈鹿溪下手,想着沈鹿溪畢竟犯下欺君大罪,她們誅殺此人之後,就算事情敗露,難道還能讓愛妃和兒媳為了個罪臣償命嗎?說不得還得感謝她們幫他解決了一樁麻煩。
當然,她們打算要殺沈鹿溪,也得把人提到外頭再動手,如果讓沈鹿溪在軟禁的時候死了,朝明帝面上過不去,這婆媳倆自然沒什麽好果子,要是能死在外頭,大可以說她畏罪潛逃之時橫死,把朝明帝和這婆媳倆都摘幹淨了——所以她派去的人才定要讓沈鹿溪主動跟她們出府。
就在衆人各懷心思之時,宮中雲臺之上,一場浩大的慶功宴如期舉辦。
雖有沈家的小插曲,但這次重創北戎,還是讓朝明帝心情極好,他舉着酒盞致詞一番,四下環顧一遭,難免感慨:“這次長風之行,能殺叛賊,斬烏丸,多虧了老六一番籌謀布置,他當居首功才是,也不知他怎麽突然就跑到帝陵了,竟缺席了這場慶功宴。”
朝明帝也不知是不是這些日子太過勞累,還是得了個美人按捺不住,他氣色可比以往差了不少,顯得有些憔悴。
姬華在下微微笑道:“老六應當是去拜見祖母了。”他說完又悠悠嘆了聲:“這次長風大勝,六弟當居首功不假,但能順利斬殺烏丸,也是全靠沈侍衛與其姐機敏果斷……”
他這話一出,雲臺霎時一靜。
都知道朝明帝在為沈家的事心煩,這大好日子,三殿下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朝明帝面色一冷,聲音也淡了幾分:“功是功,過是過,老三是想為沈家求情?”
張貴妃揭露沈家秘密這事兒鬧的滿城風雨,姬華怎麽可能知道?他之所以知道,卻沒有任何阻攔的舉動,自然是有別的打算……
姬華拱手道:“兒臣有一策,可為父皇分憂,不知父皇願意聽否?”
朝明帝興致乏乏:“說來聽聽。”
在這雲臺之上,當着所有王孫貴胄的面,姬華朗聲道:“兒臣以為,沈侍衛女扮男裝襲爵,雖為大過,但責不全在于她,她不到一歲便被其父教導要假扮成男子,區區稚兒,難道還敢違抗父令?她長大後雖能明辨是非,但沈白畢竟是她生身父親,孔子雲‘父為子隐,子為父隐,直在其中矣’,父親犯罪,兒子只能代為隐瞞,沈侍衛便是為着孝道,也不能告發自己的父親,此案責不全在于她,不若嚴懲沈白,褫奪他的爵位,以正朝綱。”
這話倒還真有幾分道理,而且跟朝明帝的想法差不多,畢竟功是沈鹿溪立的,過是沈白犯的,這事難也就難在這裏,朝明帝不由微微颔首。
姬華又笑:“至于沈侍衛……她有過在先,雖有功在身,兩相抵消,到底功大于過……”他微頓了下,向着朝明帝拱手,故意朗聲道:“不瞞父皇,兒臣仰慕沈侍衛才幹性情,還請父皇下旨賜婚,将沈侍衛賜予我為側妃。”
朝明帝面露錯愕,他還真沒想過這個法子。
但細想來,這還真是個不錯的法子,賞沈鹿溪些金銀,讓她入皇子府為側妃,這也算是獎賞她擊殺烏丸之功,而且她入了皇子府,成了半個皇家人,也不必再擔心外面有流言蜚語,有損帝王威嚴。
姬華一臉的胸有成竹,朝明帝思量片刻,正要開口,忽然聽見殿外傳來一把清越冷肅的聲音:“不可。”
朝明帝錯愕望去,就見姬雍站在雲臺之外,額上微見薄汗,面上略有風塵,他大概是一路急趕回來,衣角都有些揉皺磨損,只是那份雍容尊貴的氣度,依然令雲臺衆人不由自主地心折臣服。
朝明帝也是瞧的怔了怔,有些不解地問:“為何不可?”連他都覺得,這般處置還算妥當,他都有些意動了。
姬雍邁進雲臺,對着朝明帝略一拱手:“兒臣傾慕沈鹿溪已久,願聘為正妃,良緣永締,白首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