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拐了個小神醫 — 第 105 章 你才知道?
屋裏一時靜極, 行館外百姓們叩謝的聲音越發清晰地傳了進來。
孫靈陌移開視線,去看窗外聲音傳來的方向,掩飾尴尬般說了一句:“他們怎麽還沒走?”
“你救了他們一命, 他們正吵着要見你。”趙辰軒給她倒了杯茶, 放在她手邊,說道:“你不用管, 我已經讓人去處理了。”
很快,韋德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跑了過來。
孫靈陌見他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似是受了傷。等他進了屋, 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韋德垂下眉, 不敢說什麽。
能讓他怕成這樣不敢說的, 只有一個人了。
孫靈陌探究似的看向趙辰軒,問道:“你打他了?”
趙辰軒沒說什麽。當日知道她以身試藥,他一時氣急, 把知情不報的韋德一腳踹了個半死。她一向對宮裏的奴才十分寬厚,若是知道了,想會埋怨他。
韋德見勢, 忙道:“奴才不過是不小心摔了下,不妨事。再養個兩天就好了。”
他把手裏拿着的東西一一找地方放下, 回身禀道:“姑蘇百姓非要送東西給孫大夫,該推得奴才都推了, 只有一些實在推不過去,只好拿來了。”
百姓們送的有茶葉、絲綢,更多的是些能吃的土特産。
“還有這個,”韋德從懷裏拿出一本書,交給孫靈陌道:“這是成記棺材鋪裏的申老板給你的,說是她父親寫的一本藥膳。”
孫靈陌把書接過來。那是一本很厚的書, 封皮上寫着“食療廣錄”幾個大字。
這種傳家寶一樣的東西,不知道申姜為什麽會送給她。她有些不敢接,說道:“那我出去謝謝她?”
“申老板說不必,”韋德道:“她讓我跟你說,她父親的畢生心血都在這本書裏,因申家只有她一個女兒,她父親臨終前才會把書給她。可她不過是個升鬥小民,向來沒什麽遠大報複,難以繼承父親大志。孫大夫與她投緣,她願代家父把此書送與你。孫大夫以後再想習學藥膳,看此書即可,不必大老遠地去找她了。她還讓小的感謝你救了她丈夫,說救命之恩大過天,姑娘盡可以把書安心收着。”
孫靈陌便沒再說什麽,細心地把書的邊角撫平,珍而又珍地收了起來。
等韋德走了,孫靈陌看向趙辰軒:“你是不是打他了?”
趙辰軒見瞞不過,只好道:“是!”
一個“是”字倒被他說得理直氣壯起來。
“他明明見你關在藥房裏不出來,就該早來禀報,你也不至于吃這場苦。”一提起此事,趙辰軒又生起氣來,看着她道:“難道朕不該打他嗎?”
“藥是我願意試的,就算你知道了,我也一樣會試。”她說:“你要真想打人,怎麽不來打我?打一個奴才算什麽本事?”
趙辰軒一噎,無言地看了她半晌。
“我哪兒舍得打你。”
終究是妥協下來,他去抓她的手,說道:“就是打我自己,我也不會動你一下。”
“……”
次日一早,趙辰軒帶她出門逛街。人煙蕭條的姑蘇城恢複了以往的繁華熱鬧。大街上店鋪林立,人潮湧動,花紅柳綠,到處一片歡聲笑語。
趙辰軒剛帶着她走出不遠,萱妃和友松就追了出來。
友松不動聲色把孫靈陌擠開,拉住她的胳膊,借口跟她說話,擋住了她步子。陸淺霜趁機走到趙辰軒身邊,指着遠處一個攤位,兩眼放光地道:“皇上你看,那有捏泥人的,臣妾小時候常去買來玩呢。”
孫靈陌不知不覺落在後面,看着前面走在一起的一男一女兩人,心裏開始堵得慌。
友松瞥了眼她臉上神色,冷笑一聲,說道:“孫大夫,你對姑蘇不熟吧?這裏是我們小姐長大的地方,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說得便是這裏。這裏景美,人美,山水十分養人,看我們小姐就知道了,容色自非一般庸脂俗粉可比。”
說到這裏故意停了停,問道:“哎,孫大夫,你是哪裏的人?我聽說是山野裏出來的,可是真的?”
孫靈陌停下步子,扭頭看着她,說道:“哪裏出來的怎麽樣?好歹我還多少是個有用的人,總比一些繡花枕頭要好,成日裏除了吃喝拉撒,什麽都不會。”
友松秀眉一蹙:“你說什麽!”
孫靈陌白她一眼,轉身要走。
腕上一緊,趙辰軒已走了回來,抓住她。
她回身看他。
他似是聽到了她剛才的話,唇角勾起一抹忍不住的笑意。
好像是從她身上看到了以前那個牙尖嘴利的孫靈陌的影子,他的心情變得很好,對她道:“怎麽走着走着,你倒丢了?”
她沒說話。
趙辰軒看了看面色已然發白的萱妃,說道:“明日就要回去了,你怎麽不去多陪陪你父親?”
萱妃不想讓自己在他心裏的形象是一個不守孝道的人,只好道:“臣妾這就回去了。”
她跟友松告辭,不情不願地回了太守府。
總算清淨下來,趙辰軒看向孫靈陌,伸手在她發上揉了揉,說道:“伶牙俐齒!”
牽着她的手在城裏逛起來。
孫靈陌低下頭,掩飾掉唇角笑意。聞見小攤上散發着的香味,過去買了許多東西吃。趙辰軒在後面給她付賬,時刻注意着她有沒有離開自己視線,稍一被人流沖得遠了些,就過去把她扯到身邊。
他人長得又高又瘦,身姿挺拔,一張臉俊美無俦,氣質出塵,在人群裏格外顯眼。街上有些年輕姑娘頻頻往他這裏看,拿扇子遮着臉,低聲跟姐妹讨論起他。
孫靈陌低頭看了看,明明自己的手還在他手裏握着,那些女子仍舊肆無忌憚地朝他臉上打量。她忍不住冷笑一聲,瞬間覺得手裏的糖葫蘆也不甜了。
趙辰軒見她臉上沾了糖漿,伸指給她擦了擦。注意到她的情緒低落,低頭問她:“怎麽了?”
“你沒看見嗎?”孫靈陌道:“這裏的姑娘都在讨論要怎麽樣給你做小妾呢。”
趙辰軒眉梢微揚,對她道:“那她們可要失望了。”低下頭湊近了她,說道:“我不要小妾,”頓了頓,一雙薄唇靠近她耳邊,用氣音道:“只要小大夫。”
耳朵癢癢的,讓她止不住打了個激靈。
到了下午,趙辰軒帶着她去了郊外的一座山上。山有些陡峭,二人爬到半山腰時,她探頭往前看。
崖底仿似沒有盡頭,山底下煙霧缭繞。風吹得大了些,把她背上長發吹得微揚起來。
她驀地想起自己當日就是被人推下了萬丈懸崖,才會穿越到這裏。
她的目光變得蕭索,愣愣朝懸崖走了幾步,看着下面煙霧缭繞的一條深淵。
她是落崖而來,如果再跳下去,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趙辰軒看到她神色不對,眼神呆滞,好像整個人陷在一種迷幻中。他莫名緊張起來,心下惴惴地去拉她,繃直了聲線叫她:“孫靈陌!”
孫靈陌被他叫回了神,忙往後退了退,沒讓自己再去看崖底。
趙辰軒把她的手握得越來越緊,沒再敢松開。
回到城裏的時候天已經暗了,燈火四起,有姑娘們出來放河燈,祈求姑蘇再無天災人禍。
趙辰軒牽着她手,把她帶回了行館。萱妃正站在門口,快等成了一塊望夫石。
遠遠看見他牽着孫靈陌回來,萱妃一張瓜子臉狠狠顫了下。
可頃刻間就掩飾了下去,她笑靥如花迎上前,說道:“臣妾給皇上做了些芙蓉羹,最是鮮糯養胃,皇上快去嘗嘗。”
“不用。”
趙辰軒沒有多看她一眼,牽着孫靈陌徑直從她身側走了過去。
一輪殘月下,萱妃的笑僵在臉上。
來姑蘇已逾半月,好不容易等疫情平息下去,一切事畢,趙辰軒腦中繃着的那根弦終于松下來。他素了這麽久,見孫靈陌的病已然養得好了,當晚又不知節制起來,直把她折騰得快要昏死過去才勉強停下。看她全身濕噠噠得全是汗,又抱着她去淨室清理了一番。
孫靈陌半睡半醒間被他抱過去洗澡,擦幹了水漬,好不容易才又躺在床上。
在他懷裏沒睡多久,天又亮起來。他叫了她幾聲,她困得厲害,被煩得想打人,惡狠狠地在床上翻了個身,含含糊糊地罵他:“別煩我!”
像個撒潑的小孩。
趙辰軒被逗得一笑,只能自己先起床,等穿戴好後又去幫她穿衣裳。她自顧自地睡着,被他從床上扶坐起來,閉着眼睛沒骨頭一樣趴在他肩上。
他什麽時候這麽伺候過人,還是個睡得正熟的人。半天了也沒忙好,給她穿件衣裳倒是比他上戰場打仗還要艱難。
門外韋德開始拍門催促:“皇上,行裝俱已收拾好,要啓程了,可要奴才伺候您更衣?”
趙辰軒昨晚沒怎麽累,現在倒累出了一身汗。他好不容易給孫靈陌理好衣裳,系上衣帶,沖着門外不耐道:“都急什麽!又不是去回京奔喪!”
韋德吓得咋舌,站在外頭不敢再說什麽了。
趙辰軒幫懷裏的人穿戴好鞋襪,又把她的頭發理了理。女孩睡得七葷八素,眼皮緊閉着,睫毛很長,蟬翼般。身體軟軟的,柔若無骨,任他折騰着。
他好不容易給她整理好,忍不住又在她額上親了下,這才抱着她出門。
一直抱到馬車上。
馬車裏空間很大,早鋪了毯子被褥,他把女孩輕輕放下,給她蓋上被子。
孫靈陌翻個身,終于又能安生地睡一會兒。
萱妃舍不得自己父親,與陸太守面對面站着擦眼抹淚快半個鐘頭,哭出來的水能澆完一畝地。好不容易話別,轉身上了馬車,撩開車簾繼續哭:“爹爹快回去吧,病剛好見不得風,女兒這就走了。”
正要放下簾子,瞥眼看見趙辰軒抱着孫靈陌走了出來,帶着她上了前頭的馬車。
萱妃拉着車簾的手一緊。
陸裘亦看見了那邊的情況,他知道自己這個女兒向來癡得很,不過是游園會上多看了皇帝一眼,從此對皇帝情根深種,所以才拒了姑蘇城裏的一門好親事,不遠千裏去了京城選秀。可是如今,好不容易坐上了妃位,可是在皇上心裏的份量卻還不如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大夫。
陸裘看似溫潤的眼神裏閃過一絲狠戾,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咳了咳,狀似無意地輕聲道:“一些活在陰溝裏的人,就該讓他們永遠活在陰溝裏。一只大象殺不死,一只無根無萍的螞蟻還捏不死嗎?”
萱妃眼眸微閃,捏着車簾的手攥得更緊。
一行人啓程回京,此時正是陽春三月,微風拂面,空氣裏一陣一陣的青草香。
一日晚間,他們到了客棧歇腳。裏頭的人正說起姑蘇這次百年一遇的疫情,不知是誰開的頭,胡謅亂扯說當今天子之所以能一入姑蘇就解了時疫,是因為他乃玉帝九子下凡,玉帝不舍他受苦受難,特派了天兵天将幫他解決此次事端。
說得有模有樣,連孫靈陌都差點信了。她怼了趙辰軒一胳膊肘,問他:“你真是天神下凡呀?”
趙辰軒怔了怔,輕笑道:“我搶了你的功勞,你不在意,倒在意他們在這裏胡扯。”
孫靈陌道:“搶打出頭鳥,那些個虛名不要也罷,省得惹禍。”
趙辰軒無奈一笑,牽着她去了二樓。
等安頓了她,他回到自己房間,叫來朱紳,同他說了幾句話,吩咐他先行離開。
朱紳當下沒有耽擱,出了客棧,快馬加鞭走了。
趙辰軒帶着剩下的人在客棧裏住下,休息一夜,次日啓程。
孫靈陌在馬車裏坐得悶了,見隊伍走得不緊不慢,并不是着急趕回京城的樣子,便下去挑了匹溫順的馬,慢吞吞騎着。
行至一處密林時,半空中突然飛來一支羽箭,直奔她而去。
趙辰軒早已聽到風聲,他冷冷轉頭,在羽箭迫至近前時伸手抓住,看也不看朝後一掣。
那支羽箭尾部直刺一人而去,硬生生從那人胸膛貫穿。
随着一聲慘叫,有人從樹上摔了下來,觸地而亡。
趙辰軒抱着孫靈陌跳下馬,帶着她去了安全的地方。宮廷護衛紛紛出動,與隐匿在林間的刺客混戰起來。
刺客裏一名額上有疤的首領看清眼前形勢,趁事情還沒到無可挽回之際,忙帶領諸人旋身撤退。只剩了些還沒來得及走的,為了避免落在趙辰軒手裏,咬破了齒間藏匿的毒藥,當場毒發身亡。
應淼過去把那些人臉上面巾扯掉。
他們雖已盡力化妝成中原人的樣子,可還是能看出異域人的影子。
趙辰軒沒說什麽,側過頭,若有所思地看了孫靈陌一會兒,牽着她上了馬車。
等車子走出一段距離,孫靈陌發覺出他神色間的異常,問道:“你是不是有事需要我去做?”
趙辰軒眉心緊蹙,陽光透着窗縫漏進來,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切割出明明暗暗的陰影。
“無事。”他沉聲開口,擡眸看向她時,神色倏忽變得溫柔:“你不用擔心。”
“是找出了在姑蘇城裏下毒那人吧?”她多少猜出了點兒,說道:“那人能把姑蘇變成煉獄一樣的地方,肯定費了很大力氣。我把毒解了,他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露面來找我的。”
她做出了決定,看着他,說道:“你是想讓我怎麽做,我願意去,把那人引出來。”
“我說了不用你!”趙辰軒加重了語氣,眼中難以抑制地籠罩了層寒意。很快又壓下情緒,耐心與她道:“我會想別的辦法。”
“可是沒有比我出面更好的辦法了。”
她知道他在擔心些什麽,說道:“你派人在暗中跟着我就行,我會見機行事的。”
趙辰軒仍是不肯松口,蹙眉盯視着虛空中的一點兒,本就線條淩厲的側臉更顯寒涼。
她沒有辦法,過去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軟軟的,覆蓋在他手上,去摸他手心裏因常年練劍磨出的繭。
“你就讓我去吧,”她的聲音也軟下來,兩只點漆般的眸子乞求似的看着他:“我相信你會保護好我的。”
那雙眼睛像能惑人心神般。趙辰軒的喉結不自覺輕滾了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目光從她光潔的額頭一點點下滑,最後頓在她殷紅的唇上。
他低頭過去,在她唇上咬了下。
“孫靈陌,”他的聲音變得暗啞,擡頭重新看着她的眼睛:“我就是個禽獸!”
孫靈陌微怔,很快忍不住一笑,歪頭看着他:“你才知道?”
他本是心情沉悶,卻被她逗得一笑,傾身又去吻她。
孫靈陌被動承受着,手無力地揪着他衣襟,沒有去推他,也沒有回應他的吻。感覺到他越來越不滿足在她唇上碾磨,舌尖去抵她緊閉的牙關。
他嘴裏有股薄荷的味道,又帶着點兒惑人的香氣,像是能勾引人,讓她不知不覺放松了警惕,閉上眼,嘴唇微微張開。
他的舌頭探進去,勾纏住了她的舌尖,在上面輕咬了下。
一陣恍惚中,她好像聽到了他吞咽的聲音。
像是在把她吃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