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拐了個小神醫 — 第 71 章 請皇上自重
孫靈陌左肩完全暴露在他目光之下, 涼風吹進來,帶起她肌膚上一片寒意。她只覺得渾身不自在,耳朵從下往上紅了一片。
“不過是不小心而已, ”她努力想從他鉗制下脫身, 可他的手就像鐵箍一般,她無論怎麽努力都動彈不得, 只好道:“請皇上自重!”
“自重?”他冷笑:“你不是說,這天底下的姑娘,都是朕的女人嗎?怎麽, 朕還沒怎麽動你, 你就讓朕自重?”
她只能放棄掙紮:“那你想怎麽樣?”
“你這麽三天兩頭弄得一身傷, 是覺得自己命硬嗎?”他離得她更近,低下頭來,看着她的眼睛:“秦洛跟你什麽關系, 你要以命護他?”
當時情況緊急,她大腦裏一片空白,只是想把他推開, 并沒有考慮到自己會不會死。聽趙辰軒這麽問她,一時答不上來, 最後只反問他:“你派人跟蹤我?”
“朕是怕你死了!”趙辰軒突然提高了音量,對她道:“你死了, 誰去教訓崔吉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竊賊!”
“可我不是沒死嗎,”她說:“我還好好地站在這兒,你怕什麽?我說了會幫你,就一定會幫你。為了我以後的自由和中原的尊嚴,我也會幫你教訓茍厘那幫慣偷。”
他咄咄逼人:“朕問你跟秦洛是什麽關系!”
孫靈陌沉默片刻,說:“他是我朋友。”
“朋友而已, 你就不顧安危救他?”
“不然呢,你以為所有人都跟容妃一般,只在意自己心愛的人嗎?”
她臉上又浮現出那種淡淡譏嘲的樣子,往後掙了掙,說:“請皇上放手,我以後還要嫁人的,你再這麽看下去,誰還會娶我?”
趙辰軒面色凝滞下來,很快又帶起一絲難以捉摸的笑,說道:“你以為朕看得你還少嗎?”
孫靈陌如遭雷殛,愣在當場,久久回不過神來。趙辰軒已松開了她,抓着她衣裳往上一帶,幫她把裸露的肩膀蓋上了,還無比自然地幫她去理前襟。
她眼前又出現了那片迷霧重重的竹林,一片缭繞煙瘴裏,有婦人舉刀欲殺她,千鈞一發之際,一片竹葉破空而來,割破婦人手腕。
婦人吓得落荒而逃,她捂着傷口,拼命去看竹林深處。
那霧大得雪一般,隐住他的身形。她心裏着急起來,望着煙霧缭繞的竹林,一顆心跳得越來越快。
終于,她看見他朝自己走了過來,踏破重重濃霧,朝着她的方向,一點一點清晰。
她猛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說:“那天崔嬷嬷要殺我時,在竹林裏救我的人,是你?”
“不然你以為是誰?”趙辰軒的笑容裏帶着毒刺:“孫靈陌,你記住,你欠我一條命。為朕辦事,是你理所應當。茍厘使臣離開之前,你最好老實待在宮裏。再敢出去見不三不四的人,別怪朕對你不客氣。”
孫靈陌只一味想着前事,說道:“從一開始,我還沒有進宮的時候,你就發現容妃要殺我。可在你心裏,我的命賤如草芥,所以你甚至不曾跟容妃提起過。如果那次她派出去的崔嬷嬷真的把我殺了,你也只會縱容她,根本不會為我讨個公道,是不是?”
他看了她一會兒,兩人隔着遙遠的時間和距離對視着,一個失望透頂,一個心緒紛雜。喉間一陣澀意滑過,他默了很長一會兒,才對她說:“沒有如果,朕沒有看着你死。”
她突然笑了,笑得滄桑又悵然。往後退了幾步,說:“就是因為無人肯替我讨公道,我才要自己讨的啊。我只恨自己顧首顧尾,沒有一開始就下狠藥,毒死陳錦婉!”
她對着他的方向,帶着無盡苦澀,拱手一禮:“奴才告退。”
她走了,走得幹脆利落,連背影都透着一股狠心絕情。
趙辰軒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種局面,他分明是擔心她,心疼她身子單薄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傷。可為什麽話說出口去,卻總是帶着刀子。
他無力地轉過身,看向高臺上的龍椅。他突然想了起來,一個月明星稀的晚上,他曾問過她,希不希望他是皇帝。
她當時說,不希望。
為什麽不希望,他直到現在,也一直沒有想清楚。
雲層壓得很低,像是挂在屋檐上,一伸手就能夠得到。
孫靈陌坐在窗前,怔怔地看着厚厚的雲飄過來,又蕩過去。孟殊則來給她換過藥,囑咐她好生休息幾天,不可亂跑。
她看着面前一身月白衣衫的男子,似乎每次受傷,都有他來給自己治病。她自認學醫這些年裏救人無數,而孟殊則又救她無數,此等恩情,不知還能不能還得上。
傷大概好個差不多時,她提了捅水,去藥田裏給杭白菊澆水。剛下過兩場雨,天氣濕漉漉的,葉子上墜着晶瑩的露珠。
王勳遠遠看見她,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對她道:“小丫頭,你的醫術是跟誰學的?”
孫靈陌看都沒看他一眼,懶懶道:“與閣下無關。”
王勳輕笑一聲,擡腳踏進田裏,一步步朝她走了過來,說道:“本王一路也見了不少中原女子,卻從未見過如你這般的。”
孫靈陌并不理他。
王勳又道:“你在醫官局一個月能得多少銀子?”
孫靈陌這才看他一眼:“多少銀子又如何?”
“我看你倒是個有幾分真本事的,不若跟我回茍厘,做我們茍厘人的大夫,我每個月付你一千兩銀子,保你這輩子都錦衣玉食,富貴榮華享之不盡,你看如何?”
孫靈陌不屑一笑:“你們茍厘的食物我吃不慣。”
“我們那兒有不少中原廚子,無論你想吃什麽,我都讓人給你做。”
“你們茍厘的水我也喝不慣。”
“我讓人來中原為你挑水。”
“你們茍厘的空氣我也聞不慣,人我也看不慣,尤其是愛偷我國歷史文化的風氣,我最是瞧不慣。”
王勳一窒,半晌,說道:“不想去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
孫靈陌冷笑道:“你既知道我不想去了,就別在這繼續浪費口舌了。”
王勳氣得甩袖就走,剛沒走幾步,卻見幾只老鼠從他腳下爬了過去。他吓得吱哇亂叫起來,一蹦三尺高。幾只老鼠本準備鑽回洞裏美美睡上一覺,半道上被他叫聲吸引,竟突然又折了回來,故意似的往他身上蹿。
王勳吓得兩條腿都軟了,撲通一聲倒在田裏,兩只手胡亂撲棱着驅趕老鼠。老鼠卻偏偏要往他身上爬,甚至呼朋引伴招來了不少同夥。王勳簡直要吓暈過去,躺在地上亂喊亂叫,直喊得嗓子都快啞了。
孫靈陌見往日裏不可一世的茍厘王子竟如此狼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對他道:“茍厘國的三王子,竟然怕老鼠!”
王勳早已吓得神思恍惚,哪還有心思跟這小丫頭計較。孫靈陌笑夠了,朝他慢慢走來,在他面前蹲下身,伸手撚起一只老鼠的尾巴,拎到眼前看了看。
王勳簡直頭皮發麻,又見她把那只老鼠輕輕放在地上,手一揮趕它回家。那老鼠仿佛看得懂她意思似的,果真搖着尾巴一扭一扭跑走了。其餘老鼠也從王勳身上爬下來,追随着它們老大而去。
孫靈陌揪着王勳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拎起來,說道:“你把我的藥草都壓壞了!這些老鼠最喜歡杭白菊的味道了,你再不走,它們要是還來,我可不管啦。”
王勳兩只眼睛怔怔盯在她臉上,也不知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良久,突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将自己腰間一把彎月形短刀拽下來,硬塞到了她手裏。
孫靈陌一時不懂他什麽意思,追上去想把短刀還給他。可王勳走得飛快,不一會兒就看不見人影了。
這是哪一出?她拿着短刀仔細看了會兒,心裏也沒在意,回了倚晴館就随手扔到桌上。
過了三日,崔吉又要與她比試,從宮外找來個渾身疱疹的曹姓病人,要與她分界而治。男子左半部歸他,右半部歸孫靈陌,三日後,哪邊疱疹消下去得多哪邊勝。
那病人渾身上下幾乎沒一處好地方,殿中其他幾位大夫看到他慘成這個樣子,跟被丢進沸水裏煮過一遍似的,都連連扭了頭不敢去看,甚至有人躬下身幹嘔起來。
孫靈陌替曹青把過脈象,打量他一圈,又查看了他舌苔,耳後,手心。拿銀針将他頸下一個水泡挑破,湊上去聞了聞流出來的液體味道。
原來是外傷感染,沒有及時醫治,後來又濕熱內蘊所致。她讓人拿來幾個紅柿,壓出小半碗汁水,交給丁修,讓他替曹青塗抹患處,又調配出黑乎乎一碗藥泥給他敷上。
三日後,曹青右半部分皮膚果然紅疹全消,再不複往日不堪入目之象,而左半部分情況依舊不妙。在場諸位大夫無不瞠目結舌,根本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聚在一起熱火朝天讨論孫靈陌的用藥手法。曹青早已喜極而泣,給孫靈陌跪了下來,連連磕頭道謝。
崔吉握緊拳頭站在原地,兩只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王勳倒是心寬,笑着給孫靈陌鼓了鼓掌,說道:“果然名不虛傳,孫大夫的醫術,當得起天下無雙四個字。”
崔吉仍是不服氣,咬牙說道:“那可未必!”
“崔吉!”王勳斜眼冷盯着他:“你還嫌輸得不夠難看是嗎!适可而止吧。”
崔吉被主子一吼,立即噤聲不敢言語了。
本以為此事總算能告一段落,誰知當天晚上,崔吉獨自到倚晴館找她。
更深露重,她被拎着去了冷宮。本是困得兩只眼睛都睜不開,可一到那裏,聽着裏面一陣陣傳出的鬼哭狼嚎,睡意瞬間被吓走了。
她轉身想跑,卻被崔吉一把揪住衣領,毫不留情地扔了進去。
崔吉把鬥篷帽子拉下來,自顧自道:“孫姑娘可知世上的病,哪種最難治?”
被這麽一問,孫靈陌倒真的仔細想了會兒:“心病?”
“錯。”崔吉看着她,說:“是瘋病。”