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河在茶鄉是标志性景點，它一年四季都是潺潺流動的活水。

鄉裏人每到初一十五就往河裏撒點魚食，大家約好不會去打撈河裏的魚，等過完初一或者十五那一天。

小艾是土生土長的鄉裏人，她是這裏留守兒童其中一個，他們這個地方別的都很好，就是與世隔絕太偏僻，所以鄉裏的青年人中年人都去市區或者更遠的地方打工了，常年不回家，鄉裏只剩下像小艾這樣的孩子和老人。

老人們有會編筐的，會做鞋墊的，編手串項鏈的，用這些手藝活掙點生活費，那些去外地打工的人走的時候說出去掙錢，可是真正往家郵錢的太少了。

小艾在鄉裏小學上六年級了，她明年也得到市裏去上初中了，鄉裏沒有初中，只有一個小學，在鄉裏靠近引河的地方，一個兩層高的小樓，幸好鄉裏孩子不多，這樣的學校還能收下所有學生。

“放學了，今天鄭老師沒來，終于能提前回家了。”圓臉女孩興奮的說。

“鄭老師怎麽沒來？她不是從來不請假麽，生病都來上課。”小艾疑惑的問她。

“聽說是要結婚了，小艾，別說她了，好不容易提早回家。”

“行吧，那走吧。”

和她說話的圓臉女孩叫米樂，最讨厭鄭老師了，因為鄭老師總是找她爺爺談話，說她上課不聽課搗亂之類的事情，所以米樂讨厭鄭老師。

鄭老師好像三十多了，以前一直以為她已經結婚了，沒想到居然還沒結婚啊，不過也是，這裏都沒什麽同齡人，上哪找人結婚呢。

小艾和米樂家相鄰，她倆結伴回家，米樂家裏只有一個爺爺，她奶奶去年已經去世了，她爸爸媽媽都沒回來，是小艾的姥姥姥爺幫着辦的。

“姥姥姥爺，我回來了。”小艾進屋放下書包，拿起桌子上的大壺咕嚕咕嚕的喝幾口涼開水，她渴死了，學校沒有喝水的地方，早上忘記拿水瓶了。

“慢點喝，早上喊你沒聽見啊，忘記拿水瓶了吧。”姥爺把飯菜端上桌。

“沒聽見啊，早上起晚了啊，所以跑着去的。”小艾上一天課早已經餓的肚子空空了，聞着大白菜炖粉條的香味，迫不及待的咬一口大白饅頭。

嘴巴的饅頭還沒咽下就說話“姥姥蒸的饅頭嗎？”

“是啊，早上揉的面，下午就給你蒸饅頭了，暄騰嗎？”姥姥從廚房走出來，手裏拿着自己腌的鹹菜。

“好吃，明天早上也吃這個吧。”

“行，明天早上早點起來吃，別睡過頭。”

頭頂的燈泡吸引無數小飛蟲圍着，碗裏是姥姥姥爺夾的菜，和做菜時放的幾片肉，明明只是一小碗白菜炖粉條，還有一碗黃瓜鹹菜，小艾覺着每天吃都吃不膩。

吃完飯回到小房間寫作業，她的房間是姥爺用木板隔起來的，能放得下一個小單人床和一個書桌，都是姥爺找鄉裏會木工的爺爺們一起做的，樣式不好看，上面還有毛刺，但是質量結實耐用，她從會寫字就一直用到現在，還能聞到木頭的香味。

鄭老師雖然今天沒來，但是作業還是一樣的多，別的老師不會讓他們回家早點睡覺，也不記得他們還是長身體的時候，這個時候都在比誰留的作業多，誰的學生得分高。

小艾寫完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她懶得洗臉洗腳就倒在床上睡過去了，感覺還沒睡熟就已經天亮，姥姥養的大公雞在院子裏叫喚，她翻個身想接着睡，姥爺已經蹑手蹑腳的起床收拾桌子準備吃早飯了，他自以為動作很輕，但是小艾的房間和廚房就隔一張板子，所以一個腳步都聽得清楚。

伸個懶腰起床疊被子，把作業收拾到書包裏，然後去浴室刷牙洗臉，姥爺和姥姥已經擺好碗筷喊她“吃飯了，上學要遲到了。”

小艾吐出嘴巴裏白白的泡沫，漱漱口，不緊不慢的走到桌子旁坐下“怎麽可能，今天特意起的早了。”

姥姥端着一個大茶壺喝茶，裏面是她拿幹花和紅棗泡的，說是歲數大了，喝點補血氣的東西對身體好，不然從早冷到晚上，身上沒熱乎氣兒。

時不常的給小艾喝幾杯，但是喝完還得念叨“你歲數小，這種補血氣的東西少吃，不然補的多了會流鼻血的。”

小艾吃過早飯還沒到上學的時間，今天真是起的太早了，現在呆坐在院子裏無聊死了。

“別幹坐着，慢慢往學校走吧，早點去。”姥爺躺在搖椅上曬太陽，早點去學校學習，別在家裏待着，得在學校才行。

慢悠悠的往學校走，路過米樂家，扒在門口往裏看一眼，米樂在吃早飯。

“米樂，上學去啊！”

米樂一激靈，看見大門口透出的人影，是小艾，今天起的這麽早啊。

拿起書包和爺爺說了一聲就往外跑“爺爺我上學去了。”

“別跑，早飯不吃了啊。”米樂爺爺年紀比小艾姥爺大，所以顫顫巍巍起身都好像用盡全身力氣，也沒勁喊，話就說在嘴邊，米樂光高興的往外跑，沒聽見，關上門就和小艾一起往學校走了。

“你今天怎麽起的這麽早啊？”米樂好奇的問小艾，小艾已經好久沒起過早了，基本每天上學都遲到，而且情緒特別不穩定，她很擔心，所以今天看見小艾來叫她一起上學，她迫不及待的就跑出去了。

“…沒什麽，就是早飯特別好吃，所以特意起的早點。”小艾想說是姥姥早上起早給她熱的饅頭，但是想起米樂的奶奶已經去世，怕她難過，所以到嘴邊又改口了。

“什麽早飯啊。”米樂好奇起來，她家爺爺每天早上就知道煮粥，每天都是粥，都喝膩了。

“聽說鄭老師回來了。”小艾轉移話題，不想米樂繼續糾纏早飯的事。

“什麽！天啊，她怎麽回來了！”米樂頓時愁眉苦臉起來，她昨天晚上看電視看到睡着，沒寫完作業，今天鄭老師回來肯定會檢查的，完蛋了，完蛋了。

突然想起小艾，她昨天回家早，應該寫完了吧。

“你作業寫完了嗎？”充滿希望的看着她，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寫完了。”小艾猜到米樂肯定是沒寫完作業。

“太好了，趕緊走，接我抄一下。”拉着小艾快步跑向學校，越快越好。

到學校的時候教室裏只有幾個同學，是早上的值日生，還有十五分鐘打上課鈴，那個時候就來不及了，翻開書包拿出小艾的作業本趴到桌子上抄起來。

值日生林偉正愁找不到說話的人，他早上來的早打掃衛生，然後一直待到這時候，無聊死了，平時就和米樂打打鬧鬧，這會兒看見她在抄作業，趕緊過去。

“你抄作業啊，一會兒我得告訴老師。”林偉賤兮兮的說，他其實最讨厭打小報告，但是看見米樂就想讓她不痛快。

“gun一邊去，別妨礙姐姐。”米樂頭都沒擡，這個林偉就知道嘴巴說說，一點實際的都幹不出來，紙老虎一個，不怕他。

“萬年倒數第二，就知道抄作業！”

“你個倒數第一好意思說我嗎？”

“你這回考試就會是倒數第一了！等着回家挨揍吧。”

“放pi。”

…

兩人吵吵鬧鬧一會兒就聽見打鈴了，鄭老師果然已經回來，鈴聲一打就進入教室，一分鐘都不會遲到，同學們也都急急忙忙跑進教室，一個個氣喘籲籲的。

鄭老師看上去很憔悴，比平時化妝更濃，依然蓋不住黑眼圈。

“都安靜。”聲音沙啞的已經快要說不出話來，下面得學生們還叽叽喳喳的說話，交頭接耳，真想叫他們都閉上嘴巴。

“安靜！”拿起黑板擦使勁敲下桌子，下面吵鬧的聲音才停下來，拿起水杯喝口熱水，幹啞的嗓子才好受一點。

“把作業都拿出來放到桌子上，第一排的同學收起來放到我這來。”

講臺比地面高出十厘米，再加上鄭老師長的高大，學生們馬上一個個聽話的下去收作業，不敢怠慢。

面無表情的鄭老師就是米樂心裏的滅絕師太，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樣子，還指使學生替她幹活，這些活本來都是老師該幹的，嗓子啞了也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