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拐了個小神醫 — 第 125 章 你親我一下,我就不疼……
孫靈陌攙着他, 跟他一起往前走了段路,最後看見一處被藤蔓掩蓋了的山洞。
兩人鑽了進去,孫靈陌把他扶到一處平坦的地方靠山壁坐着, 自己出去摘了些龍芽草, 碾出汁水幫他去敷傷口。
她小心地幫他脫了上衣,一眼看見在他心口的位置橫亘着一條極深的傷口。
只看了一眼, 她又忍不住開始掉眼淚。她明明怕他擔心,不想讓自己哭,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淚腺像被人打開了一樣, 大顆大顆滾圓的眼淚源源不斷流出來。
她低着頭, 努力憋着沒有哭出聲。
剛才往自己身上捅刀時沒有覺得疼,現在看她哭,趙辰軒卻心疼起來, 伸手擡起她臉,粗粝的手指不停去給她擦眼淚,低聲道:“怎麽又哭了?我不是還好好的嗎?”
孫靈陌自虐一樣去看他傷口, 哭得一抽一抽地:“你受這麽重的傷,肯定很疼。”
“我不疼, ”他安慰她:“打仗哪有不受傷的。一點兒小傷而已,根本就不疼。”
“你騙我!”她擡起通紅的眼睛看他。
他輕嘆口氣, 為了讓她安心,故意逗她:“确實有點兒疼。可你要是能親我一下,或許我就不疼了。”
他不過想讓她相信他是真的沒事,還能有閑心跟她開玩笑。可面前的女孩卻怔怔看了他一會兒,最後決定了什麽似的,擦幹淨臉上的淚, 朝他傾過身,在他唇上輕輕吻了過去。
他渾身一震,一動不動僵在原處,垂眸看她。
女孩閉着眼睛,長長的眼睫垂下。挨在他唇上的力度很輕,像是生怕弄疼他一樣。
他沒有動,怕自己會驚擾了她。
過去許久,她才從他唇上離開,兩只又黑又亮的眼睛直直看着他,問:“還疼嗎?”
他怔在那裏,沒有說話。
過去許久,他喉嚨空咽了下,啞着嗓音說:“不疼了。”
他有大半年的時間沒有見過她,對她想得厲害。又怕她還像以前那樣只是勉為其難才留在他身邊,不敢對她做什麽,連她的手都不敢去碰。
他撐着精神,低聲跟她解釋:“我知道太後的事是有人誣陷你,那時西南洪災嚴重,我走得太急,沒把你顧好,是我的錯。”
孫靈陌看他臉色不好,擔心他再說下去會很累,便道:“你是皇帝,理應以百姓為重。如果因為我耽誤了治洪,我反而會瞧不起你。”
她給他敷了藥,幫他把衣裳理好:“你先睡一覺,好好休息,我去生個火堆。”
他忙拉住她的手,兩片薄唇一張一合,用氣聲道:“不要又不回來。”
她眼眶一熱,說道:“我會回來的,你好好休息。”
她出去撿了些幹柴,又找了幾塊火石抱回來。
她想把火打着。可使力試了幾次,兩塊石頭始終連點火星都沒冒出來。
趙辰軒半睜開眼睛,對她說:“把火石給我。”
她看了看他身上的傷,說:“不行,你會動到傷口的。”
她又試着去擦火石,可越着急就越擦不着。
身後籠罩過來一人氣息,他拿過她手裏的火石,雙手微一用力,有火星燃了起來,點着了地上的枯枝。
她回頭看他一眼,忙拿更多枯枝去點火。等火勢漸大,把粗一些的樹枝扔上去。
身前的空氣慢慢暖和了起來,兩人坐在火堆前烤火。趙辰軒閉眼睡了會兒,胸膛微微起伏着,臉上表情很淡,看不出他的傷口到底疼不疼。
可他肯定很疼,傷得那麽深。
他表面上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額上卻有汗滲了出來。孫靈陌拿自己差不多半幹了的袖子去給他擦了擦,忍不住說:“平時挺精明的,怎麽剛才就那麽傻,說讓你拿刀捅自己你就真的去捅。”
他安安靜靜地靠牆睡着,薄薄的眼皮垂下,掩住一雙幽深的眼睛。
她看了他一會兒,篝火映照着他的臉,在他臉上跳躍着閃爍不停的影子。這麽久沒見,他确實瘦了很多,臉部線條更顯鋒利。
她又不受自己控制地心疼起來,鼻子很酸,心裏亂得厲害。
他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江山也不要了,簡直就是瘋了。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對她說,或許他對她是有真心的,她可以試着去信他一回。
她收回身,倚靠着牆壁,看着眼前跳躍的篝火,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辦了。
趙辰軒睡了一覺,醒來以後精神明顯好了些,唇上有了血色。
孫靈陌正看着篝火,下巴枕在膝蓋上,時不時往火堆裏扔一根柴。暖絨絨的火光映照着女孩的臉,襯得她本就柔和的五官更顯溫柔。
他目不轉睛地看了她一會兒,心裏一片滿足。
她離宮後,他好像成了一具行屍走肉,每天不過苦捱日子。他很怕自己會睡醒,一醒過來,他就會重新陷入沒有她的可怕的生活裏。可每天總有處理不完的國事等着他,他甚至連一個整覺都不能睡。
還好,她又回到了他身邊,他能看見她安靜的眉眼,能聽見她在他身邊說話。
他的人生又活了過來。
她一只手正拿着樹枝去撥火堆,他去看她那只手,想到自己治洪回宮後,聽到別人告訴他的話。
“夾斷了她十指。”
他的心重重鈍疼起來,看着她,叫了聲:“靈陌。”
孫靈陌扭頭去看他。
“你醒啦!”她去拭他額頭。
柔柔的一只小手貼在他額上,他喉嚨有些發癢,喉結滾動了下。
孫靈陌發現溫度已經退了,說明傷口并沒有發炎。她安下心,又問他:“你餓嗎?”
他去看她的手,想去握住,又怕她還沒原諒自己,不敢去碰她,只是問:“手還疼嗎?”
她無意識把手收了回去,搖搖頭:“不疼了,早就好了。”扭頭看着他:“給我治手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像在故意跟他說話解悶一樣,兩只眼睛圓圓的,帶了點兒笑意:“是以前你帶我去土地廟救的那個老人。原來他就是缪淳子,他本來不願意再收徒弟了,就因為我救過他一次,他就把醫術傳給了我,教了我好多東西。”直直地看着他,說:“還好那天晚上你帶我去救了他。”
他聽得輕笑了聲:“那是你讨人喜歡,就算你沒有救過他,他也會傳你醫術。”
孫靈陌沒再說什麽,轉回頭,往火堆裏又添了根柴。
過了會兒,她忍不住又去看他:“你的傷口還疼嗎?”
“不疼,”他說:“等明天一早我們就出去找營地。”
她點了點頭,看了看外面開始暗下來的天色,說:“你都快睡了一天了,我去給你捉條魚吃。”
起身要走。
他隔着衣袖拉住她手腕,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去捉。”他說。
她不放心他,一路扶着他走了出去。他找了根長長的棍子,走到一處略淺些的水邊,盯着水裏游曳不停的魚看了會兒,最後拿棍子略往下一點兒。
一條魚已被他捉了上來。
孫靈陌看得稀奇,微張了嘴盯着被捉上來的魚,雙眼放光。
又擡頭去看趙辰軒。
他怎麽什麽事都會做,還能做得很好?
趙辰軒帶着她回了山洞,把魚串在棍子上烤熟,拿給她。
她平時基本不吃魚,在小時候她被魚刺卡過,從那以後總覺得魚肉裏有刺,挑不幹淨。可現在肚子實在太餓,她不能不吃些墊墊。
她咬了極小的一口,魚肉在口腔裏嚼來嚼去,就是不敢咽,吃得十分艱難。趙辰軒看見,開始給她挑魚肉裏的刺,挑幹淨了就把那一塊送到她嘴邊。
“張嘴。”他說。
孫靈陌愣了片刻,張嘴把魚肉吃下去了。
果然連一根魚刺都沒有了。
他一直不停地喂她。女孩子軟軟的舌尖不時會觸到他指尖,他又開始覺得渴,喉結總上下滾動。
她以為他是太餓,把一條魚往他那邊送:“你吃。”
“你再吃些,”他說:“然後我再吃。”
她只好又吃了幾口。
天很快黑了下來,山洞裏的篝火不停燃着,照亮着周圍一小塊地方。
再遠處的山洞深處黑漆漆的,又靜得厲害。孫靈陌扭頭看了好幾眼,總覺得那裏好像有猛獸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們。
她有些害怕,身子不自覺縮成小小的一團。
趙辰軒看見,又看了看他們之間空留的一段距離,試着問她:“你要不要……過來些?”
她扭頭看他。
“不是害怕?”他說:“過來嗎?”
她收回視線,看着眼前的火堆。過了會兒,謹慎又小心地朝他那邊靠過去了些。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短,只是仍有些空隙,并沒有挨着。
趙辰軒卻像是吃到糖的孩子,忍不住笑了。
她聽到了他輕微的氣息聲,側頭看他:“你笑什麽?”
看着她烏黑的眼珠,他心裏又癢起來。
他垂了垂眸,開始故意做出一副很痛苦的樣子,兩道漆黑的劍眉緊緊擰到一起,一只手撫上心口。
她着了急,問他:“傷口疼嗎?”
“很疼,”他看着她,沉吟片刻,說道:“你再來親我一下,可能我就不疼了。”
“……”
孫靈陌看了他一會兒,從他眼中看出他不過是在故意逗她而已,氣得轉回身去:“你又騙我!”
趙辰軒沒再繼續裝下去,靠着牆壁沉默下來,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前面的女孩。
山洞裏十分安靜,只有篝火噼啪的聲音時不時響起來。
孫靈陌趴在膝蓋上,一張臉被火堆燃起的熱氣烘得紅紅的。
正是發怔,突然又聽見他說:“不想親的話,能抱一下嗎?”
她整個身體僵下來,呼吸也忘了。
他的聲音很輕:“我想抱抱你。”
她很久都沒動。
正當趙辰軒以為她不會再理他的時候。
面前的女孩突然緩緩地朝他靠了過來,縮進了他肩窩處。
被她挨着的那片肌膚瞬間麻癢起來,轉而他心裏湧上一股巨大的喜悅。
他試着伸手籠住她單薄的背。
女孩也沒有躲,只用細小的聲音跟他說:“我只是看你是個病人,可憐你而已。”
他笑了笑,手摟得她更緊,嘴唇湊近她耳邊,極低地說:
“好,那你就多可憐我一會兒。”
過了會兒,語氣黯淡下來,像染了一層霜,又帶着濃深的啞意。
“我很想你。”
孫靈陌縮在他懷裏睡了一夜,怕自己壓到他傷口,只敢枕在他肩窩處輕輕地靠着。
那人卻一直把她摟得很緊,像生怕她又跑了。
次日天明,趙辰軒身上有了些力氣,兩個人熄了火堆,開始找出谷的路。
走了近兩個時辰,他們到了離高奴不遠的一處邊關小鎮。鎮上人人自危,能跑的已經都往南跑了,只剩了不到兩成的人還留在那裏。
趙辰軒的傷需要及時處理,孫靈陌帶他去了鎮上的一間藥鋪買了些傷藥,又去客棧裏要了一間房。
關上門,她幫他清洗傷口。因傷口太深,不好愈合,必須縫針。可鎮上沒有麻沸散,她怕他會疼,猶豫了很久也不敢下針。
趙辰軒看她十分遲疑的樣子,安慰她道:“我常去戰場,比這更嚴重的傷我也受過,早就麻木了。你幫我縫就好,要是再耽擱下去,傷就好不了了。”
她眼眶泛紅,深呼吸了好幾次,把針放在燈上炙烤消毒,開始去給他縫傷口。
每一針下去都好像是縫在她身上一樣,她死死咬着下唇,咬牙迅速地幫他縫完,把線剪斷。
又上了些藥,幫他把衣裳穿好,她才敢去看他臉上神色。
他的臉分明已經白了,可還是作出一副不疼不癢的樣子,嘴角扯出一個笑,對她說:“你的醫術倒是越來越好了,縫針好像是被螞蟻蟄了下而已,還沒怎麽疼就結束了。”
她知道他的話一個字都不可信,低着頭悶悶地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地看着腳下。
他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桌上,說道:“喝點水,去床上睡會兒,我們下午再走。”
她仍低着頭不說話。
“怎麽了?”他探頭過去,找到她低垂的眼睛,問她:“不會是……心疼了?”
她嘴硬:“沒有!”擡頭看着他,像是再也忍不了了,提高了聲音一股腦地道:“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你是普通人嗎?是無關緊要的一個人嗎?為什麽要聽烏頓的話,他讓你跪你就跪,讓你拿刀紮自己你就紮自己!你要是真死了怎麽辦?到時候天下大亂,中原生靈塗炭,你會成歷史罪人的!你到底清不清醒,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她說着說着又掉了淚,不知是委屈還是擔心,眼中滿藏着劫後餘生般的恐懼。
他看了她一會兒,伸手去給她擦淚,低聲哄她:“別哭了,都是我的錯。是我害得你落進了烏頓手裏,吃了這麽久的苦,還為了我差點就墜崖死了。”
“我是問你為什麽要那麽做!”她不依不饒:“我一個人跟天下比起來哪個更重要,你不知道嗎?”
“你重要。”
他幾乎是立刻就回答了她。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僵滞在原地怔怔看着他,再說不出一句話。
他眸色轉深,定定地瞧着她,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若沒有你,天下還有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