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因果來循環

孟瑤珍而惜之地拿出一張紙，鋪開，紙上寫着‘金光瑤’三個字

一下子把正陷入美好夢幻的金光瑤錘回現實

還是這個名字

還是那個金光善

就算表面功夫作的再好，鋪張的再大，依然是鄙棄自己，連入‘子’字輩的資格都不肯放出。

正在笑着的孟瑤見金光瑤的臉冷了下來，

小心問道，“怎麽？”

“名字從光不從子，他沒有想把你認回去的意思，與——之前一樣。”

孟瑤卻突然一下子笑起來

“我當然知道他不是真心的，只是他需要我，我也正需要他而已。”

金光瑤自然知道他這時的心境

眼睛裏看着金光善明晃晃的利用，心裏還自欺欺人一樣地有一點‘努力就會被承認’的期待，一面不相信金光善，一面又忍不住多做些事期望被他看到

一個……卑微到土裏的棄子……不坎坷，不成活……

他嘆口氣，不死心地勸道，“其實，真的不必入金氏……就此停手，歸隐山林不好嗎？”

在這時候停止，還能是個名利雙收的好結局

再往下走下去，誰知道哪一步行差踏錯就成了罪人呢

孟瑤嗤笑一聲

将那張寫着‘金光瑤’的紙捏在手裏

“你現在倒像那老鳥不想讓長大了的雛鳥進林捕獵一般，你放心，我有數。”

金光瑤笑笑，知道再勸不得了

雛鳥長出翅膀，第一次進林，不見血是不會回頭的。

“宗主讓我與你說，金氏多兇險，若有他看顧不到的地方，記得，不要失了本心。”

孟瑤挑挑眉

“二哥待我真好。”

金光瑤站起

“你今天就是來與我告別的吧，宴席過去，你就去金氏了，估計輕易不回來了吧。”

孟瑤也站起，拿出四方折疊着的兩張紙‘遏惡行善’‘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展開，

“嗯，所以這次，有沒有什麽需要我注意的，要再寫張紙的？”

金光瑤想了想，在孟瑤手裏抽出那張被團成一團的‘金光瑤’的紙也展開

“就這個吧。”

孟瑤拿過來，看了看紙，又看了看金光瑤

“我明白了。”

時間過得很快，金光瑤在藍氏補完了書，理完了藏書閣，天天就是讀着已經爛熟于心的各類書籍，然後又裝着一點不懂從藍渙那兒學來了如何彈琴，上午看書，下午彈琴，閑時就到處溜達，他沒有金丹，省下了很多練功的時間，日複一日地做着藍氏最清閑的藏書閣管事，也惹得衆多弟子羨慕不已。

外面對于金氏‘金光瑤’的流言在藍氏鮮少聽到過，幸而藍渙知道他與‘金光瑤’的情誼，總是帶來些新鮮消息

金光瑤聽着……

今天又清談會了，阿瑤行事周到

今天又圍獵了，阿瑤挨了批評，他問阿瑤，阿瑤一笑置之，說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明天要給溫氏的那些俘虜定生殺了，金氏又傳話聯系衆家一起商議

魏公子鬧了金氏，阿瑤又兩方調解

……

世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穩步發展下去

直到有天藍渙過來，帶着比平常更純粹的歡喜跟他說

阿瑤有心儀之人了

正在彈琴的金光瑤慌亂之中錯了一個音，索性停下

“心儀之人？”

藍渙提起，還笑得揶揄

“對，金宗主親自作媒的，叫做秦愫，他父親原來在金宗主手下做事，現在隐退了……”

金光瑤狀似無意地打斷了藍渙的話

“秦愫？”

藍渙看看明顯有些擔憂的金光瑤，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必擔心，那女子我打聽過了，是個溫婉賢良的。”

金光瑤自然不是擔心這個

他疑惑時間提前，但事件人物還是沒變

原來這門親事是他求來的以鞏固地位，現下金光善倒是先作媒了

就算是最惡的打算，金光善也奪舍重生了，但死前金光善并不知道秦愫是他自己的女兒啊，也犯不着這麽報複自己。

正想着，就聽到藍渙喚他，他只能扯了個別的問處，

“宗主怎麽還去打聽了？”

“三弟的終身大事，我與大哥能不相看相看嗎？但這事，不讓阿瑤知道就罷了。”

藍渙顯得有些局促

金光瑤更納悶了，“大哥也去了？”

藍渙喜悅之愉也沒有注意到金光瑤的稱呼，順口接道，“對，大哥跟我一起，一個閨閣女子，我總不能擅自去打聽，壞了人家名聲。”

金光瑤‘哦’了一聲，心下了然

又問道，

“那金宗主，怎麽這麽着急給阿瑤說親啊？”

藍渙想想，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我問過阿瑤，他倒是歡喜的很。”

“宗主問過阿瑤了？”

孟瑤知道他的身份，不應該對金氏和以後行走的每一下都沒有一點戒心啊？

難道不怕步了後塵？

他不知道這時候應不應該勸孟瑤別娶秦愫

孟瑤既想讓他當個局外人，就是不想自己參與，而且如今自己也見不到他，如果讓二哥帶話，免不了又是一番口舌，想來想去，金光瑤還是開口，

“那我能見見阿瑤嗎？”

藍渙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問這句，笑道，“阿瑤想到你會問，讓我告訴你，不必擔心他，等塵埃落定後，肯定會來見你。”

金光瑤松了口氣，應了一聲。

藍渙張張嘴，似乎要問什麽問題時，一個弟子出現，把人叫走了

匆忙間，藍渙留下一句，

“你放心，我會多看顧阿瑤的啊。”

有這一句，金光瑤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只能拱手行禮，送走來人了。

時間穩步前進着，世道看起來風平浪靜，祥和安定

直到有一天，金光瑤又拿出了琴和琴譜，曬着過午後溫和的太陽，彈着琴，

正看到了藍渙從藏書閣自己側邊匆忙過去，帶着不太開心的臉色。

後邊跟着臉色更不好的藍湛

金光瑤長久在藏書閣呆着，只與弟子們交流書文，唯一能得知外界消息的渠道就是藍渙了

但藍渙困于諸多事務，從上次之後，也許久沒來過了

金光瑤一邊勸着自己這次只是個旁觀者，一邊又因為聽到秦愫害怕出了許多事情與前世不同，出了什麽變故。

他有時候也想不如讓孟瑤自生自滅，但再想起來，還是覺得，不管出于對前世的遺憾還是今世他的苦心栽培，都至少應該問一句，別當個聾子瞎子

結果出來看到藍渙神色匆匆的樣子

要不還是再等等吧，等二哥忙完了再問。

只是金光瑤沒想到，這一念的猶豫，直接竟讓最後的局面無法收拾。

再次見到藍渙又是幾天之後的事兒了

藍渙匆匆而來，看着正在練字的金光瑤，

“青山，阿瑤有沒有來？”

金光瑤擡頭，看着藍渙擔心的神色，老實地回答道，“沒有”

藍渙顯得更擔憂了，閉了閉眼，說道，

“秦姑娘被殺，阿瑤不知所蹤，青山，如果阿瑤逃到你這裏來，你一定要告訴我！”

金光瑤急忙起身，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什麽？”

藍渙大概講了講細節

“今早我在金氏阿瑤與我說要回來看你，晚飯時又說自己還有事情匆忙離開，我見他神色不對正想跟着去看，就在路上見到秦愫的屍體被金氏的一個家仆發現，神色癫狂地叫喊着殺人了，言語裏還有指認阿瑤的意思，還不等我問出個什麽，金氏已經派人來接走了這一屍一人，我尋了一個時辰沒有在附近找到阿瑤，不知道他會不會先來見你，就先跟你說一聲。”

金光瑤大驚

“怎麽會？”

藍渙拍了拍金光瑤的肩膀，又交待道，

“現下金宗主估計已經知道了，我先去金氏，看情況到底如何，聶宗主也會很快趕到，如果阿瑤來找你，一定不要讓他走，不管是不是他做的，讓他找我言明清楚！”

金光瑤點點頭，藍渙又加沉音量，慢慢說道，

“如果是他做的，讓他随我去認罪，我與聶宗主會盡力保全他性命，如果不是，也不要怕，我們一定會查明真相還他清白！”

“好……好”

金光瑤猶豫地點着頭

藍渙似乎放心了些，轉身出了藏書閣

金光瑤心裏卻不平靜了

——阿瑤想到你會問，讓我告訴你，不必擔心他，等塵埃落定後，肯定會來見你

——今早我在金氏阿瑤與我說要回來看你，晚飯時又說自己還有事情匆忙離開

塵埃落定……

回來看我……

就算是同一個人，這次金光瑤也不知道孟瑤打的什麽算盤了

秦愫被殺？

可那日聽着二哥描述還是歡喜的

難道是孟瑤知道了真相？

那也沒有必要殺人啊

難道……秦愫也知道了真相？

如果是秦愫知道真相，以她的性格必然不會嫁給自己，所以才會被滅口嗎？

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金光瑤，還沒有意識到

自己已經在把孟瑤當成兇手一樣在推測了

所以孟瑤真的狼狽不堪的來找金光瑤的時候，金光瑤才會第一句話問他

“為什麽要殺秦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