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個月後。

血眼系統除了偶爾像普通游戲系統般播報玩家戰勝了高級怪物,便再無聲息了。

現實世界俨然變成了怪物們的游戲場，當血眼系統發布不再向現實投放新怪物的通知時，很多人以為是人類反擊的開始,然而不是。

在血眼系統結束倒計時之後,怪物們開始大量進化了。

換言之,它們不再固定等級。兩個月期間，血眼系統播報S級怪物升級到SS級的次數幾乎有數十次。

人類庇護所的數量也因此一減再減。

的确不需要再由血眼系統投放游戲場，因為如今的現實正逐漸變成大型游戲場，實力足夠強大的怪物甚至自己就可以發起一場游戲。

排行榜又一次進行大洗牌，逐漸有後起之秀加入到排名前列，和那些舊日游戲場的玩家們混雜在一起。

唯一不變的是,排名第一的那個暗紅色的名字。

傳聞中的Shen揭開了神秘面紗，她是現實中存在的人！

當暗紅色的名字出現在榜首的那一日,所有的怪物都在躁動着向某個方向湧去。不過很快，那名字便消失了。

人們猜測沈秋都死在了怪物的瘋狂攻擊之中,連沈秋最初現身的H市庇護所都不敢确定沈秋如今是否還活着。

而沈秋本人，正在世界樹所在的結界裏。

一身黑色皮毛的大貓踩着輕快的步子走在田間小徑上,有熱情的村人看到了便招呼它：

“小花！出去玩回來啦？”

小花昂了昂腦袋,露出嘴巴裏咬着的大老鼠。它現在是正常貓咪的體型，那老鼠大約有它一半體積大小,肥得流油。

村人連連誇贊，“哎呦,這麽大的老鼠！小花真厲害！”

小花挺挺胸,将頭昂得更高了。

“哈哈哈,快去找你的主人炫耀吧，她又去神樹那兒啦！”

它就這麽一路炫耀，一路來到了村子的正中心。

沈秋躺在樹下,呼吸随着頭頂樹枝的擺動起伏着，俨然歲月靜好的樣子。而她背靠着的正是SS級怪物世界樹，二者竟然相安無事。

小花圍着看似熟睡的主人原地繞了兩圈，見沈秋對

它的戰果無動于衷，于是不客氣地一躍而起跳上沈秋的肚子，一張嘴，把大老鼠扔到沈秋身上。

效果顯著，閉着眼睛的沈秋立刻原地彈射起來。

“啊啊啊不要把老鼠往我身上扔！”

小花歪着頭賣萌，餘光看見世界樹，便大搖大擺地過去用這天然的貓抓板磨爪子。

世界樹還是那副遮天蔽日的模樣，兩個月以來沒有顯示任何危機，一直安靜地伫立在原地。

小花磨爪子的動作沒在世界樹上留下印記，世界樹也沒給出什麽反應。

沈秋瞥了眼世界樹，一把撈起小花，“走吧，劉嬸讓你來叫我吃飯的吧？”

“嗷嗷。”小花窩在沈秋懷裏，極為人性化地點頭。

沈秋走在田間小徑上，這裏的結界只進不出，她察覺到這點後便直接在這裏住了下來，一直到現在。

世界樹裏的村人自給自足，沈秋很快和所有人打成一片，更是被接納成了家人。

沈秋沿着小路走回去，和小花來時一樣，同樣受到了村人熱情的招呼。

“小秋，昨天幫我家修了屋頂，今天來我家吃飯吧？”

“小秋，你林叔說要殺雞，一起吃晚飯吧！”

“小秋，我摘了新鮮的果子你拿點！”

“小秋……”

沈秋帶着笑，等走到暫時居住的住所時，手裏已經是滿滿當當。

村人自稱是玉樹族，村子正中心便是他們信仰的神樹，玉樹族信仰與人為善，樂于助人，和以惡意為核心的怪物形成鮮明對比。

劉嬸是獨居的遺孀，沈秋借住在她家，每天幫忙家務和農活，很快劉嬸就把沈秋當做是自己的親生孩子般看待。

“小秋，大家又塞給你這麽多東西？哎呀，這可怎麽辦是好……”劉嬸準備好了菜飯，臉上滿是笑意，從沈秋進門開始便忙前忙後。

沈秋幫着收拾，“因為大家說我幫了他們的忙。”

“大家都是互相幫助這麽過來的……”劉嬸把飯菜端上桌，身後手工的木櫃子有些不穩，幾十斤的重量直往下倒。

劉嬸單手就将木櫃扶住，眨眼間把它擡起來換了個位置，全程面不改色，像拿起一張紙般輕松。

“唉，這櫃子有年頭了，早知道當年就不讓村裏的學徒打櫃子啦！”

沈秋将一切看在眼裏，她融入這裏後早已不再驚訝，“沒事兒，有時間我修修就好了。”

世界樹裏的村人不是怪物，沈秋曾短暫地為此驚訝過，但很快，令她更驚訝的事情出現了。

玉樹族，全部都是異能者。

這裏信息閉塞，人們不用手機，沈秋打探過消息，據說村中心的神樹曾經還沒這麽大，從某一天起，村子裏的人變少了，那樹一夜之間變成了參天大樹的模樣。

那就是血眼系統降臨的那天，玉樹族早在一無所知的時候就參與了一次又一次的游戲場，與他們的神樹一起。

直到現在，變成了二者相互制衡的微妙場面，籠罩在世界樹上的透明結界便是玉樹族的異能。

全族一百三十人，共用一個異能。

沈秋察覺到這點時，饒是她見多識廣，也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是如何發現這一點的呢？

最初小花因為怪物的氣場特別明顯，根本進不來，沈秋融入玉樹族後某一天無意間提起小花，村長随口道：“小秋的貓，當然是自己人了。”

第二天，小花就能進來了。

沈秋大受震撼。

也是從那天起，沈秋知道了那結界與世界樹并無關系，玉樹族困住了世界樹，也困住了他們自己。

“明天要辦祭典，”劉嬸說，她總是高高興興的，“小秋也要過生日了吧？正好一起！”

沈秋的思緒被拉回來，“可以一起嗎？”

“當然啦！小秋是唯一一個從外面進來的孩子，大家都很喜歡你，重要的生日當然要一起慶祝啦！”

沈秋點了點頭，“好啊，我很期待。”

第二天，沈秋一覺醒來，發現樸素的村子整個大變樣了。

彩色的綢子挂挂在家家戶戶門口，還有精致的風鈴，随着微風悅耳地響着。

沈秋站在窗戶前欣賞了一會兒，彎腰把劉嬸的木櫃子修了，這櫃子據說是當年劉嬸嫁過來的嫁妝之一，劉嬸寶貴得不行。

劉嬸早早就出發了，還有很多人都離開了家，據說是要為晚上的祭典做準備。

僅

僅一早上的裝飾便讓村莊大變樣，真不知道晚上會是何種熱鬧的景象。

沈秋抱着小花，不讓它去搗亂，慢悠悠在外面散步。

明媚的陽光撒在沈秋身上，她感到一片靜谧，情緒穩定而正向，這是過去的沈秋不會有的。

屬于怪物的第三只眼微微眯起，似是要觀察周圍給沈秋攫取情報，被沈秋擡手按住。

“別破壞了我過生日的驚喜和好心情。”沈秋自語道，“就快結束了。”

第三只眼重新閉上了。

過了今天，沈秋就正式二十歲了。

直到夜幕降臨，村子張燈結彩，所有人都聚集到了神樹下，穿着現代社會很少見到的傳統服飾。

唱歌、跳舞、表演節目，接着是圍着篝火聊天大笑，熱熱鬧鬧的。

沈秋新奇極了，然後她也被熱情的玉樹族人拉着加入了他們。

耀眼的篝火向上飛舞，人們圍成一圈手拉手邊唱邊跳，悅耳的鈴铛和樂器的配樂聲傳出很遠。

小花玩瘋了，到處飄蕩的彩色絲帶對貓咪來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它撲來撲去，在談笑的人群穿梭着。

沈秋坐在人群中間，村人們像是可算找到了炫耀的對象，每個人争先恐後地向沒見識的異鄉人解釋自己衣服上每個有着特殊含義的配飾。

“這個銀飾代表着什麽？”沈秋撓頭，“我真不知道……哎呀別急，我猜還不行嗎？代表平安？”

把沈秋問得連連撓頭的大叔大笑起來，“不對，不對！就是好看！我媳婦送我的！”

單身狗受到一萬點暴擊。

然後人們又把沈秋圍起來，七嘴八舌問外面的事情。

“沒什麽好說的，”沈秋想起外面亂成一團，“吃人的怪物，朝不保夕的日子，連人類自己都在人吃人……沒這裏好。”

玉樹族人安靜下來，這樣的問題他們問過沈秋無數次了，但就是忍不住想再問問，再問問。

“總垂頭喪氣幹什麽？”村長用拐杖挨個砸村民的頭，他今年一百零一歲了，是個只剩下骨頭架子的小老頭，但仍然精神得很。

“唱歌唱歌！今天可是大好的日子！”住在村頭的田嬸也是一身亮色，她開口便是一段清亮的山歌，引

得無數喝彩。

夜更深了，篝火還在燃燒着，神樹的枝幹上同樣被纏滿了彩色的布條，那些高高的樹枝難不倒全員異能者的村人們。

祭典到了最後，村長被簇擁着走到神樹下，他說道，“神樹在上，祖先保佑，惟願玉樹族心想事成！”

村人們齊齊喊道：“惟願玉樹族心想事成！”

沈秋似有所覺，那籠罩在外的結界變得更強了。

世界樹微微搖動，似是回應，也似是掙紮。

玉樹族就正經了一會兒，接着他們擺起大桌子，平日裏舍不得吃的食物和水果源源不斷地端上來。

沈秋的手機早就沒電了，她也沒有01來報備時間，因此她對夜晚時間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

月亮高懸于頭頂，沈秋意識到或現在已是深夜了。

村人們端上一個大蛋糕，上面插了二十根蠟燭，全部是那種粗粗的紅蠟燭，看起來些許滑稽。

但沈秋知道，玉樹族只有這個，這個偏僻的地方甚至沒有通電。

“感謝沈秋的到來，我們才知道了那麽多外面的事情。玉樹族已經很久沒有新生兒誕生了，看到優秀的年輕人總是令人心生歡喜。”

村長說，他的雙眼渾濁，看向沈秋的視線卻是溫和的，“聽你說過，小孩子過生日是要吃蛋糕的。”

“二十歲生日快樂，小秋！”村人們期待地看着沈秋，“快來吹蠟燭吧，我們有禮物送給你！”

沈秋沒有用屬于怪物的第三只眼來獲取情報，她雖然早有所猜測，但此刻仍被一股巨大的悲傷集中了。

“你們……”沈秋艱難地說，“真的決定了嗎？”

“決定為了我這個異鄉人，而殺死你們的神樹？”

“即使代價是你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