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吳柘緊緊靠着牆根，後背密密麻麻全是冷汗。他記得自己分明走出了巷子，下一秒卻出現在了巷子的起點！

鬼打牆……居然是真的！

周遭的溫度也悄然在下降，從三十幾度的高溫一路降到十幾度。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怎麽死活走不出去？！”

他聽到有人又驚又怒地叫道，吳柘吓了一跳，腦中閃過無數都市怪談。他僵硬着偏頭去看，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數道身影。

有西裝革履的上班族，打扮精致的白領，拎着菜籃子的阿姨，還有個比他小一些的初中生。

“一起玩捉迷藏吧！”孩童的聲音驟然響起，吳柘四下打量，除了戰戰兢兢的路人沒有其他人。

“鬼啊！”拎着菜的阿姨大喊了一聲，哆哆嗦嗦地指着前面。

地面上不知何時映照出一個巨大的影子。

黑暗中傳來金屬拖拽在地上的刺耳聲音，接着是“孩童”的樣貌逐漸在昏暗的月光下顯露。

拖着撬棍的巨大人影足有兩米高，它的四肢呈現扭曲的角度，光腳踩在地上拖着撬棍前進着。

它咯咯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被我抓到的人就要做鬼！”

這個鬼指的是下一場捉迷藏的“鬼”，還是物理意義上的“鬼”，吳柘不敢細想。

“十！”怪物不管人們的反應，自認講明了規則後立刻開始倒數，似乎真的是在進行一場捉迷藏游戲。

“怎、怎麽辦，真的要陪它玩嗎？”中年阿姨滿臉恐懼地張望着。

“先離開這兒，一邊藏一邊出口處跑。”上班族推了下眼鏡，“我們得分開跑。”

“我也是這麽想的，”白領點頭，“時間不等人，我先走了。”

眨眼功夫，剛剛還抱團的幾人就散了個幹淨，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快的接受黑暗中的是鬼怪，只是沒有信號的手機，停滞的時間，以及逐漸變得陌生的小巷，都叫人不得不信。

“……五！大家有好好躲藏嗎？”它喊道。

原地只剩下吳柘和初中生了，不是吳柘不想走，而是年紀偏小的初中生臉色煞白呆愣在原地。

“快走啊！”吳柘的良心讓讓他做不

到獨自逃跑，狠狠推了初中生一把，“快跑！你往那邊跑！”

初中生如夢方醒，跌跌撞撞地沿着吳柘指的方向跑遠。

吳柘擦了把汗，也邁開腳步跑起來。

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一！”

最後幾個數字念出的速度一反常态，等尖細的聲音喊完，吳柘堪堪跑出幾十米。

黝黑的巷子安安靜靜的，唯有尖細的聲音宣告般大聲說道，“時間到，大家躲好了嗎？游戲開始啦！”

吳柘距離出發的起點只拐了個彎，他聽見身後有一蹦一跳的腳步聲，他根本不敢回頭看是個什麽東西在逼近，不停地掃視周圍試圖尋找一個藏身之處。

——巷子就這麽大，他一米八的身高能往哪藏啊？！

腳步聲近了，吳柘的冷汗直流，最後只得把自己往拐角的陰影裏藏，只期望鬼不會恰好往他這個方向拐彎。

幸好角落裏堆積着不知哪家裝修完不要的垃圾，吳柘使勁鑽了進去，讓歪斜的木板和塑料布遮住自己。

“會在垃圾桶裏嗎？”怪物尖聲說道，低頭仔細打量着與吳柘相鄰的垃圾桶。

耳邊一聲炸響，撬棍落下，怪力使得垃圾桶被一分兩半。

“嘻嘻，看來不在……”它嘟囔着，兀自笑起來，“那麽這堆木板下呢？”

吳柘：“！”

巨大的怪物慢慢轉過身來，小山般碩大的身軀頂着的面孔居然是幼童的外貌。

它帶着天真的笑容，一個勁地扒着木板縫向裏看。

吳柘心髒瘋狂跳動，明知道應該盡可能地保持安靜，但即将被發現的恐懼令他止不住地打寒戰。

要被發現了……！

心髒跳動的速度快到了生疼的地步，極致的恐懼下吳柘眼前一陣陣發黑，他隐約看見了怪物小小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它發現我了！

“嗯……”怪物拉長了聲音，“我直覺這裏面一定有什麽——”

它握緊撬棍，咧開嘴巴，上揚的嘴角一直咧到跟耳朵齊平的位置。

“喂。”

清冷的女聲打斷了怪物的自言自語。

怪物的動作可笑地卡住，它偏頭沒看見

是誰，只得慢慢回過身。

身形單薄的女生穿着夏季校服，而她的态度也和遇到擋路的路人差不多。

沈秋冷淡地叫住揮舞撬棍的怪物，見堆疊木板下的吳柘沒有受傷後，她的目光便再次回到了怪物身上。

“你是誰？”怪物端詳着沈秋，聲音尖利，“捉迷藏可不是這麽玩的！你違反了規則！”

說到“規則”時，巷子裏的空氣泛起淡淡的波紋，似乎有所觸動。

沈秋眼睛眯起。

是游戲規則的氣息。

非常含糊，又很不全面，很多地方無法形成邏輯，勉勉強強構成了最低級的游戲場。

主題是“捉迷藏”？

沈秋心裏有了底。

吳柘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語氣平淡地試圖和怪物講道理。

這麽膽大嗎？

“我沒有違反規則。”沈秋說，“我是新加入的，你重新數一遍人數。”

怪物揚起臉，眼睛不正常地向上翻起，吳柘後背發涼，似乎被無形的目光一掃而過。

“一，二，三，四，五！一共五個人！捉迷藏由五個人開局！”

沈秋指了指自己，“六。現在是六個人了。”

“是的，六個人！”怪物被說服了，它再次提起撬棍，危險的氣息散開，“所以你為什麽不好好躲起來？！違反規則的人要受到懲罰！”

這個怪物根本就講不通道理！

吳柘心下一急，居然沖破了心裏的恐懼，從木板堆裏跳出來，拉着沈秋就要跑。

“危險，快跑……”吳柘的聲音也和幾分鐘前的怪物一樣可笑地頓住了。

他沒拉動。

一個一米八幾，天天打籃球的運動少年，居然拉不動一個瘦弱的女生。

吳柘人都傻了。

怪物的氣息變得更加危險了，“懲罰……就罰你做下一個——”

做下一個鬼。

不用它說完，吳柘就能猜到答案，他也愈發焦急起來。不知是不是錯覺，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的沈秋似乎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不可以。”沈秋再次開口說道，仍是氣定神閑的語氣，“因為新的玩家加入，游戲

要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對。”沈秋不客氣地指出，“因為是新的游戲了，鬼要重新倒數數字，而且人數增加了倒數的時間也要增加。”

怪物上揚的嘴角一下子落下來，它陰沉地說，“憑什麽我要聽你的？”

這個檔口，沈秋甚至笑了一下。

“因為‘規則要公平’。”她說，“你可以重新開始倒數了。”

随着沈秋話音落下，空氣中再次有什麽發生了改變，動蕩的空間變得更加凝實，也變得更加危險了。

沈秋鑽了空子，從另一方面變相幫怪物完善了漏洞。

吳柘目瞪口呆地看着怪物即使不情願，還是拖着撬棍走回黑暗中，從頭開始倒數。

沈秋這才看向吳柘，男生傻愣在原地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理喻的事情。

這孩子怎麽傻乎乎的。

“你……怎麽……”吳柘語無倫次。

沈秋低頭看了眼身上的校服，在熟人面前即使帶上口罩改變說話習慣，仍然很容易識破身份。

沈秋鎮定地說，“哦，我發現你忽然消失了，就回來找你。”

吳柘：“呃對……不是！沈秋你也被卷進來了嗎？”他想問的不是這個！沈秋究竟是什麽情況啊！好鎮定！

看了各種少年漫和小說的吳柘瞬間腦補無數非日常的刺激畫面。

……平平無奇的女高中生真實身份居然是驅魔師什麽的。

沈秋看着吳柘的表情就知道這人在走神，她嘆了口氣，“別發呆了，我們得想辦法出去。”

确實，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吳柘擡腳就往出口走。

沈秋攔住了他，“出不去。先找個地方藏好。”

巷子出入口全覆蓋着薄膜的情況來看，就算重新跑到了巷子口也出不去。

估計會傳送回巷子，大概率直接出現在怪物面前，達成貼臉殺成就。

他們在小巷裏匆忙跑着，背景音是怪物越來越急促的倒數聲。

吳柘發現沈秋呼吸平穩，跑得不比自己慢，驚訝之餘又覺得理所當然。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将沈秋看做了深藏不露的高人。

沈秋選定了一個小二樓，她敏捷地翻進陽臺，一把打碎了窗戶。

“進來，怪物的視野不夠寬，頭頂暫時是它的盲區。”

房間內部是陳舊的擺設，像是幾十年前流行的裝修風格，在同樣年代久遠的巷子裏不算違和。

“那該怎麽出去？”

“探明真相。”沈秋給出了一個有些奇怪的答案。

通關游戲的方法除了死亡人數達到要求，還可以是勘破游戲場的因果，徹底破壞游戲和怪物。

換一種比較好理解的說法，物怪的力量通常來源于人們對未知的恐懼，每場游戲都由各自的邏輯支撐。

邏輯的中心是游戲主宰者怪物，換言之，對怪物理解的越詳細，游戲就越容易被解析，怪物的存在就越可以從物理層面被破壞。

破壞神秘感。

沈秋比較喜歡這種通關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